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粉磚樓

黛瓦河在夜很靜。這種靜裏麵隱隱有一種風,在輕輕**著人們的心。

我對自己說:“我真的進入了一個騙局。”

我側身看看身邊的水心楊花。她正目不旁視地走著。她的**隨著她的走動,輕輕律動著。外人見了她這個樣子肯定會對那兒充滿向往。文文和沙沙也不聲不吭地走著。劉芒很快從後麵趕上來了,與我並肩走著。

劉芒對我們四個人說:“這黛瓦園的風,真他媽的鬼氣,一綹綹,像女人的頭發。”

他這句話說得真好。黛瓦園的風吹到臉上,真的感覺就像女人的頭發。黛瓦園的夜就是黛瓦園風的顏色。劉芒帶著我們,一步步向黛瓦園的深處走去。

劉芒帶著我們,沿著一條卵石巷子,來到一座樓前。在遠處,我看到這座樓就像一座廟。我有些納悶。我不明白劉芒這個黛瓦園的民管委主任,把我們帶到一座廟前麵來幹什麽。難道在深更半夜裏,他帶我們祭廟不成?就在我胡思亂想時,廟門開了,隨著一泓燈光泄出門來,將門前鋪了一地。廟樓上所有的燈也在一刹那間亮了。一盞盞大大的紅燈籠,像中國農村的龍燈,一順溜地亮起來,把全廟樓弄得燈火輝煌。這種鋪排顯然是受張藝謀電影的啟發。就是這些燈籠,讓生氣在一瞬間布滿了我們的身前身後。我的心也隨著燈光,湧進了一股暖流。

廟樓台前,一行怪異的字現了出來:“粉磚樓”。

這三個字像是一個道人書寫的。那字的筆鋒像探到了每個人身體最深處的幽暗。我似乎看出了一點兒玄機。

我說:“寫這字的人道行很深,可是,他給這樓寫這字又是多麽不情願。”

劉芒睜大了眼睛問我:“莫非橋樹先生認識這個道人?”

我說:“我哪裏會認識呀。我全是從這三個字眼上看出來的。”

劉芒說:“橋樹先生的眼睛真毒嗬,這字是‘小王’寫的,你用黛瓦園鎮的牌贏了那麽多錢,該不會不知道‘小王’是誰吧?”

我說:“我現在覺得黛瓦園鎮很有些意思了。我知道‘小王’是誰。他就是你們鎮的黨委書記周期性。沒想到,他還能寫出這麽漂亮的一手書法來。有機會見了他,一定向他索一幅字。”

劉芒說:“這事小菜一碟,他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呆在辦公室裏,寫寫畫畫,讀讀書,鎮裏的事情都由鎮長說了算。”

我說:“今晚我見到了你們鎮長。他給我的印象是一個非常標準的鄉長形象,非常標準。你們這個書記,從這三個字來看,倒是給人感覺不同尋常,這個名字也是他給取的嗎?”

劉芒說:“先前,我們也給他準備了一個,名叫豐苑山莊。把他接來看了之後,他給否了。他順眼看了一眼黛瓦河,然後看了一眼這廟樓,隨筆就寫下了這麽三個字。鎮長見了,當時沒吱聲,回到了屋裏,他對我說,‘這周期性的文字功力越來越深了。他這三個字,與黛瓦園暗合,所謂紅磚黑瓦,雅一點說就是粉磚黛瓦,將這個詞一拆開,意義就明了了,磚瓦相對,粉黛相對,試想,整個就是一幅有紅牆黑瓦,有粉黛佳人,在一起做著一些風流才情故事的畫麵。’”

劉芒說到這兒就住了口,他不能將劉城後麵說的話說出來。

我看著劉芒的神情。劉城下麵說的話,竟然自己出現在我的耳朵裏。

劉城說:“這個人簡直太鬼了,他看透了我們所有的計劃,真是應了要得人不知,除非已莫為呀。從此以後,對周期性,我們在黛瓦園民營經濟的操作內容上要嚴加防範。”

劉芒說完這些話,心裏也一定有了一些寒意。然後他絕對會渾身打一個冷顫。因為人心裏有了寒意,是絕對要打冷顫的。這是我的哲學。

進了粉磚樓,滿樓隻有燈光,沒有一絲一毫的聲息。

燈光從頭上照下來,把我們的影子壓到木地板上。地板上有一些香燒留下的黑點點,一群群地散布在那些木質上。這些地板不僅承受了時間,而且承受了磨難。麵對這些上好的柚木地板,一定是那失手香客們的傑作。那些人一定是一些冒失的香客。雖然他們隻占了整個香客的三分之一還不到,但是他們造成了對廟的地板如此大的傷害,說明了他們的人之眾多。包括那些謹慎的香客,在似水流年裏,來過這兒多少次,積蓄過多厚的香灰,讓人已經完全無法想象得到了。

但是,我始終沒有聞到樓裏的香灰味。它們也許被另外一種氣味壓下去了。這種氣味就是碘伏的氣味。因為整個粉磚樓裏麵,有一種碘伏的氣味。我記起水心楊花告訴過我,碘伏是用來收縮肌肉的。

我想:“在這座廟裏,一定有一些需要收縮的東西。”

正當我準備為碘伏的氣味探源時,一群粉黛像是從地下冒出來一樣,紛紛將我們給圍住了。她們一上來,就拉住了我們三個男人的手。文文和水心楊花除外。這讓我再次想到了水心楊花與沙沙的手指舞蹈。有一個女郎不僅用手指掐住了我的手指,還用一隻手摟住了我的腰。對一個女郎而言,她的手就是她真正的槍。她們經常用一個詞:“打槍”。其實,她們這樣說,人們永遠也見不到她們的槍。倒是可以看見她們的手。手是她們萬能的工具,一時是槍,一時是捶子,一時是最溫柔的毛巾。它們最動人的時候,是美麗的琴弦,隻要她們輕輕在男人身上一撫,就可以撫去男人身上所有的憂鬱。

所以,她們知道了這一點之後,就非常普遍地應用著她們的武器。

現在,我身旁的這個女郎隻差用她的酥胸將我舉起來了。而我在這群尤物裏麵,顯得非常鎮定自若。

我在心裏對自己說:“橋樹,一定不能亂了方寸,不要像小和尚下了山,看到了長頭發大咪咪的女老虎就情不自禁了。”

等那些女孩子鬧完了,劉芒揮了一下手,她們就知趣地散去了。一個戴著眼鏡,文氣十足的女人走到劉芒跟前問怎麽安排。她一定是這個地方的老板娘。也許,她也是從外邊來到這兒的。她的身上明顯地帶著一種外地的風味。

劉芒伸出手,執著了她的手。她的身體依然沒變形,隻是很迎和地握著劉芒的手。即使他們這樣握著,他們的動作也看不出一點兒問題。就像兩個男人順理成章地較長時間地拉著手。

劉芒說:“全套服務,一個也不能少,賬全記在我身上。”然後劉芒特別囑咐她說:“理老板,你可要給將我的客人待好,他們可是我市上的朋友。”

女老板做事非常麻利。她很快給我們四人一人安排了一間房。劉芒也要了一間房。 我見了眼前的陣式,心想:“今天夜裏,一定有戲,我這不嫖杜橋樹要想保住晚節,恐怕很難了。”

水心楊花走進了她的房間之後,我也走進了我的房間。我和她的房間相臨著。我走進我的房間時,心裏還在回**水心楊花進門時說的那句話:“今天太累了,我洗了澡就得睡。”

我心裏有些異樣。這句話是我們之間的暗示。每當我想要她時,她這樣一說,就會打消我的想法,然後我會老老實實坐到我的電腦麵前,寫我的小說去。

可是,今天可是一個非常新鮮的地方。在她進門時,我用身體撞了她一下,讓她明白今天夜裏我想要她。她在我撞她之後,用手抓住了我的腰。我的腰可真細嗬。竟然讓她兩隻手給抓住了。她對我媚笑。然後說了那句話。說完之後,她就成了一道光,閃進了她的門裏麵。她的門也隨之關上了。

我看到了她的門上又是周期性的手跡:“風吹月”。這是水心楊花房間的名字。這幢樓每間房都取了名字。這“風吹月”,讓人想到風吹柳,雲追月。他將這兩個意境融在一起了。這家夥的用意又相當明顯。

我回到我的房間門前,同樣看到了四個字:“我歌零亂”。這四個字看上去很狂亂,可是它的出處很清麗,出自李白的詩句:“我歌月徘徊,我舞月零亂。”從這兩個名字可以看出,這個周期性的素養很深。而且,他幾乎是在以另一個方式,出賣他的合作者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