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沒有紅線的終點2
二
最近武駿總有點奇奇怪怪的,不是手機關機,就是事情太多,天娜媽在催他倆結婚的事,武駿總是說等那什麽賓館的裝修弄完了再說,等新房子裝修了再說。天娜媽老是嘲笑道,自己是裝修的,新房交房大半年了,還沒聽見裝修的動靜,不知道在幹嘛?
天娜可等不及了,她都三十多歲老姑娘了,在單位有個外號,叫“剩鬥士”。
武駿到底在幹嘛?現在這事還隻有他自己清楚。先說那賓館吧,是他多年的合作夥伴,做施工的工頭老徐介紹的,是在老徐的家鄉,離北京不遠的一小城,老徐說他有鐵硬的關係,所以他們就一起去參加了招標,上千萬的工程,也還真像老徐說的那樣,輕鬆就到手了,按照合同的規定他們墊資大約三百萬,但是誰知道工程開始後,就像是個無底洞,甲方又提出許多新的要求,各監理機構需要他們親自去打點,簡直是忙暈了腦袋,終於導致工期延後,甲方由此拒絕支付後續資金,工程被迫停工。
武駿那個愁啊!開始老徐還和他到處求爺爺告奶奶,到了後來債主找老徐催債了,老徐便幹脆躲起了,連武駿也找不到他人。其實墊付的三百萬資金,隻有八十萬是老徐的,其餘兩百多萬是武駿去籌集的,除了借秦嶺的一百萬外,武駿還將房子以一百多萬的價格抵押給銀行了。
武駿他們沒錢再繼續下去了,甲方便堂而皇之與他們終止了合同,又將工程發包給了別人,讓他們連官司都不知道該怎麽打。可是天娜和天娜媽還蒙在鼓裏,幾個月前,武駿就將房子的鑰匙交給了天娜。
這天天娜和媽兩人見武駿忙,尋思著裝修的事,就上新房瞧去了。
三居室的房子,沒出五環,交通方便,天娜媽還挺滿意,正在和天娜屋子裏商量著這間房子幹什麽,那間房子幹什麽,就見有穿製服的人的進來了,嚇了天娜母女一大跳,忙問這是怎麽啦?
“房主將房子抵押給了銀行,到期後無力還款,現已進入執行程序後,我們依法查封了抵押房產,並將委托評估、拍賣。”穿製服的人員答道。
天娜聽著懵了,忙問道:
“有沒有搞錯?這房主是誰啊?”
穿製服的人看了看資料答道:
“是叫武駿嗎?”
天娜點了點頭。
隻聽見天娜媽一聲尖叫,哭喊著:
“這王八雜種,我們都被他耍了,天娜,你是遭的哪門子的孽。偏要找著這王八雜種,你說以後該怎麽辦啊?”
天娜隻好歎著氣說道:
“走吧,走吧!丟人顯眼也回家去丟吧!”
說著就扶著媽匆匆離去。
天娜已經一個星期沒見到武駿了,這段時間武駿總是心思重重,天娜隻知道是工作上的事讓他煩心,不知道會落到這個地步。
武駿接到天娜質問的電話後,就急忙趕到了天娜家,一個星期不見,武駿整個變了人般,活生生由一青年才俊變成了邋遢大叔,胡子拉碴,麵容憔悴,衣冠不整。武駿見著天娜忙著說道:
“娜娜,你聽我解釋!”
還沒等天娜開口,天娜媽就走了過來說道:“有什麽可以解釋的,房子都被查封了,你說你這人是怎麽弄的?幸虧我女兒還沒嫁給你,要是嫁給了你還不得流落街頭。”
“阿姨,這隻是個意外,當初我真不該將房子抵押了,我也是想我們婚後的生活能好過點,才去接下這工程做的,我真的是該死,但是娜娜,你不要擔心,給我兩年的時間,我會重新買房的。”武駿說道。
“兩年,我能有幾個兩年,我都三十多歲了,你讓我怎麽辦?你欠秦嶺那一百萬還了嗎?現在你不僅一無所有,而且還背了一屁股債,你叫我們以後怎麽辦啊?”天娜哭著說道。
“娜娜,你要相信我!”武駿也哭著說道。
“一個大男人哭什麽哭啊?你趕緊給我走,免得耽誤我們家天娜了,以後啊,我們誰也不認識誰!”天娜媽說道。
“天娜!”武駿喊道。
天娜隻是哭,什麽也不說。
“走吧,走吧!”
天娜的媽說著已打開大門。
武駿離開了天娜家,在車子裏嚎啕大哭了一頓,這些天他被這些事壓迫著,都不知道如何發泄,現在大哭了一頓,情緒才稍微緩和了點。
他擦幹了眼淚,駕著車準備回出租屋。此時正是下班高峰期,暮色在緩緩降臨,三環上的車像螞蟻在挪動,湧動著的人潮將這個華燈初上的都市渲染得分外繁華。十年了,他一無所有來到這裏,可今天他依然一無所有。
“我要回家去!”
忽然一個這樣的念頭從心裏奔出來,似乎表達了對眼前的一切極度厭倦。
晚上他給家裏打了一個電話,想試探家裏的反應。
“你到底怎麽啦?說話怎麽這麽奇怪啊?”武駿的媽問道。
“媽,最近不大順利,生意給做砸了。”武駿答道。
“天娜呢?天娜怎麽說的?”武駿的媽問道。
武駿隻有沉默以對。
“哎!”武駿媽歎了口氣後繼續說道:“我覺得你也是應該回來了,這麽多年一人漂泊在外,媽也總放心不下,其實現在家裏也挺好的,你看你的那些小學中學同學,都結了婚,生了孩子,事業也不錯,像小錢現在都是八零後副處級幹部了,還有和你最好的張林,他開了一家廠子,現在做得很大,雇傭的工人是上百人,還有汪軍,前幾天我見著他,都開著寶馬車了,隻要人有實力,是金子哪兒都會發光的。”
“媽,我知道!”
武駿和媽通完電話,更堅定了要回家的決心,但是一夜的輾轉反側,放不下的依然還是天娜,早上他給天娜發了一條短信:
“如果你真的要與我分手,我就離開北京了,並且永遠都不回來。”
但是天娜始終沒有回信。
到了下午,他實在忍不住了,又給天娜打了一電話,但電話是關機的,很明顯,天娜現在回避自己。
那就走吧!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了。
臨走前,他去見了秦嶺和成傑中,除了告別,還承諾欠秦嶺的錢,一定會還上。秦嶺試圖挽留他,並說那錢什麽時候還都可以,沒什麽關係,現在有什麽困難,仍可以幫助他的。
他謝絕了秦嶺的好意,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收拾和處理家裏的物品,並將出租房退了,第三天早上就駕著車出發了。臨行前,他還是給天娜發了一條短信:
“親愛的,我走了,我會永遠懷念你,祝你幸福!”
這天北京的天氣陰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了,樹木枝葉都凋零了,放眼看不見綠色,顯得格外凋零。
他駕著車駛上了京港澳高速,一直向南奔去。中午時分到了石家莊,在石家莊的服務區簡單吃了點東西後,又繼續出發,這一路上天色始終是灰暗的,到了傍晚時分,翻過大別山,突然雲開霧散了,天邊的晚霞將天空染成一片金色,心情才豁然開朗。
他在信陽睡了一夜,早上駕車繼續出發,路邊的樹木枝葉漸漸轉成了綠色,在明媚的陽光下閃耀著耀眼生機。
在黃昏時分,他終於回到了家鄉,家鄉雖然變化很大,但是依然有著熟悉的氣息和感覺,少年時代追逐的街道依然在,隻是也已車滿為患。他駕著車隨著車流前進緩慢,下班的人流夾著自行車,電動車在車輛的夾縫裏穿行,夕陽照在每個看似陌生的臉上,卻有著莫名的親近。
拐過了幾個街區,終於看見自己的家所在的小區和樓房,兩年沒回家,不知道左鄰右舍是否依然。這時他看見他家樓下站著一個女的在焦急地走來走去,這女的看見他的車子開過來了,趕緊揮著手走跑過來,他忽然楞了,簡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人不是天娜嗎?她怎麽可能在這裏?
他一陣慌亂,趕緊將車停下,再仔細瞧瞧,敢情是眼睛看花了,但是這人真的走過來,而且的的確確是天娜,天娜在車前停了下來,敲了敲車窗。他忙將車窗搖下,用著迷惑的目光看著她。
“看我幹什麽,不認識了?”天娜問道。
“認識,但總覺得是在做夢。”武駿說道。
天娜忙揪住武駿耳朵耳朵問道:
“疼嗎?”
“哎呦,我的媽呀,疼死了,還真不是做夢,你咋就想通了,跟著我這窮鬼來到窮鄉僻壤。”武駿問道。
天娜貼在武駿耳旁說道:
“什麽通不通的,除了愛情,神馬都是浮雲。”
原來這兩天,天娜是渾渾噩噩地過了兩天,手機沒電了懶得充電,武駿發的短信一條都沒看見,直到昨天下午,她才將手機充好電,開機後便看見了武駿留言,當時就給武駿打電話,誰知武駿正在翻越大別山,那裏手機信號不好,打了幾次沒打通,她便去找秦嶺,秦嶺告訴武駿已經走了。她痛苦想了一夜,終於決定追隨他而去,她媽雖一百個不願意,但見她心意已定也無可奈何。
她是乘坐了第二天上午的航班趕過來的,所以已在這裏等候幾個小時了。
武駿下了車,一把將天娜抱起說道:
“你這小妖精,簡直把我折磨死。”
“我就是要折磨你,你想逃走,沒門,走到哪裏都逃不出我的魔掌。”天娜嚷道。
“那你以後就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雞雞窩狗窩要不要。”武駿問道。
“不,我以後還是要住金窩銀窩,大別墅。”天娜說道。
“好,我答應你,隻要我們努力,無論是哪裏,總會實現夢想的。”
武駿說著,更加緊緊的與天娜擁抱在一起,讓許多路人都好奇駐足停下來觀看這幸福的一對。
三
元旦的這天,北京下起了大雪,秦嶺約好了與天娜的爸見麵。大雪引起交通堵塞,秦嶺幹脆就將車停在了路邊,冒著大雪走路到約好的茶樓。
到了茶樓,天娜爸等候已久了。
“天娜和武駿還好嗎?”秦嶺落座後問道。
“還好,天娜說暫時不會回北京了,我上個星期幫她去幫了停薪留職手續,她要協助武駿在那邊開裝飾設計公司。”天娜的爸答道。
“嗬嗬,這樣也挺好!”
“兒孫自有兒孫福嘛!我們哪管得了這麽多。”天娜的爸答道。
“周大哥現在情況怎樣了?”秦嶺又問道。
“情況有所好轉。”天娜爸答道。
“有好轉就好,我的想法天娜都跟你說了吧!我打聽好了在美國有效治療脊髓毀傷的醫院,大概需要四、五十萬美元的治療費,這個是三百萬元人民幣的現金支票,你千萬別和林薇說是我借給他們的,就說是你籌集來的,好嗎?”
秦嶺說著就將三百萬現金支票遞給天娜的爸。這三百萬是秦嶺和戴蘭處理了望京的住宅得來的,那房子賣了六百萬,倆人各得三百萬。
“太謝謝您了,我代表我三弟給你鞠躬。”天娜的爸起身說道。
秦嶺趕緊起身扶住天娜的爸,說道:
“不用,不用,這是我一片心意,無論什麽時候還都可以。”
“其實我明白,你和林薇都作出了很多犧牲。”天娜爸說道。
“再多的愛也比不過相濡以沫。”秦嶺答道。
“謝謝,我再次代表我們全家感謝你!”天娜的爸說道。
秦嶺笑了笑,沒有再拒絕。他們喝完一壺茶後,秦嶺就告辭了。走出茶館,雪已經停了,空氣中依然是刺骨的冷,但天空中厚厚的雲消散了許多,一線陽光突然突破雲層照在大街上,映照著三環上無邊的車流,像一股金色的河流伸向無窮無盡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