06

輾轉反側了半夜,直至淩晨三四點,我勉強有了睡意,渾渾噩噩地睡了兩三個小時。

次日一早,老隊長帶著我和邱楚義去吃早點。

見我雙眼血絲,老隊長問道:“昨晚沒睡好?”

我聳聳肩:“有點失眠。”

邱楚義瞥了我一眼,沒說話。

老隊長又問邱楚義:“你怎麽也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連肉餅都不吃了?”

邱楚義撇嘴道:“還吃什麽肉餅,昨天半夜就吃飽了。”

我一驚:“你半夜起來,偷偷吃肉餅了?”

邱楚義咂嘴道:“我吃肉餅?我是吃你烙的大餅!”

我一時語塞:“我……烙大餅……”

邱楚義白了我一眼:“你左邊烙三下,右邊烙三下,反反複複,折折騰騰,半個晚上也得烙了十幾張餅了吧,你在上鋪烙餅,我就在下鋪吃唄!”

聽到這裏,我這才反應過來:“可是,你明明睡著了,我聽到你打呼了……”

邱楚義喝了一口雞蛋湯:“我那是裝的,如果我不睡著,你肯定又得跟我聊天,討論案情,王隊,您是不知道,李副隊和你討論起案情,真的是實實在在,不到天亮不罷休呢,相比這個,我還是選擇吃烙餅吧!”

聽到這裏,老隊長忍不住笑了:“你這個兔崽子,就是心眼多。”

吃過早餐,老隊長召開了一個簡短的碰頭會。

負責走訪職業技術學校和北裏村村民的同事表示,有一個學校附近勞保店的老板說,大概半個多月前,曾經看到一個戴著帽子和眼鏡的男人站在店門口外麵,看著職業技術學校的大門。

通過老板描述,這個男人和疑似殺害金學彬的凶手非常相像。

老板表示,起初,他也沒有注意,後來,那個男人多次出現,他就過去詢問對方在看什麽,對方什麽也沒說,就走了,之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如果信息屬實,這也印證了凶手確實早就住進了北裏村,他過來並不是簡單地探看,而是帶有目的性地“踩點”。

他知道金學彬就讀於這所學校,他在暗中觀察,而金學彬對於這一切可能渾然不知,一個人在上課考試,另一個人則在磨刀霍霍。

想到這裏,我不禁感到一陣寒意。

除此之外,負責排查走訪的同事沒有更多發現。

散會之後,老隊長招呼我和邱楚義一起出去。

邱楚義追問道:“王隊,您不是說今天下午出發去金學彬的老家清澤縣嗎?”

老隊長點頭道:“出發之前,我們還要再去一個地方。”

我試探性地問:“您想要再去一次案發現場,看看有沒有什麽遺落的線索嗎?”

老隊長一怔,而後笑道:“你啊,就是一隻蛔蟲。”

一邊說,我們一邊到了北裏村。

自從上次勘查現場之後,這處民房就被鎖住了,鑰匙一直在老隊長手中。

再次進入案發現場,除了金學彬被運走的屍體,房間內基本保持了原狀。

老隊長站在外間,我和邱楚義分別就東西兩個房間進行了細致翻找。

我這邊翻找的同時,就聽到邱楚義在那個房間裏抱怨道:“上一次,明明都找過了,就是這麽一個小房間,所有東西都一目了然了,真的沒什麽可以找的了。”

我無奈地搖了搖頭,老隊長則催促道:“讓你找你就找,你今天的廢話真的多。”

邱楚義仍舊絮絮叨叨地抱怨著。

直至我將這個房間搜找完畢,沒有任何發現。

那一刻,我忽然感覺有些不對勁,邱楚義竟然安靜了。

我立刻起身走到外間。

此時,老隊長將院內的廂房搜找了一遍,也是沒有發現。

他也意識到了邱楚義的安靜,招呼道:“邱子,你怎麽突然啞巴了。”

我們快步走到了邱楚義所在的西間,發現他竟然側躺在那張鐵**,一邊用手電筒對著牆縫,一邊在搗鼓什麽。

我將身子探了過去,問道:“喂,你怎麽開始扒牆縫了?”

邱楚義瞥了我一眼,然後將手電筒塞到我手裏:“幫我照一照。”

接著,我將手電筒探照過去,邱楚義則用一支便攜挖耳勺掏挖牆縫,直至掏出了兩三張碎紙片。

我看向了老隊長:“真的有東西!”

老隊長也感覺驚喜。

接著,邱楚義又在牆縫裏掏出了三四張碎紙片,然後全部攤開,放到**。

經過拚湊之後,那竟然是兩張殘缺的火車票!

我追問道:“你怎麽發現牆縫裏藏著東西的?”

邱楚義解釋道:“我就是有點累了,躺在那裏,想要歇一歇,看到牆上裂開一些縫子,唯獨這條縫子被紙塞住了,我有點好奇,隨手就將那些紙摳了出來,沒想到掉出一張紙片,我這才發現裏麵有東西,正準備繼續掏的,你們就進來了。”

邱楚義的這個“隨手”之舉竟然有了意外發現。

後來,在一切塵埃落定,其他同事討論起這個案件的時候,也會提到邱楚義的關鍵發現。

那時候,有個別老同事笑道:“你們還別說,邱楚義就是運氣好,每次都能瞎貓碰到死耗子。”

也有同事附和地笑了起來。

我和邱楚義自然十分生氣,礙於麵子,也不好反駁。

這時候,老隊長緩緩起身,將熱水倒進茶缸子,一邊吹散熱氣,一邊笑著說:“其實,這個瞎貓碰上死耗子也是我的獨門絕技,全部傳給邱子了,你還別說,這小子學得不錯,現在,可是在好幾個案子裏碰到死耗子了,你的兩個小徒弟也跟了你一兩年了,現在連死耗子都沒有碰上吧。”

那個老同事本想反駁,老隊長仍舊不緊不慢地說:“你別著急,等有時間了,我讓邱子教教他們,也讓他們碰一碰死耗子,體驗一下感覺。”

說完,那個老同事就自討沒趣地離開了。

邱楚義自然十分感動,老隊長繼續喝著茶水:“我這個人什麽都好,就是有點護犢子,我的徒弟犯了錯,隻能由我這個師父管教,別人沒權利插嘴,更何況,我的徒弟沒有犯錯。”

若幹年後,當我和老隊長回憶起有關這個案子一切的時候,也會提及這個細節。

老隊長仍舊笑著:“你不知道呢,後來,邱楚義也找過我,他問我,他發現那些線索是不是就是幸運而已,如果不是他,你是不是一樣也會發現。”

我問老隊長:“您說了什麽呢?”

老隊長思忖片刻:“我說,方寸之間顯功力,細微之處見真章。”

方寸之間顯功力 細微之處見真章。

那也成了之後被邱楚義提及最多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