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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天命從小就認識宋雨煙,但他第一次對宋雨煙‘心動’是十歲,那年宋雨煙八歲,宋雨煙一直都有些男孩子氣,她在一眾蘇州女孩中特別顯眼,宋雨煙不光有蘇州女孩的柔美,還有蘇州男孩的爽朗,一眾孩子聊天的時候永遠都是宋雨煙的聲音最大,一群女孩唱歌的時候永遠都是宋雨煙最動聽,吳天命這輩子就真正愛過一個女人,就是宋雨煙。
宋雨煙家的‘煙雨亭’和吳天命家的‘騰雲閣’是世交,這兩個孩子還未出生的時候兩家就開玩笑的指腹為婚,宋雨煙的父親和吳天命的父親當年都是戰亂時逃難到蘇州的,兩人是過命的交情,吳天命和宋雨煙的關係一直很好,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長大,要不是徐一味的出現,宋雨煙也許真會和吳天命過一輩子,但是命運就是如此的可笑而殘酷,宋雨煙第一次見到徐一味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對吳天命一直都是‘友情’,對徐一味的才是‘愛情’,這個事實是吳天命無法接受的,吳天命的感情世界一直都是單純的,徐一味的出現可以說給了吳天命致命的打擊,雖然後來宋雨煙父親過世時硬將宋雨煙許配給了吳天命,但是吳天命知道,宋雨煙從未真正的愛過自己,宋雨煙對自己的感情隻是時間堆積的結果,宋雨煙對徐一味的感情才如驟風暴雨般的真摯。
剛剛完婚的時候吳天命還幻想著宋雨煙回心轉意,吳天命用盡了所有的一切辦法想讓宋雨煙開心,但宋雨煙自打完婚那天起就沒笑過,吳天命是真心的愛著宋雨煙,愛到宋雨煙後來肚子一天天大了他都承認是自己的孩子,其實吳天命根本就沒動過宋雨煙,那是一種每時每刻都可以要了吳天命魂魄的痛楚,自己這輩子唯一深愛的人不但在一個月之內愛上了一個自己從未見過的男人,而且還懷上了那個男人的骨肉!
吳天命的忍耐力不是一般人可以企及的,他甚至向宋雨煙哀求她肚子裏的孩子就當做是他親生的,但縱使吳天命再怎麽低聲下氣宋雨煙就宛如吃了迷藥般的一直苦苦等著和徐一味重聚的日子,愛而不得,得而不到,吳天命將所有的仇恨都轉移到了徐一味身上,吳天命每時每刻都恨不得徐一味死!
一直到宋雨煙孩子出生,宋雨煙都未對吳天命笑過,女兒出生的那天吳天命家歡天喜地擺了有五十多桌,吳天命苦笑著向每一位來賓都敬了酒,那天吳天命醉了三天三夜,等到他醒來的時候‘煙雨亭’的大火已經燒了起來,吳天命聽說宋雨煙和女兒都在‘煙雨亭’裏的時候發瘋似的想要救火,但他卻在‘煙雨亭’的大火之中見到了徐一味的臉,當時徐一味正抱著女兒準備衝出來,吳天命就那樣隔著一道木門注視著徐一味,徐一味同樣也看到了吳天命,這兩個男人的目光幾乎都可以殺死對方,吳天命原本舉起的水桶又緩緩的放下了,他就這樣怔怔的注視著徐一味和女兒消失在了慘烈的火焰和濃煙之中,這件事,吳天命後悔了一輩子,後來的無數個噩夢中此情此景都會‘完美’的再現,吳天命一輩子為人正直,唯獨在‘煙雨亭’門口猶豫的那幾秒,成為了他一生都抹不去的罪孽!
宋雨煙過世之後吳天命的魂魄也伴隨著宋雨煙煙消雲散了,曾經響徹江南水鄉的‘騰雲閣’就這樣無聲無息的關門大吉,蘇州的每一處風景都曾有過宋雨煙的身影,吳天命知道自己在這裏待下去早晚會瘋!最後吳天命沒有辦法,變賣了所有的家當隻身前往了北京,吳天命原本計劃隨便在一家小菜館荒廢一生,但吳天命的廚藝還是驚動了當時剛剛開張的‘百家宴’。
北京‘百家宴’的老板是個胖子,叫程功,程功的父親曾經上過雪山下過草地,所以程功沾了父親的光,非常順利的在北京西直門開了家名為‘百家宴’的菜館,但菜館這個東西就算地段再好,菜不好吃也不會有人光顧,更何況是北京這種人人嘴巴都刁鑽的宛如美食家的所在,程功一連換了十幾個主廚,做的菜依舊沒讓程功滿意,最後程功沒辦法,就自己滿北京東奔西跑的亂吃,吃到哪家味道不錯的他就琢磨著怎麽把廚師挖過來,但吃來吃去不論是大館子還是蒼蠅小店都無法入程功的法眼,程功之所以口味這麽刁就是因為他家的廚師以前都是給中南海做菜的,一個人如果天天在家吃‘國宴’,外麵的餐館,怎麽可能入的了他的味兒?
程功一直在北京吃了三十多天,從東六環吃到天安門,又從天安門吃到石景山,再從石景山吃到大興機場,程功再吃遠點都差點到了天津,就在程功已經準備放棄,準備回去把‘百家宴’關門大吉的時候他在圓明園和清華大學之間的一條小巷子裏發現了一家菜館,當時程功也是無意中經過,他手裏拿著瓶北冰洋正解著渴,無意中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人排隊,程功不是個喜歡看熱鬧的人,不過他正好聽見了小賣部裏下象棋的大爺們正在聊天。
“每天都這麽多人排隊,熱鬧的很。”
“真排假排?是請的人吧?”
“是真排!他們家我去過好幾回了,不是我吹牛,北京他們家說第二,沒人敢說第一!”
“真有這麽厲害還在這麽個小地方憋著?”
“以前生意也不好,後來不知道從哪裏來了個廚師,生意一下子就好起來了。”
“味精給的多吧?現在的人都好這口。”
“可別瞎說,那個廚子不簡單,他做什麽都不給味精,但是味兒特別地道!該辣的辣,該香的香,該甜的甜,該酸的酸,做什麽就是什麽的味兒!”
“哎?剛剛那位北冰洋的錢給了沒有?人怎麽沒了?”
北京的大爺雖然喜歡吹牛,但吹牛中偶爾還是會帶上那麽幾句大實話,程功抱著試試的心態也進入了排隊的人群,程功沒想到自己竟然兩個多小時後才進店,這讓他更好奇了。
這是一家小到不能再小的蒼蠅店,總共就八張小桌,但卻一刻不停的爆滿著,程功回頭看了看外麵排隊的人群,都轉到了巷子口。
“您幾位?”一位滿臉胡渣的服務員摸著鼻子就過來了。
“一位。”程功回道。
“一位裏麵請,裏麵有張小桌,您將就點。”說話間服務員將程功帶到了靠近廚房的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單人桌邊。
“您點什麽菜?”服務員從耳朵上拿下了一支鉛筆。
“菜單有嗎?”程功問。
“牆上。”
在服務員的提醒下程功才注意到一旁黑黝黝的牆壁上歪歪斜斜貼著一張菜單,程功仔細看了看,都是些上不了台麵的家常小菜,一看這些菜名程功都想走,什麽茄子炒青椒,什麽番茄炒雞蛋,什麽水煮肉片,什麽熗生菜?這些都是程功平日裏看都不會看的低端小菜。
“有什麽特色菜嗎?”程功問。
“有的牆上都有。”服務員好似有些不耐煩的看了看外麵排隊的人群。
程功本想走,但他看了看服務員的臉色,還是就將著點了盤番茄炒雞蛋和一盤紅燒肉,不到十分鍾,這兩盤菜就上來了,原本程功是沒抱什麽希望的,他琢磨著這家小蒼蠅館之所以生意好一是因為價格著實便宜,然後雖是小巷,卻距離清華大學側門不遠,估計味道也就那樣,但是當程功隨便點的番茄炒蛋和紅燒肉上來的時候他的眼睛都直了!
番茄炒蛋和紅燒肉可以說是兩道隨便擱哪個菜館都會有的家常菜,這兩道菜雖然簡單,但想做出花來卻難上加難,程功對菜式的鑒賞能力可以說擱哪裏都是最頂級的,他簡直不敢相信的注視著眼前的這兩盤菜,這兩盤菜不論是色澤,香味,還是擺盤,都是一等一的水平,番茄炒蛋最忌諱番茄過爛,但這個廚師好似計算好了菜肴上桌的時間,番茄炒蛋送到程功麵前過了差不多一分鍾才完全的熟透,還有那盤紅燒肉,每塊五花肉都處理的晶瑩剔透大小均勻垂涎欲滴,不過菜肴再好看味道不好也是白瞎,程功當即拿起一次性筷子一盤菜嚐了一口,程功當時差點喜極而泣!隨後程功又點了整整十盤菜,服務員都認為程功是有意來搗亂的,程功每盤菜都隻嚐一筷子,嚐到最後一筷子的時候程功明白了,這家蒼蠅館子廚房裏的那位,絕非一般人!擁有這種化腐朽為神奇的驚人廚藝,卻屈身於這種地方的人,一定有不為人知的過往,程功今天一共點了十二盤菜,沒有一道菜失手過,毫不誇張的說每一盤菜單獨拿到任何菜館都可以當做招牌菜! 這個廚子的‘刀’‘勺’‘火’‘芡’‘味’‘色’‘香’‘形’每一樣都是完美的存在,程功不敢相信這個世界上竟然有這樣的人存在!
那天晚上程功在這家蒼蠅館子門口一直徘徊到了關門,小巷子裏的燈光不亮,館子出入口就一個地方,不多時,程功就看到一個看上去極為頹廢穿著髒兮兮廚師服的高個從館子裏出來了,程功筆直過去問。
“您就是這家館子的廚師?”
那個廚師斜眼看了看程功,這時程功才看清楚這位‘世外高人’的臉,憔悴已經不足以形容這個人的頹廢,簡直可以說慘不忍睹!歲月在這個人的臉上留下了刀痕般的印記,從未修剪過的胡渣遍布到了臉上的每個角落,這人甚至連鼻毛都從未修剪過,就那麽七翹八尬的豎在鼻孔裏,特別是他的那雙眼睛,基本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該有的光芒,程功無法想象這個人到底經曆過什麽?
‘頹廢哥’沒理程功,自己向前走著,程功趕緊跟了上去。
“你是個人才,在這裏屈才了!去我店裏做事吧!”程功一路跟著‘頹廢哥’,但‘頹廢哥’完全當程功是透明的。
“工資你說了算!十萬怎麽樣?”程功一說完就後悔了,他感覺對於這種大神來說,十萬就宛如一根牙簽,那是對他的侮辱!
“一百萬怎麽樣?”程功對人才的渴望已到了極致,他明白如果再找不到合適的主廚,‘百家宴’撐不到一個月。
程功一路喊到了‘三百萬’,但‘頹廢哥’就好似聾了,根本就沒把程功的話當回事,程功也有些急了,他一路跟著‘頹廢哥’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頹廢哥’的目的地著實讓程功感到了意外,‘頹廢哥’竟然住在一個天橋的下麵!
天橋下有個簡易的帆布棚,棚裏放著床,然後什麽都沒有了,程功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理說住這裏的應該是對金錢極度渴望的人,但是自己剛剛都叫到了三百萬,‘頹廢哥’依舊不為所動!這個人不是奇才就是精神有毛病!
“你……怎麽可以住這種地方?”程功見到‘頹廢哥’的住所,不覺間鼻子一酸,當真是天妒英才!這種人應該住最好的房子,喝最好的紅酒才對!但是這裏!不但四麵漏風,一場大雨就可以毀了這裏!這根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
“你說!你要什麽條件?你隨便說!要車要房要女人?我都可以滿足你!”程功一把蹲到了‘頹廢哥’床邊,此時‘頹廢哥’已經筆直躺下了,他背對著程功,這‘屋子’裏家徒四壁,開門關門沒區別,小偷來了都會留下點米再走。
程功就這樣一直在‘頹廢哥’背後‘威逼利誘’了一宿,一直都天蒙蒙亮了,‘頹廢哥’才一邊放屁一邊伸懶腰的坐了起來,雖然程功還在那腿腳發麻的蹲著,但‘頹廢哥’依舊好似他是透明的。
程功就這樣一直跟了‘頹廢哥’三天三夜,‘頹廢哥’去菜館程功就去菜館,‘頹廢哥’回橋洞睡覺程功就在一旁搭地鋪,這幾天程功將小菜館的每樣菜都點了一遍,真就沒一樣菜失手的,盤盤都可以拿去參加美食大賽,而且盤盤都是可以得獎的那種!程功當真越品越喜歡,但‘頹廢哥’就是不就範!最後程功實在沒有辦法,竟然做了件誰都沒想到的事。
程功把那家小菜館給買下了,就這樣,程功順理成章的成了‘頹廢哥’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