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說散文

說散文

——答宜昌市二中學生問

有同學問：什麽是“散文”？我想談談我對散文的膚淺的認識。“散文”這一名詞包括兩種意義：就大的方麵來說，它指的除了有韻文、駢文如詩詞歌賦以外的作品，如傳記、遊記、小品以及學術文章、應用文等，統稱為散文。這個概念，我們的古人就是這樣劃分的。比如清代吳楚才編的《古文觀止》就是根據這種概念編排的。陝西的作家賈平凹主編的《美文》雜誌，它的宗旨就是大散文的概念。按照古人的大散文的概念，哪些文章是屬於散文呢？如論辯、序跋、奏義、書說、贈序、詔令、碑誌、雜記、哀祭、辭賦等。就小的方麵來說，它就是專指和小說、詩歌、戲劇並行的一種文學形式。從我們報紙來講，我們的《文學副刊》上絕大多數文章就是散文，也有少量的詩詞、美術作品。還有市場上流行的幾種雜誌，如天津百花文藝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陝西賈平凹主編的《美文》、鄭州文聯主辦的《散文選刊》，這些刊物專門刊登散文。總之，中國的傳統的所謂散文概念是廣義的，狹義的散文是1919年五四運動以後產生的，一直到至今。狹義散文的產生，主要是受西歐文學的影響，小說、戲劇的地位上升，同詩歌一樣顯赫，散文由過去主要地位而變成文學的一小部分。它變成了以個人為主，而生發的描述一切感觸或意見的文章，成了純文藝的一種，而不再是廣泛的文章了，成為文學的四大體裁或者說四大樣式之一，即小說、詩歌、戲劇、散文。在散文的旗幟下再細分，還有雜文、小品文、隨筆、報告文學、通訊等。

在題材方麵，散文是最不受限製的一種文體。它不必像詩那樣，題材本身必須能夠構成一定的抒情意象；它不必像小說那樣，題材本身必須提供一定的人物性格、含有一定的情節因素；更不必像戲劇那樣，題材本身必須能夠構成一定的戲劇衝突。它可以寫人記事，也可以借題發揮、議論某人某事，從事提出自己的看法和見解；它可以描寫一片心境，抒發某種感情，也可以就人、事、景物的特點和變化加以說明，寓進某種人生哲理，如賈平凹寫的《地平線》，就是一個典型例子。《地平線》隻五六百字，寫得是作者小時候在平原上看到天邊的一條灰色的線，這條線就是天與地的結合的那條線，他老是朝那條線走去，那條線始終在前麵，最後一個老人告訴他，這條線就是地平線。作者筆鋒一轉，寫道：“人生之中有無數條地平線，追求達到地平線這個過程，總是新鮮的，幸福的。”總之，凡現實生活中一切有意義的能夠引人向上的人物、事物、情景、感受等，不論巨細大小，古往今來，皆可作為散文自由抒寫的對象。

除少數長篇報告文學和史傳文學外，散文的篇幅一般比較短小。然而，較小的篇幅中，卻要求含有精深的思想容量，這就決定了散文取材和構思的特點。在取材上，要求以小見大，從“小”題材中開掘出精深的思想內涵；在構思上，立意必須新穎獨特，結構要求凝煉謹嚴。如孫犁1946寫的散文《采蒲台的葦》，在作者筆下，這裏的每一垛蘆葦，每一傾水澱，每一個婦女的編織勞作，都**漾著他對抗日根據地深深熱愛的感情和對當地人民淳樸、晶瑩的人性美的歌傾。寫葦這麽一個小題材，確寫了戰爭的殘酷性，歌頌了白洋澱人民的偉大和犧牲。

在敘事性散文中，雖然也寫人物，記故事，但它不必像小說那樣，人物形象要求豐富完整、個性刻劃要求鮮明突出，故事情節要求有頭有尾。它可以圍繞一個中心，把散亂的人物和事件構織為一個有機整體，揭示出事物的本質特征和社會意義，表達作者某種特定思想感情，這就是所謂“形散神不散”。按秦牧的說法，那就是“用一根思想的紅線，串起生活的珍珠”。雖然生活的素材如人、事、景、物等，這些珍珠是散著的，但作者能夠用一根思想的紅線，這個思想的紅線就是指作者要表達的主題，或者說要表達的思想感情，或者說要表達的某一種觀點，這樣就能夠做到“形散神不散”。如孫犁的散文《張秋閣》，寫一個年輕的婦女，她的哥哥在戰場上犧牲了，她含著眼淚做婦女的抗日工作。這個思想的紅線就是歌頌白洋澱人民的偉大，他們在抗日戰爭中，無論是在前線還是在後方，都承受著巨大的犧牲。但從文章來看，沒有緊張的故事情節，隻是兩三個片斷而已。

在反映生活的特點方麵，散文更近於詩，富有表情特征。作者往往按照自己的主觀感受和體驗進行構思，這尤其表現於抒情散文。因此，優美的散文語言往往就是詩的語言，簡潔洗煉、音節鏗鏘、情感濃鬱。如杜牧寫的《阿房宮賦》。

就散文而言，散文有三大類。

1、記敘散文。記敘散文以表現客觀對象為主，作者的個性與情感寄托在所表現的對象之中，其表現的方法主要是敘述和描寫，中學語文教材裏麵屢見不鮮。

記敘散文又分兩種：

一種是寫人散文。如語文教材裏麵的魯迅先生的寫人散文《藤野先生》、《紀念劉和珍君》等。書店裏有一本書叫同題散文，就是許多作家寫的一個題目，叫《我的父親母親》，這本散文集全部是寫人的散文。通過寫父親和母親的幾件難忘而感人的事，來表達作者的感情。

第二種是敘事散文。記敘一件或幾件有意義的事，來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如劉基的《賣柑者言》。

2、抒情散文。主要是通過描景或狀物，來表現作者主觀的情感和趣味。其主要的表現方法是直抒胸意和借景抒情。抒情散文裏麵也分兩種。

一種是借景抒情。如範仲淹的《嶽陽樓記》。

第二種是托物言誌。即托某一種事物，來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感情。如龔自珍的《病梅館記》、賈平凹的《醜石》。

3、議論散文。議論散文以表現事物的“情理”為主，它是具體的生活感受、感觸相結合的情緒化的形象化的議論。如秦牧的《多棱角的喜劇》。

不管是寫人敘事，還是議論抒情，我以為鐵凝說得好：散文就是要寫好思想的表情。寫人敘事、議論抒情都隻是手段，或者說都隻是表情，關鍵是要寫出表情背後的思想來。

（ 以上內容是我在宜昌市第二中學的一次文學講演的部分內容摘錄。）

2004年10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