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一片殘血夢碎盡
“什麽味道!”
“好大的血腥味!”
隨著一陣人語聲,兩個身著粗布勁衣的少年弟子自那閣樓當中衝了出來,他們皆是踏雪峰上越淩冰座下的弟子似是正在閣樓當中替師父灑掃房屋。
兩名弟子奔出閣樓,當看到庭院當中濃重的血霧禁不住呆在了當場,一股淩厲的壓迫感使得兩人萬分的不安,皆滿含驚恐的掃視著血霧當中,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忽然間,一個幽冥般的身影自血霧當中緩緩走出,向著自家的方向一步步的走來,那濃鬱的血腥氣息直熏的兩人涕淚橫流。
隻是此處畢竟乃是仙家重地,他們不相信魔道中人居然如此大膽的來到碧落劍派七脈之一的腹地,其中一名弟子勉力定了定心神,顫聲道:“你……你是誰?”
他話還未曾說完便感到喉嚨猛然一緊,整個呼吸為之一窒,一張血紅的雙眼近乎貼在了自己的麵門前,他瞪大的雙眼中充滿了驚訝和絕望,隨後一張原本紅潤的臉麵在一瞬間便癱癟下去,眼耳口鼻當中立時湧出了濃濃的血液,一經流出便被蘇靈風周身的血霧融化殆盡。
“是……是你,你是落月峰上那個魔道餘孽……”
另一人早已麵如白紙,嘴唇抖動不停,看到自己同門方才的慘狀早已被驚駭的兩腿發軟。
還未等他把話說完,一隻血手已是悄無聲息扼住了自己的咽喉,隨即一個好似煉獄中才有的聲音在自己的耳邊響起:“越淩冰何在?”
“咯咯!”
那弟子被蘇靈風一手扼住了喉嚨,緩緩的提了起來,他想要說些什麽,喉嚨裏卻根本無法發出正常的語聲。
“去死!”
一聲陰慘的呼喝,那弟子竟被蘇靈風一手扔在了半空,隨即他隻一抬手,向著空中輕描淡寫的一揮,隻聽當空中“嘭”的一聲悶響,那弟子霎時間便爆成了一團濃烈的血霧,立時便和自身彌漫的血霧融在一起,又濃重了幾分。
這兩名弟子雖然在碧落劍派當中算不上什麽優秀的弟子,不過至少也是第二層入竅的修為,恐怕連他們自己臨死都沒想到,自己在此刻的蘇靈風麵前竟然一個照麵便被打殺,連一絲一毫掙紮的餘地都沒有,可想他此時體內的七煞之氣有何等的強悍。
眼前的閣樓乃是首座越淩冰的居處,其他弟子皆沿著閣樓後邊的山坡迤邐延伸所居,大多都是一座吊腳木屋,這一陣動靜早已驚動了不少弟子,一條條人影在山脊上晃動,均向著蘇靈風的方向急奔而來。
踏雪峰上的弟子近六十餘人,有幾個先前已死在了魔道的手中,剩下的也有半數跟隨其他師叔師伯的同門一起下山探查去了,留在山上的弟子除了大弟子何慕晴之外,大多數最高也隻是提縱境的修為,他們留在劍派當中每日隻輪流灑掃張羅雜事。
蘇靈風一瞬間殺了兩人,那腦中的疼痛竟似真的減輕了些許,可是那嗜血的狂熱與渴望卻比剛才更加強烈,那雙血紅的雙眼在麵前不停的搜索著,隻看到不少人影已是向著庭院飛奔而來。
頃刻間,數十名弟子便衝到了庭院當中,都被眼前的景象驚駭的魂飛魄散,眼前的血霧濃如朱墨,絲毫看不清裏邊究竟發生了什麽,隻是空氣中那濃重的血腥氣息熏得中人兩眼發黑,有幾名弟子早已把自己的隔夜飯也吐了出來。
有幾名膽子大的弟子小心翼翼的用手掩住口鼻,一點點走入了血霧當中,哪知道未走幾步便各自感到脖子一涼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外邊的弟子看到每進去一個人便沒了動靜,再也沒人敢輕舉妄動,有人大聲道:“一定是煉血堂的魔道妖人偷襲上山了,得快點找到師父才行!”
眾人麵麵相覷,他們誰都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師父身在何處。
正在眾弟子一片慌亂,不知所措之時,人群中不知是誰激動的喊了一聲:“快看,是陸師兄與何師姐回來了!咱們大家一定要鎮定,先把這血霧圍起來,不要讓魔道中人逃掉了!”此人話音方落,眾人眼見自家師兄師姐前來,終究是有了主心骨,這才各自鎮定了下來,一一排開了陣型,呈扇形將庭院緩緩圍了起來。
當空中兩道遁光一白一青疾如匹練轉眼間便到了庭院門前,陸一平與何慕晴兩人對望一眼各自祭出隨身飛劍,懸在當空,向著血霧小心戒備,這是有弟子趕上前來,何慕晴不由問道:“李師弟,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名弟子一抹額上的汗水,一邊警惕的望著濃濃的血霧一邊壓低了聲音道:“我也是聽到了其他的師兄弟喊有魔道中人偷襲到了我踏雪峰上,這才和師兄弟們一同趕了來,剛才有幾位師兄弟進了這血霧當中好半晌了也不見出來,怕是已經……”
陸一平忙沉聲說道:“你們任何人都不要輕舉妄動,等我和晴師妹前去一探究竟!”說完便與何慕晴對望一眼,禦起飛劍在前邊開路,小心翼翼的向著血霧當中走去。
兩人走了沒幾步,便看到到處都是一灘灘血肉殘肢,令人心驚肉跳,慘不忍睹。
何慕晴臉色一片煞白,縱然他在師門裏的弟子一輩中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麵的,可是此刻見到如此的慘景,腹中也不禁一陣翻江倒海險些嘔吐。
陸一平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他表情嚴肅極力在血霧當中搜尋著,盡量不去看地上那些血肉模糊的可怖之物。
兩人就這樣艱難的走了沒兩步,忽然看到正前方的血霧當中正有一個人形盤坐在虛空之上,他身前的膿血之霧正以此人為中心不停的盤繞著,濃霧當中兩道赤色的血光似乎正透過此人的雙眼正緊緊的盯在兩人的身上。
“何方妖人!好大膽子竟敢前來我仙家重地逞凶,還不速速納命來!”隻聽陸一平一聲厲喝,探出兩指遙遙一指,身前寬大的赤紅飛劍龍吟而出,勢如破竹直向血霧當中的人形激射而去。
陸一平身懷驅物大成的修為,自家飛劍早已被他驅動的爐火純青,一身碧落劍派的太極九轉真訣可算是其弟子一輩當中的佼佼者,前段時日他與何慕晴等人前往火雲山中憑自己一己之力便能與幻化境界的火雲叟惡鬥數十個回合不落敗,其修為得陳太真親授真傳功力極為紮實,這一飛劍他也是使出了九成的功力,方才見到一地同門血肉,心中早已無比震怒,又見對方能夠獨坐虛空自知修為定然極高,是以一出手便不留手。
那飛劍悄無聲息的穿過濃濃的血霧激射而去,卻沒有了任何的動靜,就好像剛才什麽都沒發生過。
陸一平額頭上滲出了汗珠,忙探手運轉真氣想要召回自家飛劍,可是自己的飛劍就好似泥牛入海了一般再沒有任何的反應。
便在此時那忽隱忽現的人形身在虛空之上,緩緩的向著自己飄然而來,隨著對方的距離越來越近,兩人彼此的心跳也越來越激烈,除了濃重的血腥氣息之外便是一陣強烈的肅殺之意,那騰騰的殺氣撩撥在自己的皮膚上,竟一陣陣刺痛。
漸漸地,那人形的樣貌便自血霧當中緩緩的展露在兩人的眼前,兩人看到此人的容貌和身上的衣著都不由如墜萬丈冰窟當中,誰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睛。
“蘇……蘇師弟!”何慕晴再也抑製不住內心的驚恐,一手掩口,一雙杏眼此刻瞪如冬棗,要不是事實擺在眼前,她實在不敢想象麵前這個渾身浴血,連殺數人的血魔竟然是先前那個文文弱弱生的眉清目秀的蘇靈風。
陸一平也滿麵的驚駭之色,他不敢想象蘇靈風一身修為還在自己之下,卻如何在那連掌門都不敢逾越的劍派禁地存活和脫出的。
“蘇……蘇師弟,難道你身上的煞氣被激起了?現在的你還能聽師姐給你解釋嗎?”何慕晴話未說完便被陸一平打斷道:“晴兒師妹,別再說了,他已經不是原來的那個蘇靈風了,你快去通知越師叔和師父與其他師叔們,請他們務必快點前來!”
“可是……”何慕晴緊要著櫻唇一時間心中極為複雜。
“快去!不然就來不及了!”陸一平爆喝一聲,直將周身太極九轉真訣全力運轉起來,滌**的氣息鼓動著他的衣衫獵獵作響。
何慕晴當即一咬銀牙,狠狠一跺腳便祭出自家飛劍向著血霧之外飛縱而去。
此刻蘇靈風的一隻血手正緊緊的攥著陸一平飛劍的劍身,鋒利的劍鋒似乎對他也沒有任何的影響,那一雙血紅的目光猛然抬起,望著那一片湖藍飄逸的身影慢慢消逝在血海深處,驀然,他的心劇烈的一痛,他想起來了,他全都想起來了,這一瞬間往事一幕一幕不斷的在他腦海中流逝而去。
她親手為自己煮的飯菜,為自己贈藥療傷,對她敞開那許久未曾傾吐的心扉,她的一顰一笑仍然是那樣的清晰。
忽然間這一切都被無窮無盡的血海所淹沒,她那一張絕美的笑顏也布滿了鮮紅的血……
一轉身她變了,那猙獰的麵容,那陰邪的笑臉讓他的心比剛才更加的痛,那是一種被撕裂的劇痛,那是一種被人玩弄於鼓掌之間,一顆真心被狠狠踐踏的劇痛。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
蘇靈風忍受不住心中的痛,驀然仰天狂嘯,身邊的血霧如血海奔湧,血浪滔天,碾壓著周圍的一切。
“快!快退!”陸一平眼中充滿絕望,這究竟是什麽力量能夠具有這般山崩地裂的氣勢?他這一聲絕望的呼喊與其說是給其他同門師弟提醒,不如說是喊給自己,這是他生平第一次見到如此強大的力量,強大到令他感到無助與絕望。
當前呼喊聲方落,陸一平便將太極九轉真訣運轉到了極限,不顧一切的向著血霧之外飛縱疾退,可令他完全沒想到的事,自己方才有了這個念頭,自己的身軀卻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生生的按在原處,絲毫動彈不得。
驚駭之餘陸一平望向前方,卻見哪裏還有蘇靈風的身影,當下手足冰冷,心中寒到了極點,便見一蓬血霧在他的麵前匯聚,顯現出蘇靈風的身形,那一雙血紅的雙眼就這樣距離自己幾寸之遙死死的望著自己,那眼光中充滿了濃重的殺氣,刺痛著他每一寸皮膚。
“哼哈哈哈!”淒慘的笑聲自蘇靈風身上響起,這笑聲似乎並不是他口中所發出。“什麽朗朗正道,盡是口蜜腹劍之徒,看我將你們斬盡殺絕!”
那淒厲之聲如同尖刺一聲聲刺入了陸一平的心中,他想要呼喊,整個人卻在一瞬間墜入了絕望的深淵,眼前陡然紅光一閃,便感到呼吸頓時為之一窒,在他失去意識和知覺的時候所看到最後一眼的事物便是自己鮮紅的血液,隨即蘇靈風的身影便漸漸的模糊了下來,直到他吐出了胸中最後一口氣。
陸一平脖子上的鮮血如噴泉一般,噴出一尺多遠,卻轉瞬間被疾湧的血霧卷走融匯,身軀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啊啊!!”
一陣如遭雷電一般的酥麻瞬時遍布全身,蘇靈風仰天發出一聲暢快的呼喊,望向方才何慕晴離去的方向,整個人霎時化作一道赤紅的血光向著何慕晴急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