傘下聽雨

不知持傘在雨中走過多少次,但以前卻從未在意過傘下聽雨竟也別有一番情趣。

這日,雨夜訪友回家,獨自一人撐傘走在昏黃的路燈下,或許是夜深春涼的緣故,長長的街上碰不到一個行人。看著淅淅瀝瀝不斷濺落地上的雨水,寂寥中不由又想起詩人戴望舒的名作《雨巷》:“撐著油紙傘,獨自/彷徨在悠長,悠長/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如果能夠,還可以一起拿著小雨傘,讀姑娘秀發上結著的紫色憂鬱,聽雨打傘葉的聲音,那該多麽詩情畫意啊。想著想著,春雨灑落傘葉的“蓬蓬”聲音竟慢慢變得清晰突出,有生機,有韻味,有詩意起來。

於是,我便有生第一次留心起雨打傘葉的聲音來。

在這春日的深夜,執傘走在清涼的雨中,在傘下聽雨打傘葉的響聲,猶如春夜臨窗聽雨打芭蕉,滴滴清脆,聲聲悅耳。

傘下聽雨,自然要聽出傘下人的心境。聽那一聲聲不大不小、不濃不淡的雨聲輕柔傳開,總覺得這雨不是落在傘上,而是落在渴盼的心田,落在充滿生機的春的原野上。

山城的雨夜裏,寧靜得隻聽得到雨聲。我不是那種清心修性的人,但在這樣的雨夜聽蓬蓬的雨聲輕輕地從頭上傳下來,也仿佛佇立少室山麓聽不絕於耳的木魚聲聲。這聲音如此清脆,如此悅耳,不斷地在氤氳的煙雨與靜謐的街頭激**開來,猶如梵音清唱,傳出淡淡的空靈意韻,滌**著人的心靈,讓人仿佛沐浴著春風春雨,沐浴著這淨化心靈的雨聲,忘卻一切煩事俗念,換回一身平和、輕鬆和寧靜。

雨不停地敲擊著傘葉,時重時輕,時緩時急。輕時細綿,重時清脆,急時緊奏,緩時舒展。初聽一片蓬蓬之聲嘈嘈雜雜,此起彼伏地從傘葉上傳出,隱隱有萬馬奔騰之勢。靜下心來細細聽聽,卻又能聽出些情節,聽出些意境。那輕重緩急敲打傘葉的雨點,就像一個高明而投入的鼓手,在為鏖戰的鬥士擊奏,雜亂中頗具節奏,繁漫中又有韻律。豪邁激壯,慷慨如歌。它是在為我們征戰新世界奏響雄壯激昂的序曲嗎?

不知什麽時候,雨又開始變小,落在傘上輕得幾乎聽不到聲響。或許這正是春雨的長處,潤物細無聲嘛。聽不到雨打傘葉的聲音,我隻有收傘而行,一任毛毛細雨柔柔地撫上臉頰,清涼潤膚,催萌前行的力量。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悲歡離合總無情,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沒想到傘下聽雨,竟也這樣美麗。倘若,你要獨自行走在空寂的雨巷時,也不必去想戴望舒,想戴望舒的《雨巷》,幻想“逢著/一個丁香一樣地/結著愁怨的姑娘……”就寧心靜氣地聽聽雨的聲響吧。

原載《中國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