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堪憶當年

開篇

人家家道好,有文化、懂道德,你說說是哪點不中意?二嬸問。

心緒亂過八月蔓瓜的鄭大成,耷拉著腦袋,就是不吭氣。

急得辦事一向同自己打扮一樣幹脆利落的唐二嬸——遠莊近鄰,鄰裏皆知的紅娘嘴角**著發潑,瞧這娃,你叫我見到李支書臉往哪擱?怪不得柳妹子嫌棄你,原來像頭傻驢兒。後來,見鄭大成仍不動聲色,又指著大成娘的眼窩嚷,老妹子你啞了咋?生得著管不了就別狗扯鏈壞,把我也套進去讓孩子當猴耍。她語氣加重,熱死黃天受冤累,聽著,咱不是那號人饞說媒,狗饞舔燈的恁不值錢。不是你貓哭鬼嚎地求,誰會撿那號葫蘆往頸上套?現在人家那頭已經差不離,隻等著見麵,這邊這娃唉!不怕雷劈喲!

二嬸,讓我再想想。

西山廟菩薩保佑,鄭大成終於嘣出句話來。大成娘緊蹙的眉頭舒展了,打凳拍大腿的唐二嬸,這才停下聲來。

盛夏的一個響午,三麵青山懷抱著的李源屯東邊的一廂青磚紅瓦,白灰勾縫的堂屋裏,媒勺為鄭大成與民辦教師李霞達成婚議,就這樣星火飛濺,天旋地轉地吵著、鬧著。

(一)

鄭大成,現役軍人,中等身材,他語不嘩眾,貌不驚人,臉上還常帶幾分憂慮之色。本人探親還是第一回,不為家災,不因人禍,隻為落實指導員一句話,該回去把婚事落實落實,才奔波數日,回到久別的家鄉李源屯。

即為婚事,理當速辦。頭天下午到家,第二天五更母親就領著他腳尖頂腳跟往二十裏路外柳家趕。柳家就是鄭大成媳婦家。那是在鄭大成入伍的第二年,家裏人憑著他那寄回的二寸免冠照片定下的親事。定親時,那柳家閨女,大號柳絮,一瞧照片,濃眉,寬肩,雙眼皮直挺挺的通官鼻,瀟瀟灑灑,心裏話:憑這相貌,憑這兩片紅絨布,準能熬上個,到那時候。遙想未來,她想象著有一天她同一位年輕、漂亮、身穿尉官服,足蹬黑亮亮皮鞋的軍人,一起在村頭出現時,姐妹們露出目瞪口呆的樣子。她油光水亮的嘴唇一動,妥啦,就一錘敲定了下來。從此兩人鴻雁傳書,相互有了消息。柳絮兒非同一般姑娘氣質,她的書信談的遠遠勝過一般郎情妹愛。因為她從看照片時起就對鄭大成寄托著莫大莫大的希望。因此,今日來信問,進步怎樣,明日傳書同領導關係如何,不斷開導指教,一靠關係,二靠幹。一再鼓勵他要有敢上九天攬月的精神,樹立有誌者事竟成的信念,在部隊闖出榮耀來。鄭大成對未婚妻來信的意思當然是心領神會,他常常想起而又記不清是哪一位名人說過,不想成為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的一句話。心裏也暗暗地樹立了一個小九九。在部隊,操槍弄炮,爬摸滾打樣樣叫得響,平日出公差爭先恐後報名參加,種菜、衝廁所跌跌爬爬朝前闖。領導對他印象也不賴,前二年還是個在職培養的好苗子。可是事無不碰巧,師裏新建一個獨立營,要從各團抽一批技術全麵的戰士骨幹,他被點中了。內行人知道,調過單位就等於一切從頭開始,重踢頭三腳,不去嗎?黑字紅印,命令如山。不得不服從命令讓出熱窩另搭鋪。在新的單位,他風裏行、雨裏走,越是艱險越向前,很快又成為呱呱叫的標兵,踢開了頭三腳,可叫驢剛昂頭,部隊有關製度改革,一想起自己的小九九,臘月喝冰水,透骨涼。在這當兒,柳姑娘的信來得更勤,有時一天要收到兩封,大多是埋怨、惋惜。但鄭大成並沒有在人生進取的路上止步。他從此堅持業餘自學,利用年輕的有利條件報考軍隊院校,當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她時,她欣然同意,隻不過開始一回考試他敗下陣來,回信說怯場。二回是參加考試前正巧在患痢疾。三回是前不久才考過,直到目前,尚無結果。她認為他不是那上學的材料,對他考學早就失去信心,他也知道自己隻有半吊子水平,但是他始終堅持不懈地自學著。可一直到今天,還是石滾上放背簍——不穩。

本來,探家前,他就收到柳姑娘一封朦朧信,那信中說的是同他一起入伍的張三當參謀王五當排長。這不是賴子頭上虱,明擺著刺他嗎?他心裏就像紮下一根根針。回家未紮穩,母親就趨他去上門,這就更是使他提心吊膽,但說歸說,想是想,鄭大成還是懷著一股癢禾禾的僥幸心理,踏著光潔的林蔭小道,跟著母親去了。一路上,他仿佛看到柳姑娘那雙眼睛在冷傲地盯著自己,眉頭直皺。自己腳上那雙隻有當戰士才穿的黃膠鞋散發出的膠臭味兒,熏得她鼻子直翕,甚至當麵發出輕蔑的笑,鄙夷地指責他沒出息。

翻山越嶺,山道像一條鑲上綠色花邊的緞帶,彎曲起伏,蜿蜒伸向柳家村。母子二人,經過一番艱難跋涉,終於來到了柳家。在老楓樹組成天然大傘遮蓋下,鄭大成整了衣襟,正正帽簷,然後嚴肅地走進柳家大門。

堂屋裏站著一個姑娘,剛洗過發,黑亮亮的長發披了一肩一頭,兩個小指曲著在劉海前一分,露出不紅不白桃花兒臉,不濃不淡柳葉兒眉,蒜頭兒鼻,丹鳳眼兒朱紅嘴,這人就是鄭大成的未婚妻——柳絮。喲,漂亮,她上穿草綠色大翻領的涼襯衣,不穿黃灰色彈力褲。見家裏突然闖進一個大兵,先是一楞,但立刻明白過來。她沒有像有些姑娘初次見到未婚夫那樣高興得幾乎神魂顛倒。他心裏明白,這是她生活中的轉折點,勿可妄動,她沉著,老練地打量了鄭大成一番:軍裝肩上沒星兒,黃線襪套綠膠鞋,心頭掠過一絲涼意,怎麽辦?迎上去?她不久將成為一個複員二哥的婆娘,縮回去,對,縮回去還可以當幾年姑娘,還可以。她眉頭擰起了疙瘩,六月的葡萄——不熟。他抬起沉重的頭,欠疚地望著她,透過外衣看破心——鍋不熱,他心跳了,驟然,她一頭紮進閨房,咣的一聲關了門,騰的一聲倒在鋪板上,這聲響,能使人馬上聯想到屠夫店厚肉膘甩上肉案的響聲。她接連吃了兩頓送飯,傳言隻怪當初看錯人,並把鄭大成在部隊省了兩年才省下給她的一雙軍用膠鞋,從門縫裏拋了出來。

哎呀,有人說女人心狠起來比虎還殘忍,這話一點也不假,多麽突然,多令人氣惱,社會上什麽樣性格的姑娘都有啊!鄭大成從胸腔內發出沉悶地怒吼,兩眼瞪得核仁大,拳頭攥住鐵緊,指甲深深地插進了掌心,出氣不勺了,頓時周圍的空氣缺氧般的令人窒息,這時親家走了出來,雙方慌張得心都快從喉眼蹦出來。然後,經過幾年部隊教育的鄭大成,終於克製了自己已經衝動的感情,沒有做出任何後果不堪設想的事來。

鄭大成的母親不依親家了。又哭又鬧,要找媒勺評理,甚至找來條繩索一頭拴在自己脖頸上,一頭甩上了屋簷。她知道,前些年由於窮過渡山裏的姑娘,大量外流,遠走他鄉,造成大成這一代男女比例失調,她擔心這檔事如果拉到,大成將會成光棍一條,光棍屈指可數啊!想到這些,她下定了決心,哪怕就是使出命來,哪怕付出死的代價,也不能讓到手心的花盤兒落地摔碎。十三月兒不圓,強扭瓜兒不甜,可鄭大成一咬牙,拉著母親連夜返回了李源屯。他沒有眼淚,沒有悲傷。從此,隻是沒黑沒夜蹲在責任田裏挖呀,刨呀,好像要把幾年該幹而沒有幹的活兒全部幹完,好像要把一切怨氣深埋在故鄉的土地裏。鋤有多長,他能挖多深,每一鋤下去又沉又悶,一鋤鋤好像是衝著那柳絮心口來的。曾有這樣經曆的人說他是,出混氣啊。

可憐天下父母心,母親見大成兒瘦了,黑了,茶少進,飯少吃,深感未盡養兒心。四處奔走,二嬸這才來家報媒,尋的是本村老支書的女兒李霞,並約定即刻見麵,定下終身,可在這大皆歡喜的時刻,鄭大成躊躇起來。

(二)

家有私,旁有秤,別看柳家姑娘一天三換衣,三天兩洗頭,其實是白驢皮一張。停了半刻沒數落的二嬸,現在又嗆了起來。李霞生得俏,走得正,為人老實,如今尋媳婦要心眼好,能持家。

盡管二嬸咚咚咚的一串又一串,鄭大成仍自巋然不動,兩眼直往腳縫裏鑽,低著頭恁二嬸吵、叫,直到指鼻梁。

山裏姑娘金貴呀!是他不喜歡李霞嗎?是他還迷戀那柳絮嗎?不是。二嬸並非百思不解,鄭大成此刻隻覺得心裏頭有一塊巨石,這巨石壓得他吐不過氣來。他思忖:李霞呀李霞,你為什麽偏偏生在支書家?他的心卻飛在過去的歲月裏。

那還是在那荒唐的歲月。年僅十六歲的鄭大成正上高中,在不學ABC,也能幹革命的**下,毅然棄學務農,立誌早日將自己鍛煉成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接班人。正好,李源屯要清洗黨團組織,成立新的革委會。當時正在大隊蹲點的公社楊委員,一眼就看準了年幼誌高的鄭大成七天入團,十天宣布為團支委,剛踏入社會大門,世界觀尚未形成,什麽花兒香,什麽是毒草尚嗅辨不出的鄭大成,在新的征途剛起步就受到社會如此器重,理想的光環,無不在心頭閃耀。他想象著自己的未來,一個體魄健壯的革命家、政治家、卓越的共產主義領導者,在萬人大會上,拍著胸膛高宣革命真理,不斷贏得雷鳴般的掌聲。他幻想著七年或十年首先把家鄉建成共產主義之鄉,使宇宙為之一震,各國紛紛派出使者參觀訪問。他在社員大會上,不厭其煩地重複不辜負黨的希望。十回百回聲嘶力竭地高呼:做貧下中農的好後代,為實現共產主義而奮鬥。對一手提拔他的楊委員會更是感激涕零,頭都願奉獻,好!就有這一天,楊委員交給他一個重要任務——去牧場當監督員監督解放前的地下交通,土改時的村長,人民公社化時大隊書記,現在卻是被革命下台的李霞的父親李有慶。

李有慶那時已經五十多歲,在那艱苦卓絕的解放戰爭中,他為一位新四軍排長擺脫敵人跟蹤,毅然換上軍服,將敵人引上絕壁,自己縱身岩洞,虎口脫險,從此英明傳遍四方,幾十年風雨霜雪,心力雙勞,他頭發灰白,當頂已脫盡了毛發,額上橫著一道道皺紋,臉膛發紫,鄭大成第一次見麵時,一雙眼睛像遊離不定的電子球在他臉上左右轉著,似乎要找出什麽。當時,李有慶正鞭著羊群放山,虎裏虎氣的鄭大成突然來到跟前,他不覺一驚,啪手裏的羊鞭失製地甩了個響兒。你這娃,熱死黃天的上山來幹啥?學校放假啦?他口裏說,臉上笑,不覺露出黃而厚實的牙了。

這一來,鄭大成一下子就想了起來,這家夥多像浩然筆下禿頭頂的馬之悅?怎麽過去沒有這種感覺呢?特別是那次他給學校少先隊進鄉史、家史時,自己也跟著一把淚一把水地抹呢?楊委員說得對呀,在現實革命鬥爭中,會學到書本上學不到的東西;認識到書本上沒寫到的人物,這李有慶不就是一個?一個老奸巨猾的家夥,甚至比馬之悅還壞十倍。此時,李有慶臉上的笑,在鄭大成眼裏成了陰笑奸笑。

鄭大成一聽李有慶問起自己來,怒氣衝騰:一副反革命嘴臉。但初次交鋒就這樣忍讓了。以後,鄭大成處處以高度的革命警惕,嚴防馬之悅破壞社會主義。馬之悅要求他邊監視邊讀幾本書,不要荒廢學業,他頂了回去,說他妄圖麻痹革命者意誌。馬之悅勸他莫學造反派,從小要學誠實。他像小毛驢被山蜂叮了屁股,又蹦躂又叫,不經風雨長不成大樹,不在革命鬥爭的風口浪尖起落成不了紅色接班人。

一個秋風蕭瑟的下午,鄭大成鬧肚子,不得不暫時離守,恰在這時,被迫在外婆家讀書的李有慶的女兒,比鄭大成小兩歲的李霞,一個生著一張圓潤豐實的臉蛋,又黑又長的彎眉下撲閃著一雙特大的水葡萄似的眼睛,筆筆正正地梳著一對短辮兒的姑娘,給父親李有慶送來一罐雞肉湯,李有慶接過罐子,先給盛滿一碗撂在桌上,然後,倒出湯水自己喝起來,未等他喝完,鄭大成病怏怏地走了回來,見此情景,火打腿心裏向上串,差點一腳踢到三角桌,念念不忘資產階級腐爛生活。好心的有慶,讓女兒把特意給留下的雞肉送去,他腦子裏無產階級覺悟一閃電,顧不得李霞前一聲大成哥,後一聲大成哥地叫,劉文學鬥壞人的光輝形象浮現在他的眼前,誰喝你的雞湯。便一頭紮進牧場菜園子,連摘了公家兩個黃茄大吃了起來。

當時,李霞眼淚溢滿了眼眶,李有慶隻是歎息,讓她快快離開。

這功夫,二嬸在堂屋踱著步子,嘴裏不停地嘟囔,鄭大成完全沉浸在痛苦的回憶中。

十月革命一聲炮響,天地一夜判若兩人,善識實務的楊委員馬上換了新名詞,滿口把自己裝扮成新形勢下的革命幹部,一拍屁股溜出李源屯,到別的地方,甚至把自己說成是同極左路線鬥爭的勇士,在陌生人麵前為自己遭受迫害鳴冤伸屈,而我們的團支委鄭大成呢?現實的鞭子把他從夢裏抽醒,時代潮流將他從五裏霧中拽回,他,老鱉拴在雞腿上,不能飛,不能爬,年幼落下了一輩子治不愈的後悔病。從此一頭紮進生產隊,跟著社員一起把東山的日頭往西山背。在地裏幹活,每當聽到社員們誇李有慶是不抽公煙,不喝公酒,扁擔壓在肩上,鋤頭紮進壟裏,一心為著大夥鼻子底下一橫苦熬日頭的好幹部時,他就內疚,有愧,悔恨學生時代的天真狂妄,恨不能一腳跺出個無底洞,撲進去,多少個日子在記憶裏成了曆史的沉渣,但這件事卻像誰用刀刻在心頭,令他永遠記憶猶新。

寒暑風月又兩年,鄭大成參軍了:人生的道路很漫長,但緊要處往往隻有幾步。曾經被時代玩弄,被人當猴耍過的鄭大成,心裏又有了晨曦,有了希望。他懷著赤誠的心,爭取在新的磊落的途徑上闖出新的人生,臨走時,他暗暗地對天發誓,誓為祖國守一輩子邊陲,在黨和人民需要的時候,豁上一條命。

(三)

茶,茶,想好了快給二嬸回話。大成娘摸著疏疏朗朗,仿佛深秋田野枯草似的頭發,遞過一碗茶水求著大成。

一股不識時務的茶香味兒把他的神思從遙遠的地方收回來。

啊,和平年代,義務兵,他麵臨著退伍,麵臨著選親,巧的是媒妁偏把自己介紹與當年監督過的“馬之悅”,現在的村支書李有慶的女兒成親,這個麵怎麽見?有臉見嗎?撫今思昔,他渺小極了。李霞那捧著雞湯的情景又在他眼前浮現,他在徘徊彷徨憂慮歎息,那充滿陽光,一切如願以償的人生道路嗬,為什麽不能在鄭大成腳下伸延,而坎坷,煩惱卻接踵而來?他並沒有過多的奢望啊,他希望在這個時候有個姑娘,非常切合時宜地從他冷漠的心緒中浮現出來,一下子填平他內心的空白,他卻又不敢希望這姑娘是李有慶的女兒。

日頭坐在西山頭尖山上開始向大地微笑告別了,小蟬兒亮著它那吵人的嗓門在門前樹上“知了知了”拚命地叫著。煩得鄭大成恨不得立即抓幾隻扔到嘴裏,嚼個碎死。

二嬸在堂屋又踱了一陣,見鄭大成閉口不語昏昏然然,再度發起火來。

她一陣風似的刮到鄭大成身邊,握著他的一隻胳膊,我的侄子哥,日頭都下山啦,你說,你說你今天到底是去還是不去?那神情好像說如果不去,就一巴掌下去,保準打得腦袋一歪。

我,我還沒想出個主兒來。

天爺呀,肚子裏哪來這麽些暗經。你要是想過去辦事時對不起李支書,他不在乎,要想你當兵配不上人家不嫌,李霞說過,都做官,誰種地?別老吃蹴,時候不早,走!二嬸動手拉了,雙手像鉗似的鉗住鄭大成大的拇指。

乖乖,最害怕被人揭穿的心事叫人揭了。鄭大成想的就是沒臉見李支書。二嬸把心事亮了出來,他心頭更像熱油澆,針尖戳。突然他丟下手中茶杯,神經質地站起來,猛一甩手,二嬸差點沒被推撞在壁上。明天就走。鄭大成像怒獅吼叫,一頭紮進了睡房,倒在**。他像是要把柳姑娘表演給他看的動作表演給二嬸看,二嬸直後悔沒伸手捏住他那細小的頸。

這一來,堂屋裏更有好戲,娘無奈,爺無法,眼看鄭大成死心要讓媒妁失望丟臉,老牌子媒人沒咒可念了,隻好攤出最後一張王牌,今天無論如何要去支書家回話。隻聽“啪嗒,啪嗒”兩聲響,二嬸在自己嘴上打了兩個響亮嘴巴,一甩手,連頭也不回地朝門外跌。驚得滿院裏正待歸窩的雞群,“咯咯”亂叫。大成娘淚眼婆汪,連不迭地追趕。

可當她們剛出門幾步,隻見李支書領著女兒笑著走過來。

結局

鄭大成帶著支書的女兒登上了北去的列車,戊戌年甲寅月已未日,在部隊舉行了婚禮。那一夜他單腿跪地一再向李霞賠辭往日的不是,李霞雙手扶起了“冤家”,雙雙融化在愛的蜜汁裏。三個月後,鄭大成所在部隊奉命南下參戰,他奮不顧身,英勇殺敵,終於實現了他忠心報國的誌願,被中央軍委授予二級戰鬥英雄,六年後的一個春天,他帶職轉業,榮歸故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