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蝴蝶花：美麗的誤會

之前在母校中南大學讀書的時候，是沒有見過蝴蝶花的。後來有一年四月回去，到南校區荷花池旁小坐，從老電影院穿到老圖書館旁時，禁不住腳步頓了一下——

什麽時候，在老圖書館附近，竹林旁邊，以及一教對麵的草地上，鵝卵石小徑旁，冒出來一叢一叢雪白的，如鳶尾一般的蝴蝶花？在高大的香樟樹襯托下，像是一幅俄羅斯的森林油畫。啊，真美！

這些花兒，大概是學校後來種的吧。

走在校園裏的草坪石徑上，蝴蝶花一叢叢地開著，每踏一步，都有淺淺的驚喜，似乎有蝴蝶悄然棲息在足邊。心裏仿佛也宛轉開出一朵又一朵花兒，蝴蝶花兒。

蝴蝶花的花形很優美，並不同於一般的圓形或者碗形的花朵，花瓣共有六片，外輪三片大、在下反折，內輪三片小、向上展開或直立，如翩翩蝴蝶停落，和鳶尾也很相似。中南大學的蝴蝶花是雪白花瓣，花瓣上還點綴著紫色和黃色的斑點，精致可愛。湖南中醫藥大學藥植園也有蝴蝶花，花型與中南大學的一致，但花瓣兒是極清淡的紫色，仿佛在淡紫色的水墨中浸染過一般，看起來很舒服。

蝴蝶花又叫做扁竹根，但扁竹根這個名字遠遠不如蝴蝶花輕盈雋秀。我之前一直把蝴蝶花當做鳶尾花，後來才知道有不同的。它們是近親，蝴蝶花更為小巧，顏色也不一樣。蝴蝶花是鳶尾科鳶尾屬，又叫日本鳶尾、白花射幹。是的，蝴蝶花跟射幹花型也有點相像。它們親緣關係很近。並且和射幹一樣，蝴蝶花也是一種藥植，用於清熱解毒，可治小兒發燒、肺病咳血等等。

有一種名字和蝴蝶花很相近的植物，叫做蝴蝶蘭，為蘭科蝴蝶蘭屬。蝴蝶蘭看起來，也很像蝴蝶，像是展開雙翼靜靜棲息的蝴蝶，是靜態的美，而蝴蝶花像是翩然欲飛的蝴蝶，是動態的美。蝴蝶蘭在蘭科植物中的地位是很高的，素有“洋蘭王後”之稱，很是嬌貴。而蝴蝶花則是隨處可見的小野花，柔弱又堅韌。

北宋名相寇準曾作有《南陽帝上各賦玉蝴蝶花一絕》：“堪賞東君造化奇，裝成蝴蝶滿纖枝。粉融輕翅攢花蕊，疑是尋芳未去時。”施樞也有《玉蝴蝶花》一詩：“芳意深深掩綠苔，粉團香翅自裴回。多應又怨春歸早，化作飛花滿樹開。”這種玉蝴蝶花，便是蝴蝶花，在古代稱之為“玉蝴蝶”。施樞的“化作飛花滿樹開”意境很美，隻是有點兒偏差，鳶尾科植物都是草本植物，因而不可能滿樹開，倒是寇準的“裝成蝴蝶滿纖枝”很是精準生動。

蝴蝶和花都是富於詩意的美妙事物，《炎櫻語錄》裏有說：“每一個蝴蝶都是從前的一朵花的靈魂，回來尋找它自己。”而在古代筆記文中，曾經記載了一種植物，它的花可以和蝴蝶互化。蝴蝶化花，花又可以化作蝴蝶。

明代朱孟震《西南夷風土記》記載：“迤西溪壑之間，有草如蘭，吐穗開花，狀如胡蝶，卸則隨風飄颺，直上為真蝶矣。附於高木，仍為花，結子可啖。”

說的是在雲南西部的溪壑之間有一種奇異的草，外形和蘭花很相似，清雅可人。它到了一定時節會長出穗兒，開出花朵。那花朵十分輕盈絢麗，像是一隻蝴蝶伏在草上一樣。有風輕輕吹來，那花朵兒便會隨風而去，離開這株異草之後，花兒竟化成了真正的蝴蝶，在風裏翩翩而飛。而當它停歇在樹木的高處之後，又變成了花兒，還可以結出果實。果實清甜，是可以吃的。真是一種奇異的植物，花可以化成蝶，蝶又可以化成花。

現在想想，這筆記小說裏瑰豔奇妙的植物，是不是就是指的蝴蝶花，蝴蝶花那翩然蹀躞的樣子，像極了振翅欲飛的蝴蝶，因而讓古人產生了誤會，以為花會化蝶，蝶亦會化花。

真是個美麗的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