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沒事打個電話
老施耐心地喂教授吃粥。教授半邊身子沒有知覺,說話也不靈便,脾氣卻出奇暴躁,一不小心,他就揮動暫時可以指揮得動的左手,打掉粥碗。
這個行為讓老施叫苦不堪,教授卻因為這是他引起人們關注的好方式,而樂此不疲。
老施終於鬥智鬥勇喂完教授吃粥,給他擦好嘴巴,放回**。哄他睡著。老施走出這座高校後麵的高檔別塾,來到街上。這條小街的店鋪無一例外是為旁邊高校裏的學生、和附近建築公司工人服務的。街口的公話超市,在上午十點左右,是最清靜的時刻。
老施照例對著守話吧的女孩笑笑。走進臨窗隔音檔裏,撥打電話。
接電話的是他的兒子。
老施先問:“你媽在做什麽?”
兒子說:“好像把家裏的玉米粒裝了一袋,悄悄背著出門了。”
老施說:“又糶糧食了。”這是他第三次聽到老伴賣糧食了。他說:“快了,我很快就做夠一個月了,拿到工資就寄回家。”
兒子便說:“辛苦了,都怪我拖累你們。”
老施問:“月月呢?”
“一早吃了點幹饃,就出門上東坡挖藥材了。”豫北的土坡,哪出什麽珍貴藥材,隻不過茅草根、梭草疙瘩之類一兩一塊錢的涼藥罷了。
兒子問老施城市裏的工作好幹不。老施說好,挺好。陪著一個八十歲老教授,吃的好,住的好。教授隻有一個女兒,拿老施當兒子一般看待。這話每打一次電話,老施都要說一遍。
老施怎麽讓兒子開心,就怎麽好地說了一通,掛了電話,遞給坐在吧台電腦前頭也不抬的女孩幾毛錢,女孩接過看也不看,扔進抽屜。老施就出了話吧,拐進菜市場采購一番,他不吝口舌地和菜販子討價還價,一分一毛地節約菜金。然後他回到別塾,給大小便失禁的教授收拾幹淨床褥,開始做午飯。
中午,教授的女兒蘭妮要回來吃飯。她也五十多歲了,風姿猶存,老伴早去逝了,獨自一人守著市中心一份房產。
當初老施尋到教授家,就是在電台聽到有人征家政服務,要五十多歲會做家務的單身男子,照料生病的父親。兒媳月月說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老施還在猶豫。兒子出車禍癱瘓在床,因為是責任方,還負擔了對方五萬多元的各種費用,一下子欠下十來萬的饑荒。
兒子跑運輸,是全家的經濟來源。他一躺倒,家裏的經濟支柱就倒了。一家幾口大眼瞪小眼正無計可施,發現這樣一個機會。
月月說:“我要出門打工,你們都不放心。這下,爹去吧。總得想法找錢,才能還上那麽多的債。”
老施就進市了,費了幾番周折,才找到教授家。看到教授的狀況,他說還好,自己能幹得下來。但教授女兒蘭妮半含羞郝一番話,讓老施哭笑不得。原來,蘭妮為父親尋男保姆,就是給自己征婚。老施實實在在地說自己有老伴了,他出來打工,是為了還車禍欠款。而蘭妮,她怎麽能看上這個農村來的半大老頭兒?
但這會兒,教授在**叫起來。瘦弱的蘭妮要扶起他十分吃力。老施忙上前幫忙,對著滿床的穢物,老施沒皺一下眉頭,利落地收拾幹淨了。
老施充滿惦念離開教授家,他轉到街口話吧,撥打家中電話。家裏,兒子兒媳老伴仨人守著電話等他消息,爭搶著問他怎麽樣。他忍下嘴邊的話,說還好,能做下來。一家人便有了指望,都鬆了一口氣。
老施走出話吧,徘徊在街上,盡管入了秋,天氣還是熱,轉悠到晚上,偎著一個牆角,熬了前半夜的熱、後半夜的冷,終於,第二天來臨了。
老施走進話吧,打蘭妮留的電話,他說:“你一個女人家挺辛苦的,要不,我先替你照顧著老人家,等你有了合適的人,要我走,我馬上就走。”
蘭妮不耐煩地要收電話,老施急了,他說:“你行行好,我一家人盼著我找下這個事兒。”不管蘭妮願不願聽,他滔滔不絕地講起家裏的遭遇。最後,他頓了頓,說真不行就別為難。
蘭妮呆了好久,才說:“難怪你會照顧人。好,你來試試吧。”
老施就開始了住教授別塾的生活。照顧教授的時候,他很盡心,像捧著一家人的希望。
每天上午十點鍾,話吧最閑的時候,不管有事沒事,老施都走進去,打電話給同教授一樣躺在**不能動的兒子,把希望通過音波,傳遞給他。
可是,卻一直沒有像老施這樣年齡的單身的男性再來應征。忙忙碌碌的蘭妮回來,看到幹幹淨淨,像小孩子一樣開心的爸爸,很高興。她很感激老施:“你留下來吧,爸爸交給你,我放心。”
老施也很感動。他說:“大妹子,你放心把老人交給我。你好好找一個年貌相當,說得著話的人吧。我幫你去把廣告詞改過來。”
蘭妮點點頭,叫了聲:“施哥。”**的教授聽了,咧著嘴,憨憨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