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海棠：一抹胭脂雪

四月裏，在學校藥植園裏，見到幾株貼梗海棠。它的花梗極短，鮮紅色的花朵緊貼在枝幹上，所以叫了這個名字。

俯下身去仔細看著，春天裏，這貼梗海棠花朵是單瓣的花兒，五瓣，妍潤絢爛，花蕊纖小，分外嬌豔，像是低頭淺笑的紅衣少女。很叫人沉醉。摸了一下花瓣，光滑得像塗了蠟一般。湊近一聞，也許是四周草木之氣太過濃鬱，沒有聞到香味。但查閱資料得知，海棠並不是傳說中的“海棠無香”，實質上是有淡淡香味的。

海棠花開的時候，是春意最盛之時，春已過半。而海棠花謝時，春光便已盡逝了。因此，海棠花，也算是占盡春光了。

海棠真是豔麗，怪不得詩詞中常用海棠來比喻美人。唐代詩人何希堯的《海棠》雲：“著雨胭脂點點嬌。半開時節最妖嬈．誰家更有黃金屋．深鎖東風貯阿嬌。”古人說：“海棠暈嬌”，所以欣賞它“宜玉器，宜朱檻，宜憑闌，宜倚枕，宜燒銀燭，宜障碧紗。”總之，有海棠點綴，便庭院生輝。因此，海棠在園林中常與玉蘭、牡丹、桂花相配植，形成“玉棠富貴”的意境，海棠又叫做“花中神仙”。

海棠有睡美人的稱號。《明皇雜錄》記載，唐明皇登沉香亭．召太真。妃於時卯醉未醒，命力士使侍兒扶掖而至．妃子醉顏殘妝．鬟亂欽橫。不能再拜．明皇笑日：豈妃子醉，直海棠睡未足耳。”在唐明皇眼裏，楊貴妃就是一枝嬌豔的海棠花。海棠花又有解語花之稱。五代王仁裕在《開元天寶遺事·解語花》中這樣記載：明皇秋八月，太液池有千葉白蓮數枝盛開，帝與貴戚宴賞焉。左右皆歎羨，久之，帝指貴妃示於左右曰：“爭如我解語花？”由此，解語花流傳至今。

明代《群芳譜》雲：“其花甚豐。其葉甚茂，其枝甚柔，望之綽如處女。”又雲：“色之美者，唯海棠．其色淺絳。” 海棠屬於薔薇科落葉喬木，有名的共有四大類，分別是貼梗海棠、垂絲海棠、西府海棠和木瓜海棠。這在《群芳譜》中也有記載：“海棠有四種，皆木本：貼梗海棠，垂絲海棠，西府海棠，木瓜海棠，習稱海棠四品。初如胭脂點點，及開，則漸成纈暈明霞，落則有若宿妝淡粉”。海棠花色之美在植物之中是頂尖兒了，蘇東坡認為海棠花就像新雪上抹了淡淡一層胭脂那樣美麗，於是便在自己的詩中稱海棠為“燕支雪”，即“胭脂雪”。蘇東坡吟海棠亦有“朱唇得酒暈生臉”之句。

其中，垂絲海棠的嬌媚之態美是在其他三種之上。明人文震亨《長物誌》 “花木篇”之“海棠”條說：“昌州海棠有香，今不可得。其次西府為上，貼梗次之，垂絲又次之。餘以垂絲嬌媚，真如妃子醉態，較二種尤勝。”

在長沙見海棠花也很多。除了學校藥植園的貼梗海棠，還有母校中南大學新校區的垂絲海棠，以及桃子湖畔的西府海棠。覺得，的確以垂絲海棠顏值為最。真是美得叫人心忍不住微微的痛啊。

那天剛好下了點雨，我到母校新校區圖書館借書，卻在校園內邂逅了一株垂絲海棠，半天移不開眼。花兒在蒙蒙細雨之中登時多了幾分仙氣，看起來似幻還真。走近了去，海棠光潔的花瓣上雨珠滾動，如美人含顰，淚盈於睫，真是被驚豔了。俯下身來看它，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怕會驚擾了它。

海棠的美貌，又超出了這些春天裏常見的植物美人。她的花瓣是雪白晶瑩之中又帶一抹胭脂之色，如同傾國美人的容色，美得幾乎叫人屏住呼吸，因此，覺得那個“胭脂雪”的稱呼真是太準確了。

這垂絲海棠開起來，也是很有趣的。一串兒花兒，直接墜在柔軟纖細的枝條上。然而每朵花都光華燦爛。不像桃杏，一樹花開，熱熱鬧鬧。桃杏是家常之美，美得熱鬧，美得紛繁，尚帶著人間煙火的氣息，而海棠是美得孤絕，朵朵海棠彼此獨立，絕不抱團成簇，若是雨中海棠，更仿佛秋波一轉，光華滿眼，真正意義上的秀色奪人。

海棠是薔薇科蘋果屬的小喬木，海棠結果，名字叫做海棠果，又叫做皺皮木瓜。據說海棠果的營養價值很高，可與獼猴桃媲美，被稱為“百益之果”，果肉黃白色，果香馥鬱，吃起來酸甜香脆，還可以用來釀酒。但是我卻從來沒吃過，也沒見過，光注意花兒去了。海棠果和金櫻子的果實刺梨一樣，是一種過分低調的美味果子。

去南京旅遊的時候剛好遇上當地的海棠花展，大多是盆景花展。莫愁湖畔，兩人緩緩行著，一邊賞著海棠花，一邊聽著《莫愁歌》，隻覺如在夢中，不能相信人生竟然可以如斯美好。先生回來一直念念不忘，一直說，吳儂軟語，太好聽了。那海棠花，也太美了。理工男詞匯量有限，但滿臉沉醉，不能自己。

海棠花便如這吳儂軟語的江南美人，嬌美柔媚，風中嫋娜，不經意的風姿，便叫人的心也化了。它似乎無意於取媚任何人，但是卻叫人不自禁地心旌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