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夜郎點兵

八月的山城恩施,桂花暗香。

山城夜色彌漫。暑氣仍然襲人。

山城的夜,即便是大軍壓城,也依然顯得一派繁榮。賣茶的,打漿的,拉客吃飯的,挑山貨的,剩涼的,聊天的, 把個山城的夜景弄得沒有一絲戰爭的氣氛。 隻是人們一味地厭惡著這城裏的暑氣。

街上有納涼的人,在一起議論國是。

“這陳誠光走倒運,連他來到這山城裏, 到了月半時節,山城還跟著熱得不行。”

“好像這暑熱就是專給第六戰區新上任的司令陳誠準備的。”

“人倒起黴來,就是會一個接一個,不然,怎麽會叫他‘三昌’將軍呢。”

恩施第六戰區指揮部。

陳誠坐在一間石頭屋子裏,緊鎖著眉頭。

眉宇間不乏精悍之氣。汗水不停地從額頭上滲出來,侍衛兵把手巾遞到他麵前,他都沒注意到。

陳誠起身來到軍事地圖前,心潮起伏。

陳誠想:“宜昌的仗,打得真他媽的窩囊。”

重慶軍委會上。

蔣介石指出:“倭寇已緊逼陪都大門,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退路,新組建的第六戰區,必須確實負起捍衛重慶門戶的職責。這是關係到國家存亡, 關係到民族存亡的大事。因此,第六戰區比其它戰區的責任更為重大, 比其它戰略地位更為重要。我們的任務和口號是,軍事第一, 石令牌第一,第六戰區第一!”

會議散會,會議室裏隻留下將介石與陳誠。

陳誠說:“校長,宜昌失守,人們到處說我是三昌將軍,不給我處分,恐怕難以平民心了。”

蔣介石卻好言相慰說:“你的為人,我是知道的,你的才幹,我也是清楚的。宜昌失守,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我是沒有辦法才叫你去的,這個,你不必內疚。”

陳誠:“謝謝校長。”

蔣介石:“這次第六戰區的事情,再失誤不得。這也是你贏得人心的一次機會。石令牌之戰馬虎不得。我會隨時注意的。”

陳告辭出為,在走出軍委大門時,李宗仁走了過來,對陳誠說:“陳將軍,任務重大呀。 ”

陳誠唯有苦笑著搖頭。

李宗仁說:“陳將軍,宜昌一戰,你我都損了英名,剩下的全靠你了。重慶的前途全部係在你身上了。”

陳誠說:“ 有人開始散布‘不殺陳誠不足以謝國人’的話了。郭懺、彭善這次都是迫於壓力被撤職查辦,現在,壓力全部集中到我身上了。”

………

恩施第六戰區指揮部。

陳誠軍主持事會議,第29、10、26、33、2集團軍軍長紛紛正襟圍坐。

陳誠說:現在,我宣布,第六戰區指揮部石牌保衛戰的軍事部署如下:

“長江上遊江防軍駐防於巴東至宜昌的長江兩岸, 在石令牌設要塞,構築永久工事。

“第二十九集團軍守備江南湘西的津市、澧縣及華容、 南縣地區。

“第十集團軍守備江南石首、公安、鬆滋、宜都一線。

“第二十六集團軍守備江北霧渡河、分鄉場、遠安地區。

“第三十三集團軍擔任遠安以北洋坪附近守備。

“戰區直轄李延年第二軍配置於江南巴東至野三關之間, 以作機動。”

至此,鄂西大廝殺的戰鬥格局基本形成。

箭壓到了弦上!

高橋所部開始掃**偏岩子。

行動開始,高橋又陷入了深深的恐懼與千方百計擺脫恐懼的輪回裏。他就像一位吸毒者,他一方麵拚命地擺脫,一方麵又拚命地沉入。之後,是更加深刻的絕望。

高橋就是這樣。他想尋找一種方式來驅趕這種恐懼。高橋認為隻有拚命殺人,才能把自己從恐懼裏拯救出來。高橋是這麽認為的。高橋有時甚至認為,在“集中營”培訓時,就發現自己有對恐懼軟弱的血統,現在,要想徹底擯除這種軟弱的血統,殘酷地殺人就是最好的根治辦法。可是高橋每次殺人之後,就會陷入更加深入的恐懼之中。

於是,高橋又發起了新一輪的掃**。

高橋在掃**偏岩子時,他大開殺戒,簡直殺得分不清了方向。高橋殺紅了眼。他拚命追殺村子裏的人,直到把他們追到一個山洞裏。高橋發現他們進了洞裏,那種殺人的欲望受到阻止,高橋到了無法忍受的地步,就點燃一堆稻草,灑上辣椒麵薰了起來。濃煙往洞裏鑽,他要把他們都薰出來,然後再把他們殺掉。在濃煙裏,小孩被薰得亂叫,高橋就順著聲音往洞裏射擊,洞裏的人隻得出來。

麵對這些逃生的人,麵對這些拒絕殺戮的人,高橋心裏充滿了對他們的仇恨。僅僅因為他們拒絕被殺戮,高橋的心裏就充滿了對他們的仇恨。

高橋殺他們時很從容,而且花樣也很多。

高橋先和二十多個日本兵強奸了洞裏所有的婦女。一個13歲的少女,被他們強奸後,當場就死了。高橋還讓人用煙杆捅一位嫂子的下身,那位嫂子的丈夫站在旁邊大哭。高橋端起槍,把一顆子彈打進她丈夫的大腿,他倒在地上就死掉了。

幹完了這些,高橋轉身看到一位老頭手裏拽著一個三歲的小孩子。高橋像挑旗幟一樣把這個3歲的小孩子戳在刺刀上,迎著風舉著。他想讓他隨風飄**,那孩子活活的生命,在風中飄散一盡。幹完這個,高橋還把那孩子的爺爺,用棉花裹著身子,然後澆上汽油,點了火,讓他在地上打著滾,然後給活活地燒死了。

高橋殺累了。剩下的人,就喚來狼狗,讓它們一齊撲向他們。狼狗在這群生命裏瘋咬著,一口咬掉一砣肉,一口咬掉一團生命,高橋和他的夥伴卻在一旁狂笑。**過去,對未死的,高橋就讓他的夥伴玩一些殺人的花樣。

他們把奄奄一息的中年漢子,釘在一塊門板上,放倒溪水裏漂流。鮮血染紅了溪水,漢子很快就眼睜睜地死去。一位年輕小夥子被幾個鬼子按在板凳上,鋸成兩半,東扔一半,西扔一半。他們把一個孕婦架著,讓狼狗咬破她的肚皮,掏出胎兒,挖出心肝,炒了喝酒……。

高橋一邊殺人一邊沉入對女人的追逐之中。每次幹完之後,高橋總嫌中國女人髒,跑到河裏洗他的鳥。冰涼的河水很快就讓他喪失了一個男人的能力。高橋感到了來自另一方麵的壓力和恐懼。他想方設法尋找治療的辦法。

高橋長時間地陷入了殺人的顛狂裏。

高橋從殺人的顛狂裏清醒時,他覺得自己簡直就是一個惡魔,殺人的惡魔。他覺得自己的身體讓時間和血腥沉澱了一層厚厚的汙垢。在夜深人靜時,高橋恐懼得不敢睜一下眼睛。他覺得周圍全是那些生命變成的青蛙,圍著他所駐紮的營地,在徹夜不眠地吟叫著。有時,他在一種恍惚裏,就覺得那些吟叫,就是他們所殺害的中國人在高聲大嗓地交談著日常瑣事。

沒有一天,高橋不被這些如魂靈一樣的聲音所纏繞。

恩施陳城官坻。

陳誠坐在一間石頭屋子裏,緊鎖著眉頭。即使如此,在他的宇間,依然不乏一種精悍的英氣。隻是那汗水不停地從額頭上滲出來,侍衛兵把手巾遞到他麵前,他都沒注意到。

此時,陳誠的心思,依然一刻不停地奔忙在戰事上。自從中國軍隊退到鄂西以來,陳誠的心情就沒有好過一天。而更讓陳誠感到壓頭的是,這場一觸即發的石令牌保衛戰。

站在那了如指掌的作戰圖前麵,陳誠心潮起伏。在這個並不高大的背影裏,蘊藏著一種巨大能量,也蘊藏著一種人生深深的痛苦與悲哀。陳誠想到自己連失南昌、武昌、宜昌,被人稱為“三昌將軍”,他的心裏就湧滿了一肚子說不出口的苦水。但是此時的陳誠,不能過多地沉溺在這些是是非非裏麵。他必須把所有心思用到這場戰爭上。陳誠腳踩著鄂西這片土地,心裏卻並不知道,自己究竟會在這片土地上滯留多少時間。這是一場讓人感到叵不可測的戰爭。在民族處在事關危亡的時刻,似乎有些人關心的並不是當亡國的問題,而是在進行著一種人與人之間的內耗。這樣,就把一場本來可以不加顧慮就進行到底的戰爭,弄得有一些悲壯的意味。

“再難打的仗,也要打,而且我還隻能贏,不能輸。”陳誠自言自語地說。“當年的諸葛亮,受命於危難之間,著的是運籌帷幄的急,我現在著的是江山社謖的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