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其實，在準備寫下這個案子之前，我和老隊長聊了很久。

明明是一個陽光明媚的午後，當我們再次聊起這個案子的時候，仍舊會感到背後潮濕的冷意。

明明過去了很多年，當我們再次回憶這個案子的時候，仍舊能夠感受到那一字一句之間，悄無聲息滲出的殘忍。

我坐在那裏，拇指和食指輕輕揉搓，仿佛下一秒就能搓出鮮血。

我心潮起伏地拿起了老隊長辦公桌上的那個相框。

也就是拿起相框的那個瞬間，我仿佛回到了1996年的夏天，回到了那一間普通的學生宿舍。

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潮濕的黴味。

我輕輕拿起那個藏在一摞厚厚課本後麵的舊相框。

相框裏是一張合照，一個中年男人和一個男孩子。

那個微笑的男孩子就是金學彬。

這時候，邱楚義拍了拍我的肩膀：“喂，又想什麽呢？”

我回過神來，將相框放回桌上，然後聽到老隊長詢問道：“你最後一次見到金學彬就是在前天下午嗎？”

站在老隊長麵前的就是值班的吳老師，他是學校教工處的一名老師。

吳老師點頭道：“就是在前天下午，大概三點多吧，當時，他領了報紙，我們還在走廊裏聊了兩句，我問他吃什麽，他說還是老樣子，就是饅頭鹹菜。”

老隊長又問：“你是什麽時候發現金學彬不見的呢？”

吳老師繼續道：“就是昨天下午，他沒有過來領報紙，之前，他都非常準時。當時，我還特別納悶，就在辦公室等他，到了三點多，他還是沒有過來，我就離開了辦公室，去了他的宿舍，結果，宿舍也鎖著門，我問了問同樓層其他宿舍的學生，他們也沒有注意到金學彬，我以為他是臨時有事耽誤了，就回到辦公室，一直等到六點半，他還是沒有過來，我就有些急了，又去了他的宿舍，這一次，宿舍開門了，隻是，宿舍裏的不是金學彬，而是他的同學穆超。”

我也坐了下來，適時問道：“您向穆超詢問了金學彬的去向了嗎？”

吳老師應聲道：“問了，穆超說，他已經一天多沒有見到金學彬了，最後一次見到金學彬還是前一天的下午，當時金學彬說去教工處辦公室領報紙，之後再也沒有回來，包括那一天的晚上。我問穆超，為什麽金學彬沒有回來，也沒有出去找他，穆超說以為金學彬回家了，也就沒有多想。”

隨後，我們也見到了吳老師口中的穆超同學。

穆超說，雖然他和金學彬同宿舍，但是他們並不是一個專業，他是語文教育專業，金學彬則是文秘專業。

因此，他們就是普通的舍友關係，並沒有特別親近或者要好，即便現在是暑假，宿舍裏隻有他們兩個人，他們也隻是偶爾閑聊兩句，不會深談。

我們向穆超詢問了相關問題，他的回答和吳老師所說基本一致：“警察大哥，我確實以為金學彬回家了，沒想到他……不見了……”

我話鋒一轉：“你回憶一下，最後一次見到金學彬的時候，他有什麽特別的地方嗎，比如說過什麽特別的話，或者說去辦什麽特別的事？”

穆超想了想，說：“我也沒有特別注意，感覺他就和平常一樣，沒有什麽奇怪的地方，他就是換了一身衣服，正常出門，說了一句我走了，然後就走了。”

老隊長也補充道：“在此之前的一段時間呢，他有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

穆超仍舊搖頭：“確實沒有什麽特別的表現，他回到宿舍之後，不是洗衣服，打掃衛生，就是坐在床鋪上看書，平常，他也是這個樣子……”

離開之前，穆超特意問我：“警察大哥，金學彬會不會……出事了……”

看著他緊張的神情，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胡思亂想了。”

穆超歎了口氣，落寞地走出了宿舍。

一個半小時之前，有人將報警電話打進了值班室。

打電話的就是東閩市職業技術學校教工處的辦公室主任，他表示該學校文秘專業的一名學生離校未歸，已經超過兩天。

這個學生就是金學彬。

金學彬，時年十八歲，東閩市職業技術學校文秘專業二年級學生。

據報案的辦公室主任和教工處負責領取報紙的吳老師說，金學彬是今年暑期學校勤工儉學的學生之一。

由於金學彬家庭條件貧困，老師為他申請了一個勤工儉學名額，就是給教學樓以及宿舍樓的公開欄更換報紙。

每天中午，金學彬都會去教工處的辦公室領取報紙，然後逐一更換。

進入暑假之後，由於絕大部分學生都離校回家了，負責發放報紙的吳老師就將領取報紙的時間改為了下午兩點。

每天下午兩點，金學彬都會準時到教工處辦公室領取報紙，直至這一次，他在前天下午領取報紙並更換後失聯。

據吳老師和穆超等認識金學彬的師生表示，金學彬學習成績不錯，生活也非常簡樸，雖然性格有些靦腆，但是給人的印象就是踏實可靠。

另外，吳老師還提到，金學彬非常重視這個勤工儉學的機會，從他開始負責領取並更換報紙，從來沒有請假，即便下雨，他也會按時完成。

結合金學彬的性格，如果回家或者去其他學校約見同學，他必然會提前告訴吳老師或者其他值班老師。

因此，他突然回家或者去其他學校約見同學的可能性非常小。

詢問之前，學校老師也輾轉聯係到了金學彬的父親。

金父表示，金學彬在學校勤工儉學，並未回去。

看著金學彬整齊的被褥，規整的書桌以及床鋪下麵水盆裏浸泡的衣服，聽著吳老師等人的敘述，我知道，金學彬的突然離開並不是一個好兆頭。

我看向了邱楚義。

很顯然，邱楚義的想法和我不謀而合，金學彬很可能出事了。

出警之後，老隊長詢問了相關老師同學基本情況，校方組織了師生力量就全校範圍內進行了搜找。

老隊長也安排了警力就學校周邊進行了走訪。

時值暑期，雖然學校要求學生回家，但是仍舊有少數學生留校。

除了吳老師和穆超，在搜找過程之中，隻有一位其他專業的學生表示，曾經在前天下午的四點多，看到了金學彬在教學樓公開欄那裏更換報紙。

當時，他還過去看了看報紙。

更換報紙之後，金學彬就走了。

至於去向，他也沒有注意。

站在那個公開欄的前麵，看著裏麵的報紙，我恍然看到了兩天之前，那個站在旁邊更換報紙的金學彬。

他到底去了哪裏？

又遭遇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