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化作郵票而去

我久久地凝視著這幅油畫,希望有一天它能走進郵票。同樣,我流連忘返地欣賞著這道風景,想象著它就是哪枚郵票中掉下來的畫麵。多少回了,因為愛郵,我就這樣希望著,想象著。我的視線,不對,應該說是我的視幅吧,就是一個帶有無數半圓齒孔相連的畫框,框在裏麵的一切美好事物,在我的視網膜上,也不對,應該說在我的心上,都定格成枚枚可以反複欣賞的郵票。

作為一個大國,我們每年發行的郵票有很多。可作為郵迷,我們依然嫌少,好像我們身邊的和我們看到的許多事物,都可以成為一枚枚郵票,也應該成為一枚枚郵票。有時候,我們甚至深情的希望,這些美好的事物,就這樣如我們所直麵見到的一樣,不加粉飾和雕琢的搬進方寸,原情原味地複又呈現在我們麵前。就說風景名勝吧,不說那些已上過郵票的地方,就是隨處一草一木、一溪一澗構成的風景,何嚐不是一枚精美的郵票?而反觀許多風光題材的郵票,因為刻意設計或者說過於追求藝術表現手法,反而失卻了本真與精彩。這樣的郵票,即使為了年票的完整插進了郵冊,也存不在心中。

我用一雙帶有齒孔邊框的眼睛掃向目光所能觸及的一切。我知道,這一切,可能永遠也上不了我所鍾愛的郵票。我就自己在心中取景、布局、設計、製作,反反複複,一次又一次……我印出很多這樣的郵票,然後把它們藏在心中。慢慢地,越存越多以後,總是新的代替了舊的。集郵收藏,講究古風陳韻,越是陳舊的東西,才越有價值,可我總存不住那些遠久的東西。依稀記得有一次,我在畫店見過一幅畫,畫的是一個沉靜的少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清純如水地注視著我。我總覺得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女孩,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我拿她與郵票上的《蒙娜麗莎》比,覺得又像又不像。問店主賣不賣,他說對不起,這是樣品。我隻好失望地把她印成虛擬的郵票,存在心中。一晃十幾年過去了,那女孩具體長什麽樣子,穿什麽衣服我都早已忘記,唯有那清純無瑕的目光和似有似無的笑意,還如一枚得而複失的心愛郵票,隱隱閃爍在心中。

人真是種很奇怪的動物,對自己感興趣的東西,總有無盡的牽掛、期盼和癡迷。小小郵票,枚枚大僅方寸,卻常常讓我們自己方寸大亂,一次次忘情地沉迷其中。看到美好的事物,看到漂亮的風景,看到感人的畫麵,都想把它們凝固成一枚枚郵票,帶回去,藏起來,即使歲月將來改變了一切,也仍可以反複欣賞、咀嚼、品味。有時,我還奇怪地覺得,自己就在這些郵票上,是郵票上的花草、樹木、麵值、油墨、乃至隨風落附的一粒塵埃……或者,我本就是一枚郵票,所以才對郵票這麽癡情,這麽熱愛。一千四百多年前,為一場美麗的愛情,梁祝化蝶而去。如果能夠,將來,我願意化作一枚郵票而去。

原載《雲南郵政·集郵專刊》2008年8月16日第53期(總第309期)第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