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

秋雨綿細如簾，是夏的落幕。漸漸遠去的蟬鳴如消落的掌聲，碰下一片鵝黃的樹葉，翻舞著搖滾燈的光彩，飄落在秋雨打濕了的季節，飛起一點如霧的小水珠，濺在戀秋人的心上：哦！秋天到了。

連日氣爽，夜靜好睡，不覺後夜下起了雨。清晨起來推窗，半夜的清涼一擁而入，窗外已是濕地一片。

秋雨是濕潤沁心的，它消融了夏的酷熱，卻又比寒意料峭的冬雨柔暖。站在細細密密的雨中感知，秋雨少了夏雨的暴躁，也多了春雨沒有的成熟。目光掠過小城的浮躁，投向四周蒼勁起伏的山上，心中不禁訝然驚喜，為那滿山遍野淺黃淡紅的美妙景色暗自歡呼。麵對滿目粉黃翠綠、淺紅暗褐，斑斕交錯、相映相染的五彩山色，又豈能獨嘉秋風，而忘了秋雨的塗、抹、潤、染？

我在雨裏慢慢走著，聽不清雨打傘葉的聲音，這是秋雨的溫柔。秋雨把這份溫柔公平地分給每一座山、每一片林、每一棵樹、每一塊地，還有每一個人。我抬頭望望遠處的群山，山上雲遮霧繞，煙雨蒙蒙，山腰以上都裹在漸濃的白色煙霧中，異常飄渺，似乎隨時都可能化仙飛去。秋雨中，整個山都是濕濕的，如在浴中。驀然，我想起，“清水出芙蓉”說的是否就是這般意境？

秋雨總是細細綿綿稠密不斷，從早到晚，三天五日，輕輕柔柔似有若無地飄落著。撐把傘吧，麵對毛毛細雨，似乎又顯得太過懦弱。有心不用傘了，它又淅淅瀝瀝地織成細密的網線。人又怎麽可能總幸運地在這網線的縫隙中穿行？就像人生，難免會有被雨打濕一兩場的時候。“道是無情最有情”，秋雨就像一位忠於職守的考官，檢驗著風雨中的人們。倘若走了過去，傘又成了多餘的累贅。

收起傘，視線為之一闊，秋雨的樣子看得更為清楚。這是如春雨般細膩，卻比春雨更用心的細雨。有了這場雨，被夏日烤得卷曲的葉草得到了水的滋潤，變得嬌豔鮮亮起來。有了這場雨，幹枯的河流、田地、沙漠變得豐腴厚實起來。有了這場雨，生活的夢也變得蓬勃明麗起來。有了這場雨，萬事萬物都又多了一份跨越嚴冬寒霜的勁力。

其實秋雨也並非成熟得有些世故和苛嚴。相反，倒更有些狡黠可愛的頑皮。我在前麵走，她就總在後麵跟著，一步一步若即若離，給我太多想象，也給生活添了許多情趣。我不知道怎樣才能走得更好，不讓她在身後笑我。但我堅信隻要這樣不停地走，就能走進纏綿多情的秋雨裏，就能走出四季不同的風景。

被秋雨濕透了的山城格外清明靈秀，仿佛山妹子水靈靈的眸子，閃爍著純淨而迷人的熱情。漫步走在通往山巒的路上，來不及滲下去的雨水在路上匯集成一條條流動的水墨，一下子豔活了這幅煙雨空朦的豔秋山水圖。我沒有猜想自己在圖中扮演了什麽，我隻忘情地向這幅圖畫走去，一直走到山麓，走進畫中。然後，在五彩的樹下靜靜地傾聽秋雨講一個個下雨和不下雨的故事，生活就這樣變得活潑輕鬆、浪漫多彩起來。

原載《人民代表報》2003年10月7日第1634期第4版；《襄樊日報·保康版》2002年10月11日總第1427期A4版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