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多麽愛我的被子呀

劉城不認為自己失敗了。

他不這樣認為。他還有一著棋。他想這次一定要給周期性一個出其不意。劉城這麽想時,正睡在黛瓦園大酒店的三樓。這座樓是先前的戲園。解放後就改成了旅社,後來一步步改成了酒店。這種改,不像其它地方,需要大動幹戈。新老板隻需依樣畫葫蘆,換一塊門楣招牌就行了。而且字除了文革時期怕不革命,用的是紅字之外,其它時間一律是青銅色的仿古字。既不乏古色古香,又十分地招人耳目。而且,這樓依然是背臨著黛瓦河,睡在它任何一層樓裏,黛瓦河都會讓人進入一種如夢如幻的境界。劉城就愛在這裏睡覺。他老婆此時正睡在縣城裏,與自己的老父老母和兒子在一起。他一個周回去一次。平時多數時間,他是在這兒睡的。一號樓那間陰沉沉的房子,他很少去睡。

劉城在黛瓦園大酒店裏睡,有一樁好處,就是他可以一個人睡。當然他在一號樓裏也可以一個人睡。但是在這兒的一個人睡,與在那兒的一個人睡意義不一樣。他在一號樓是決然叫不成小姐的。這是他給自己定的規矩。也確實是形勢逼人,逼他叫不成。而他在這兒,想叫就叫,而且想什麽時候叫就什麽時候叫,想叫誰就叫誰。一句話,這裏非常方便,非常受用。

劉城在心裏給自已取了一個名字,叫每日一歌。而且,他的味口是日日必須是新歌。他和劉芒之流不一樣。劉芒除了平常一有機會就打野食之外,還包了一個小姐。劉城不一樣。他沒有那個興趣。他把女人真正是比作書的。“一本書,你認認真真地讀它一遍之後,就再也沒有意思了。”這是他經常在心裏盤亙的一句話。他每天都要女人,而且每天得是新人。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他又沒感覺了。他就在一段時間要同一個女人,直到自己要膩了再換。在後來的實踐中,他感覺這樣是最好的方式。於是他一直就保持了這種風格。但是,在這些女人中間,他沒有讓一個留下來,與她長時間地廂守。

劉城所在的房間是318房。318房沒有任何劉城個人的特征。它和其它標準間一樣,兩間床鋪,一台電視,衛生間和洗澡間在一起。他的衣物都服服貼貼地掛在衣櫥裏,最初走進來,沒有人會覺得這是他的住處。小姐來了,無論多漂亮,他弄完了,如果舍不得她走,就讓她睡到另外一張**去。他一個人很快就會沉沉地進入夢鄉。一覺醒來,他又會站在小姐的床邊,著興盡興一回,然後與小姐到衛生間洗一回鴛鴦澡,再讓小姐去了,自己再回**睡上一個回籠覺。

黛瓦園有句老話,叫做出籠的包子,滿月的□。說的是餓了等食和男女守月子之後的暢快。劉城把這句話給改了,他改成了“出籠的包子,回籠的覺”。事情還是那個事情,可是話一出口,就少了許多粗俗,多了一份想象的空間。劉芒每次聽他說這句話時,就打心眼裏佩服鎮長文學素養高。時間長了,劉城愛好一個人睡的習慣,大家也就都知道了。小姐中間,凡是來過這兒的,也知道了他的德性,漸漸形成了一套程式,就像皇帝臨幸妃子一樣,誰都嚴格地遵守著劉城的這一套程序。

今天,劉城的程序仍然沒變。他洗完了,光著身子,將那件真絲睡衣穿在身上,然後躺在床背上抽煙。然後,他拔了一個電話給酒店的老板阿吉。

“阿吉,318,今天要白的,弱骨豐肌的最好。聽說你這兒來了一頭白虎,個子也不大,想見識見識呀。有空就讓她來吧。第一次也不要緊的。她這一生遲早會有著這麽個第一次的,她到了黛瓦園,終歸也會有第一次的。她的第一次,落在我手裏,是她的福份。你小子少囉嗦了。讓她快來吧。就這樣。”

劉城掛上電話,門就響了。劉城沒想到阿吉這麽快就讓她上來了。

劉城吸了一口煙,對著門說:“門沒鎖,自己進來吧。”

門鎖“吃”地響了一下,然後扭轉的聲音傳了過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接著傳了過來。然後,劉城聽到了粗粗的喘息聲。門再次關上了。腳步聲也停了下來。隻有喘息聲傳來,人再也沒了動靜。

屋子裏隻有電視機裏麵的趙忠祥在解說一些動物的習性。沙漠白蟻在草原上用自己的口水築起了一個個高高的城堡。在夜色裏,一座座古堡發著白光,神秘而輝煌。白蟻到了**的季節,紛紛在夜間裏飛出洞來,像雲彩一樣在城堡的上空飛動。這時,蛇,青蛙,蟻嘴獸趁機以它們為食,來個肚飽身圓。更陰險的是那種像蚯蚓似的長蟲,在蟻的城堡上築了無數小巢,然後將自己脖子上像螢火蟲兒一樣的發光體露了出來,引來無數白蟻撲向它,它那張著的嘴隻需輕輕蠕動一下,就把它們全部吸進了肚子裏了。

**始終是動物和人類需要抗拒的主題。劉城看這段動物故事看入了迷。這樣的短片,有時也會讓他心底湧現一絲不安。他感覺這些動物就是自己,自己就是那是滿天飛舞的白蟻。想到白蟻,他想,自己竟然會用白蟻來與周期性較量,而白蟻在這場較量中間,確實和自己是一夥的。每個人做的事情,都不能細想,隻要一細想,總會想出一些可笑的地方來。劉城想。比如自己,幾乎一直住在黛瓦園大酒店裏。這還不說,自己幾乎天天有女人陪著自己。雖說自己是一名黨員,是一鎮之長,而且還兼任著黨委的副書記,可是,他的生活比過去的皇帝老兒還自在,還受用。雖說他們是皇帝,可是,他們因為是皇帝,身上始終背著道和儒的枷鎖,他們走到哪兒,都有無數的人提著眼睛這兩盞燈籠,將他們死死罩著。即使他們風流一下,一眨眼就會傳遍全國,國人上上下下會罵他們是風流浪**子,是情種,是風流成性的皇帝。

可劉城就不一樣。他覺得做官,還是像他這樣,做一方地方的小諸侯最恰當。既不惹人的眼睛和耳風,也沒那麽多三五成群的隨從陪著。不管他們地位怎麽樣,那可都是些長了嘴的人哪。是人就得怕著。劉城真正怕著的人,不是周期性,也不是那些與自己保持著距離的黨委成員,而是對他知根知底的劉芒和阿吉。他們對他的心知道得太多了。知道得他即使背著他們在外麵幹一點事情,他們都會不漏一絲一毫地知道。因為他們知道他的心。他們知道他想要什麽。

所以,他很多時候,在心裏很煩他們。但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隻能借他們說準了自己的心時,給他們反戈一擊,讓他們不愉快,製造一點兒與他們的距離。但是,一涉及到根本性的事情,他們就沒有那些不和諧了。他們就像一根繩子一樣齊心合力。

現在,就是這個阿吉,早就知道他開始賞識“白虎”了。劉城的電話打了不到一分鍾,劉城的門就響了。那個叫“白虎”的女孩子就站在他的門道裏了。

而且,現在,她在那兒一站就是整整半個小時。

劉城故意讓她站了半個小時。他要殺殺她身上的“青”。他聽說作家寫完了文章叫殺青。他想,他要結束這個女孩子的處女時代,也應當叫做對她殺青。他曆來就是這樣對付處女的。他多次對阿吉說過,“其實處女隻是一個名氣,真是不如那解風情的半老徐娘受用。”

不過,徐娘受用久了,他又會對阿吉說:“還是處女好,處女身上的汗毛都是青的,讓我一刀刀地殺,那滋味,真讓人快樂,也真讓人嫉妒。”

劉城現在才明白了女人為什麽喜歡吃醋。她們其實是在對時間吃醋,而不是對哪個女人。她們是在對讓自己的青春流掉了,而新的女人正擁有著吃醋。她們感覺時間不公。這個醋的味道,劉城也嚐到了。他從他的女孩子身上嚐到了。年輕時總喜歡想象秋天的成熟與高遠,喜歡秋天的灰色和沉靜。可是人真正到了秋季,那春天的花草,那種綠,一進入眼窩,就會讓人感動,就會讓人想流淚。劉城現在看到那些處女,就是這種感覺。

真的,就是這種感覺。

半個小時到了。那“白虎”身上的”青”也殺得差不多了。她該進來了。

劉城對著走道說:“進來吧。”

女孩子早就沒有了剛進門時的盛氣了。她的呼吸變得非常平緩。她幾乎是嘟著嘴走進來的。劉城看她走到了身邊,先是拉著她的手。她的手很冰。但是他不管這些,順手一拉,就將女孩子擁進了自己的懷裏。

這時,他的憐憫之心才升起來。女人不到自己的懷裏,是沒辦法對她進行憐憫和嗬護的。他一隻手摟著了女孩子的腰,一隻手捂著了她的兩隻小手。他要讓他的手熱溫暖他的女孩子。女孩子也像貓一樣,在他懷裏輕輕拱動。

劉城輕聲說:“爸爸看電視看忘記了。以為你走了。你剛才喘氣我聽到了,才知道你沒走。真是我的乖孩子。”

劉城撫摸著她的額頭。

她有些手足無措。她用兩隻手將自己的臉捂著。臉上分明已經有火開始燃燒。她捂著自己的臉,嘴裏嘟嚨出一句話來:“人想變壞真是太容易了。真的,太容易了。”

劉城掰開她的兩隻手,看著她滿是紅暈的臉,問:“這就是壞嗎?如果這就是壞,那人可不必活著了。”

“白虎”低下頭,開始掉淚水。

“白虎”一邊掉淚水一邊說:“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告訴我,讓我再怎麽也把它護著,護著好留給我未來的丈夫。我真聽了媽媽的話。我一直小心又小心地護著它。我一邊保護著它,一邊想象我將要給的那個人的樣子。我的心都想疼了。可是,我從十歲上一知事時就開始想象。我每天晚上抱著我的被子,我把我的被子抱得緊緊的。我把我的被子想成是他。我多麽愛我的被子呀。沒想到,他……”

劉城說:“沒想到他就是我哩,就是我。你真會想哩,也真會說。我小時候也有你這樣想法。我也想我未來的媳婦。我想,我要用一輩子的愛來愛她,我要讓我的愛把他包起來。可是,後來,她從我的幻想裏麵走出來了,她就變了。

“開始,她在我的眼裏是一朵花兒,一朵要多美有多美的花。接著,她就成了一株小樹,樹上麵有許多星星點點的露水。還她是那麽生動,那麽漂亮。然後,她變成了一根藤。一根青藤。她還是那麽好看,還是那麽美。可是,她開始纏人。她成天想纏在我身上。可是我開始對這株藤沒什麽感覺了。感覺一天天自己的心和她一起在崩潰。

“然後,她變成了一株秋天的藤,她不再美麗了。她全部纏在我身上。水分一天天從她身上流失。美麗一天天從她身上漂走。青春呀,活力呀這些詞語在她身上見不到了。她開始後悔了。她將一輩子都給我了。她感覺她劃不來了。她在女衛生間裏對她的女友說:‘我這輩子真劃不來呀,一輩子隻愛了一個男人的女人,連老了都沒什麽回想的。’她這麽說的時候,已經沒有人要她了。因為她已經老了。”

“白虎”臉上的紅暈退下去了。

她突然抓住了劉城的手。然後她抓住了他的肩膀。她說:“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說不出來。我知道我是來陪你的,我心裏其實很高興的。我現在就躺下來。我把我給你。我那兒沒長毛呢。而且我那兒還有一股香氣。你肯定沒見過的。”

“白虎”說著,就爬上了劉城的床。

劉城說:“還是先去沭浴吧。我幫你先沐浴吧。”

劉城將“白虎”引領到衛生間。他像個男仆一樣為她放好了熱水,甚至還為她墊上了浴巾,然後讓她站了上去,然後他幫她脫掉衣服。

“白虎”見他這樣,以為自己馬上就會完蛋掉。她嚇得渾身打顫,身體全讓酥軟占滿了。她閉著眼睛,自由地垂著那雙手。那樣子,好像劉城馬上就要把她吃掉似的。她閉上眼睛。

劉城給她脫上衣。上衣一脫下來,他就扔到衛生間外麵去了。

他說:“這件衣服明天再也不穿了。它不配的我女兒呢。”

接著,他幫她脫下了內衣。那是一件有些發黃的白內衣。他同樣把它扔掉了。他一邊扔一邊說:“這樣的衣服會傷害你的,它會毀掉我女兒的身體的。真的。”

接下來,他給她脫掉了胸罩。她的胸罩上麵,沾著一些更黃的東西。那是她身上汗漬的傑作。可是,她還是個處女,她沒有能力將它換掉。今天他要將它們統統扔掉。現在,他看到了這些內衣,他就完全相信她是個處女了。她的身體還從來就沒見過人。她隻需要把外麵的衣服穿光鮮。

這就是處女容易犯的錯誤。她一定天真地認為,裏麵的衣服根本就不需要穿好的。穿得再好,也全都“漚”掉了,就像地下的青草,這麽一“漚”,全都成了肥料,再也不是青草的樣子了。她一定是這樣認為的。她也一定是個處女。不然,她不會還穿著有汗漬的內衣。一個有經驗的女人,這樣的東西會讓她發窘。她們為了不發窘,就會避免這樣。可是她還沒有這樣的意識。沒有這樣的意識,就正好說明了一切。因為那是她們的景點,經常會有男人光顧。她是一張白紙。正為因為她有這些汙漬,恰恰證明她是一張白紙。一張潔白無瑕的白紙。

她的上身被脫光了。他開始給她脫下身。她自己動手了。

當她的衣物從她的身體上滑下去的時候,一股光亮和一股香氣一下子彌住了整個空間。這是一種久違了氣味。劉城已經有幾十年沒有聞到這種氣味了。這種香味,還是在他十六歲時,他初戀的那個女同學才有的香味。

在這種香味裏,劉城的心尖上,躍出了一股顫栗。這種顫栗幾乎在一秒鍾內傳遍了他的身體。像電麻著了手一樣,他被這個叫“白虎”的女孩子給電住了。他在心裏拚命想擺脫她。可是,他越是擺脫越是難以自持。他努力克服著身上的脆弱,他真希望這種樣子不要出現在自己身上。可是,他真是難以自持。他的聲音一出現,連他自己都不相信了。他的聲音連他自己都感到非常陌生。

他說:“多迷人的香啊。多好的香啊。”

他說著,把她抱進了池子裏。他拿出阿吉給他準備好的花瓣。他一邊灑花瓣一邊說:“在你的浴池裏,這些花都是多餘的。可是,我還是要把它們放進來。我要讓它們在你的香麵前害羞。讓它們害羞。”

做完了這些,他就讓自己的手爬上了她的身子。

他的手最先爬上了她的背。她背上的皮膚又白又嫩,上麵長著一層細細的茸毛。那些沒有遭到挫折的茸毛,像春天裏椿樹芽上的毛,細細的,密密的,摸在手上,感覺像剛出廠的新鮮絲綢一樣滑潤,一樣柔嫩。這種柔嫩不是那種簡單柔嫩。它在嫩裏麵還有一種生機勃勃的抵觸,一種深深的矜持,一種肉體本能的收斂。一種緊。在劉城眼裏,這就是一種非常難得的緊。就是這個侗體,它會在後麵產生令人無法預料的魅力。可是,劉城又怕這種魅力。他一天天發覺自己沒有了對付那種侗體的耐性。他的身體已經抵抗不住這種銷魂的尤物。那些比“白虎”差得多的少女,都曾讓他有吃不消的時候。

今天,麵對著“白虎”,麵對著這尊上天賜給自己的寶貝,他在心裏盤算著以一種什麽的程序,來真正俘獲她。他覺得,對於這種美,不能強暴,也不能強奪,一定要讓自己的靈與肉裏麵爆發出來的真正能力來俘虜她。就是憑著這一點,“白虎”讓他俯身來,成了她的一名男仆。

劉城給她輕輕地洗背,輕輕地搓,輕輕地揉,輕輕地按。

在他手下,“白虎”就像一尊唐朝的瓷器。他怕自己的手指稍一閃失,會弄碎了她。在他為她做著這些的時候,他的下身開始不老實了。她的身子在他的手下變得濕漉漉的。她那尊肉體真是到了美妙絕倫的地步。他再也沒有辦法抗拒了。他得行動了。他連浴巾都沒來得及為她包裹一下,就把她抱向他的床。

她身上的質量,全部壓在了他的身上,讓他感到這種質量真正的美好。這真是一種美麗的質量嗬。他一步步走向床。他把她放在了他的**。她平躺在那兒。她的頭腦已經分不清在哪兒了。她的手隻顧蓋著她的臉。她在落到**去的那一刻,嘴裏哀歎著:“天哪,我要死了。天啊,我要死了。”

劉城聽到她的話,笑了。他上了床,與她並排躺下。當他的手指伸向她的下身時,他房間的電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