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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老隊長開口道:“季明麗,我有一個請求,我想看一看你的腳踝,左腳腳踝。”

季明麗反問道:“您什麽意思?”

老隊長解釋道:“我知道這個請求有些突兀,請你理解,也請你配合。”

縱然有些不情願,季明麗還是拉開褲腿,拖鞋,並褪下襪子,然後我們看到了一個明顯的疤痕。

老隊長解釋道:“在此之前,我們以為無名女屍就是你,甚至發布了尋人啟事,直至你的表妹,就是何豔茹打來電話,反映了你的情況,我們也通過她了解到,你曾經被竇驍勇毆打摔傷,左腳腳踝骨折,看來,她說得沒錯。”

季明麗點頭道:“這和案子有什麽關係嗎?”

老隊長應聲道:“最終,我們就是通過無名女屍左腳腳踝沒有傷疤推測死者並不是你,而是另有其人。”

季明麗順勢問道:“凶手是誰,他為什麽要將死者偽裝成我呢?”

老隊長淡然地說:“凶手,不就是你嗎?”

季明麗驚恐地反問道:“警察同誌,你們弄錯了吧,凶手將死者偽裝成我,我也是變相的受害者,我怎麽就成為凶手了?”

老隊長的語氣忽然變得淩厲起來:“不僅僅是死者,你還殺了另一個人,就是你的丈夫,竇驍勇!”

季明麗也憤怒了:“你們到底在說什麽,我沒有殺那個女人,更沒有殺我的丈夫,他隻是外出找我了,沒有回來,我也隻是害怕被打,不敢回家,憑什麽說我是殺夫凶手!”

本來,我以為老隊長會通過之前的分析一字一句地釘死季明麗,但是他沒有那麽做。

後來,我也問過老隊長這個問題。

老隊長說,在沒有實質性證據之前,季明麗可以矢口否認,隻要她死死咬住不鬆口,再縝密的分析再通順的邏輯都拿她沒辦法。

因此,他沒有選擇用分析質證季明麗,而是另辟蹊徑。

老隊長不疾不徐地說:“季明麗,你不要激動,準確地說,凶手不僅僅是你,還有另外一人,你們聯合作案,殺害了那個女人和你的丈夫竇驍勇!”

本來,我以為季明麗會再次反駁的,沒想到老隊長這話一出,她竟然怔在了那裏。

老隊長解釋道:“我可以明確告訴你,關於你和另外一個凶手聯合殺人,我們沒有實質性證據,你可以否認,即便這樣,我們也不能拿你怎樣。”

那個瞬間,季明麗竟然有些稍稍放鬆,我能感受到,她暗中鬆了一口氣。

我看向老隊長,老隊長直接告訴季明麗我們沒有任何證據,就是將底牌亮給了對方。

老隊長補充道:“不過,在你否認之前,我希望你能耐心聽我說完接下來的話。”

季明麗佯裝鎮定地說:“好,我聽你說。”

老隊長繼續道:“這個案子不算複雜,但是在我經手的案件中,算是非常特殊的,在此之前,我們一直認為無名女屍是你,凶手就是你丈夫竇驍勇,作案動機就是常年家暴和你的逃跑,後來,通過屍骨幹淨的腳踝,我們發現死者另有其人,你沒有死,你丈夫竇驍勇卻不知所蹤,直到這時候,我們才明白,這並不是一起普通的殺人碎屍案,這是經典的金蟬脫殼,你讓自己在這起案件中死去了,又讓自己在這起案件中重生了,更重要的是,你永遠擺脫了竇驍勇,擺脫了他的家暴,擺脫了那種暴力的恐懼。”

季明麗的眼神仍舊充滿警戒。

老隊長娓娓道來:“在走訪調查中,很多線索都指向這案件中還有一個凶手,一個男人,這是你們的聯合作案,關於這個人,我是這麽想的,你可以聽一聽我說得對不對。”

那一刻,老隊長看向季明麗,眼神淡然又鋒利,像是一把刀,即將要把季明麗徹底解剖:“既然能夠幫你殺人或者為你殺人,又碎屍拋屍,幾近完美地完成了每個案件細節,他必然是你親近之人,或者,你是他的親近之人,我們也了解過,你沒有工作,也沒什麽社交,更和親戚朋友鮮少聯係,況且,竇驍勇也敏感多疑,你幾乎沒有機會能交到異性朋友,因此可以排除第一種可能,那麽,你就是這個男人的親近之人,你對於他來說,必然非常重要,否則,他也不會甘冒風險,完成這一切罪行了。”

幾乎是同時,季明麗的身體開始發抖:“既然是親近之人,你們是通過什麽途徑接觸到的呢,我想來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你手中的零活了,他極有可能就是你通過領取零活接觸到的,可能是廠子的,也可能和你一樣,也是領取人,不管是誰,都是禁不住調查的,他可能有家庭,有妻女,也可能沒有家庭,但是也該有父母吧,他們年紀大了,不知道是否能夠接受警方的調查呢……”

那個瞬間,季明麗突然嗬止道:“不要說了,我承認,我認罪,認罪……”

我和邱楚義也怔住了,我們也沒想到季明麗突然就改口認罪了:“王隊長,我認罪,整個案子就是我一個人做的,就像你說的,我殺了那個女人,也殺了竇驍勇,就是為了徹底擺脫家暴,徹底逃離竇驍勇的迫害。”

老隊長凝視著季明麗,似乎並沒有追擊下去的意思:“既然你認罪了,那就說說吧,到底怎麽回事,那個被殺的女人到底是誰?”

季明麗咬了咬唇瓣,似乎陷入了某種回憶:“我確實殺害了我丈夫竇驍勇,因為我的出逃,他非常氣憤,他找到了我,想要打死我,為了保命,我拚命反抗,意外殺死了他,至於那個沒有頭顱的女人,她是我的一個朋友,她叫邵豔豔。”

邵豔豔?

那個瞬間,我的思緒忽然被打開了。

沒錯,她就是我們在調查季明麗的時候,了解到和她關係不錯的一個女人,她們都在同一個廠子領活。

當時,邵豔豔的鄰居說,經常有男人來她那裏,後來她就搬走了。

鄰居們也以為她和那個男人離開了。

雖然她的搬離時間距離季明麗“被殺”非常近,但是由於二人是朋友,無任何矛盾,因此,即便是老隊長,也沒有將邵豔豔圈入其中。

當季明麗說出無名女屍是邵豔豔之時,我們也非常意外。

沒想到,就在季明麗準備供述之時,有人突然來到了公安局自首,他說自己就是殺害竇驍勇和邵豔豔的真凶,季明麗隻是幫助他處理了屍體,沒有參與殺人。

這個人的出現也讓我們意外。

其實,我們早就見過他了,沒想到他一直就在我們身邊。

他就是季明麗領取塑管零活的京華塑管廠負責發放的林道良。

至此,一直存在於推測之中的另一個凶手也確定了身份。

得知林道良突然來到公安局自首,季明麗的情緒徹底崩潰了。

老隊長同意了他們的見麵。

訊問室內,季明麗和林道良竟然抱頭痛哭:“林大哥,咱們不是說好了嗎,如果真的被警察找到了,就說是我一個人做的,我殺了人,這些是我罪有應得,我已經害了你一次了,不能再害你第二次了……”

林道良解釋道:“小季,我也參與了凶殺,我不能看著你一個人承擔所有的罪責,我犯了罪,我應該受到懲罰……”

雖然隻是簡單的三兩句話,但是站在旁邊的我似乎已經明晰了案件經過。

此時此刻,真相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