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調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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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市委中心學習小組進行了今年第三次理論學習,學習的中心內容是“反腐敗,倡廉潔,做公仆,為百姓。”講課的教授在分析我國腐敗的發展軌跡時說,低級腐敗是物質腐敗,因為人們還沒有解決溫飽,要吃要穿要用,送禮行賄的都是一些常用物品;中級腐敗是金錢腐敗,因為人們已基本解決了溫飽,追求的是一定的較高級的物質享受,比如打大麻將、買高級轎車、抽高級香煙、穿名牌衣服、坐豪華房子等,要實現這樣的高消費就需要大量的金錢,所以送禮行賄的就變成了金錢了;高級腐敗是性腐敗,是在金錢、物質占有相當數量以後產生出來的一種消費身體和靈魂的新型腐敗,就像人們常說的“窮得隻剩下錢了”,你說他還追求什麽?在討論的時候,有的市委常委提出,古代戰爭時候,每逢勝利之後,將軍就要把俘獲的成年女性賞賜給戰功人員;封建社會的皇帝們,也常常把身邊的宮女們賞賜給心愛的大臣們,那時的物質並沒有極大地豐富起來,算不算性賄賂?和現在的性賄賂有不有區別?區別在哪裏?教授說,在傳統詞典上“賄賂”的定義是“用財物買通別人,以達到自己不正當的目的”,從這個定義上講,給男人送女人,給女人送男人,似乎不在之列。但是,我們用馬克思主義的哲學觀點來分析,無論送物送錢送人,都是為了達到自己不正當的目的,都應該算是賄賂。古代將軍、封建皇帝的性賄賂,可以叫性籠絡,是為了讓你為我所用,變成私人的禦用工具,為將軍的赫赫戰功、為封建皇位的綿延作犧牲品;今天的性賄賂,應該叫性拉攏,是底下對上麵、下級對上級、弱勢對強者、需權者對用權者為了達到自己不正當的目的而采取的一種不正當的行賄手段。說到它們的區別,封建社會由於其階級的屬性和文明程度的局限,是允許的,正當的,合理的,合法的;而社會主義製度的進步和文明程度的提高,是不允許的,不道德的,犯罪的,必須堅決懲治的。在總結時,市委書記龍正風惡狠狠地說,各縣、區以及市四大家領導幹部的配偶必須帶在身邊,配偶沒有工作的,如果符合條件的,可以安排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防止有些人“不想吃油渣,盡在鍋邊轉”,敗壞黨和政府的形象,敗壞黨和政府的聲譽。這件事請紀委書記查一查,並將結果直接報給我。

剛剛散會,時宏圖就跑到辦公室給廖水竹打電話,要晚上必須趕回來。廖水竹說,什麽事嘛,這樣猴急狗刨的,縣裏正是春耕大忙的時候,每一名縣領導都包有鄉鎮呢!時宏圖知道她在西南縣分管教育,於是就戲謔地說,你一天到晚去種別人的田,就不怕各人的田荒蕪了?廖水竹嬌著聲兒說,電話裏說這些無聊的話,我就不回來了的!時宏圖立即正色道,有非常重要的正事,“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晚上,廖水竹從西南縣趕了回來,時宏圖遞給她一張“時宏圖同誌婚姻證明書”。

廖水竹不解地問,你這是幹什麽?

時宏圖漫不經心地說,去拿結婚證。

廖水竹瞪大一雙杏眼說,和誰呀?

時宏圖還是漫不經心地說,和你呀,你不願意嗎?

廖水竹嘟著嘴巴說,不願意,我覺得現在這樣最好。

時宏圖站起來有些生氣地說,別人都巴不得嫁我,我們也同居了十幾年了,你要一輩子這樣不明不白的嗎,長期做個二奶、做個不在冊的偏房?

廖水竹十分平靜地說,從我獻身你第一次開始,我心中充滿的是感激、是崇拜、是尊重,但我從沒有期盼過把我們的照片貼在同一張結婚證上。

時宏圖走過去抱住她,顯出十分誠懇的樣子說,你心中是不是另有所屬?

廖水竹搖著頭說,沒有,永遠也不會有人超過你的,我是愛你的,真心真意的愛,完全徹底的愛。

晚上都很疲勞,都睡得香甜。第二天早上,時宏圖吃了廖水竹親手做的早餐,把身份證遞給她說,你回西南去開個婚姻證明書,今天就到西南縣民政局把結婚證拿了,我要去晚報社搞調研,沒時間陪你去的。廖水竹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溫柔地說,我現在不想拿。

時宏圖求著說,我的那個乖乖,這不是耍小性子的時候,是市委的統一要求!

廖水竹才很不情願地說,那就依你說的嘛。

時宏圖把廖水竹輕輕地摟抱了一下就走了,去奎州晚報調研。

奎州日報是奎州報業政治上的龍頭老大,奎州晚報是奎州報業經濟上的龍頭老大。在現今“政治領先”的舞台上,仍然是按政治標準排坐次的,奎州日報的社長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市委委員,奎州晚報社社長就是“和尚的腦殼,光刷刷的”,所以,奎州晚報在業界仍被戲稱為“報二哥”。奎州人不怕當大哥、三哥、舅哥、阿哥、偉哥、爛哥甚至姐夫哥哥,就怕當這個二哥。

奎州人說話愛兒化,什麽語言後麵都愛加個“兒”音,顯示奎州人的語言風格和人文個性,以及精神內涵,聽起來就童化,就文雅,就溫情。比如貓,叫貓兒;狗,叫狗兒;牛,叫牛兒;鴨,叫鴨兒;花,叫花兒;桃,叫桃兒;李,叫李兒。所有的語言文字都可以加“兒”化,但是,唯有“雞”後麵不能加,加了就犯忌,加了就犯色,加了就犯牛氓。因為奎州人把小孩沒長成熟的**叫“雞兒”。在奎州的語言環境裏,“雞兒”即為“雞二”,“二哥”即為“雞哥”,即為北方人的“**哥哥”。這樣的“哥哥”,你願意去當嗎?搭兩條大中華,你也不會去當。

奎州日報是黨報,不但發行不愁,而且工資也不愁。每年年底,從中央到地方都要開一次黨報黨刊發行會議,一再強調“除黨報黨刊外,禁止一切報刊搭車。”並且“科局級以上行政事業單位、10人以上獨立的法人企業單位、星級酒店的獨立房間,必須訂閱三級以上黨報黨刊;副科級以上黨員幹部,必須訂閱至少兩種黨報黨刊;一般幹部職工,必須訂閱一種黨報黨刊。”為了訂閱黨報黨刊,有的人找到市委書記龍正風叫苦說,“我家一個正縣級,兩個副縣級,三個正科級,訂那麽多份同類型的黨報黨刊,不是浪費了嗎,能不能少訂幾份?”龍正風也很爽快,把茶杯子一擺說,好,我堅決同意!你回到家裏去商量一下,看是保留一個正縣級,還是兩個副縣級,或是三個正科級?你報上來,我叫組織部馬上發文,好多人正叉起口口等著呢!前來叫苦的人站起來就跑,還態度十分堅決地說,馬上訂閱,超額訂閱,交現錢,不在工資裏扣了。這樣,書記一句話就解決了奎州日報的發行問題。再者,黨報黨刊不僅有財政預算的辦公費、事業費,而且編輯、記者的職稱工資也全額到位,平均工資要比公務人員的工資高出一大截。有一位副總編被組織提拔到市委當副秘書長,嫌待遇低了硬是不去呢,還是組織部長上門給他“洗腦洗肺洗肝洗腸子了”才去上任。有財政撥款,政策支持,旱澇保收,坐在家裏嘴不動、手不拿照樣生活得笑逐顏開,也就是天天端著鐵飯碗。這就是奎州日報的優勢,也是奎州日報成為龍頭老大的政治基礎、經濟基礎和社會基礎。當然,這也是黨報黨刊的劣勢,因為它“旱澇保收,利益均沾”就沒有積極性、創造性和開拓性,就像有的女人在領導麵前說的“你上頭沒有壓力,我下頭就沒有動力”嘛。

奎州晚報和其他非黨報黨刊就沒有這樣的優勢了。開始的時候,財政還負擔人員工資,隨著中央“減負”政策的強硬出台,各級黨委政府隻能保留一報一刊,其他黨報黨刊必須限期下馬,或者與財政脫鉤,自負盈虧,自我改嫁,自生自滅。奎州雖然比不上北京、上海、天津、重慶這些大城市,但是比有些內陸中等城市還是要發達一些,沒有幾張報紙、幾份雜誌,就顯現不出奎州的文化實力和經濟實力來!於是,奎州市委果斷決策,三年實現“軟著陸,漸退出”的目標。即除奎州日報外,其他報刊在三年內工資和事業費仍由財政一起總撥付,隻是工資不再上個人花名冊,而由各單位自主決策,自行發放,下可以不保底,上也可以不封頂,完全由單位的領導說了算。但是,三年後財政全部斷奶,自己找市場,自己闖市場,自己找飯吃。當時,組織上為了分流幹部,要調奎州晚報的社長兼總編輯苟德海也就是大家喊的“報二哥”去奎州日報當副社長,他堅決不去,要留下來闖市場,要在報業界闖出一片天地來。正是在他率領下的艱辛打拚,才有了奎州晚報可喜的今天:發行量是日報的兩倍,廣告收入是日報的兩倍,工資獎金是日報的兩倍;老總們的坐騎都過百萬元,不像日報的老總們自己湊錢買個二十幾萬的廣本還要找政府采購辦要編製,找市長批條子……

時宏圖一行來到來到奎州晚報社,社長、老總們率著幾十名帥男靚女早已迎候在報社的大樓前了,有的發礦泉水,有的發紅包,有的發大中華煙,有的給領導提包包,有的給領導引路,搞得熱烈、隆重、實惠。大廳的電子頻上還打出了鮮紅的字幕:“熱烈歡迎時部長率領的各位領導來我社檢查指導工作!”“政治領先,百姓為大;業務過硬,質量第一”……

晚報社的安排,讓時宏圖和他的一大群隨從們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改革開放的優越性,享受了改革開放的甜蜜成果。時宏圖在靚女的引導下,心情舒暢地來到了11樓豪華會議的主席台上,先不忙坐下,而是在心裏狠狠地罵了一句“狗日的,比老子還會享受!”然後又惡色色地剜了一眼跟駱鵑差不多水靈漂亮性感的靚女後,才一屁股坐下去。由於坐力太大,法國進口的真皮沙發一彈,差點把時宏圖彈出了坐椅。時宏圖尷尬地掩飾著說,真是一把好交椅呀!

晚報社的社長兼總編苟德海大度而恭敬地說,部長喜歡,我派人送去就是!

時宏圖說,奎州的龍頭老大龍正風都是坐的國產椅子、國產車子,我一個幺房常委還敢坐外國人生產的東西嗎?

苟德海笑眯眯地又說,那就送到你家裏去嘛。

時宏圖不會貪這樣的小便宜,要貪就要貪大的,就像奎州人說的那樣“一個雞蛋吃不飽,一個名聲背到老”,於是就說,算了,想坐的時候就到你這裏來坐坐!人都到齊了,開會吧。

奎州晚報社百餘名幹部職工,除堅守崗位的,到了六七十名,把會議室坐得滿堂堂的。苟德海看一看堂子裏的人說到齊了,那我先匯報工作,領導最後作指示好不?

時宏圖習慣地揮一揮右手說,按你的安排搞就是,匯報不要太長了。

中國是五千年的文明古國,以文明禮貌為榮,以忤逆不孝為恥,“孝為百順先,**為萬惡首。”從中央到地方,大凡有各種集會,大凡集會上有上級領導人物出席,都要用一套固定語言和一套固定文本“尊敬的XX,對您的光臨,我們表示最熱烈地歡迎”以示對上級領導的尊重和孝順。如果是中央領導,或者外國總統總理們在場,這樣特別的提出XX人來,是完全應該的,並且也是符合國際慣例的。問題是我們現在有些村幹部和沒有任何級別的小單位,也在跟著“學跳端公,學跳神”了。鄉裏的書記、鄉長來參加一個座談會,發言的人也要先來一個開場白“尊敬的XX”;局長、主任來開一個小型工作會,發言的人也同樣要先來一個“尊敬的XX”,似乎不這樣說,就要得罪領導一樣。今天,晚報社長兼總編輯苟德海雖然是個文化人,也見過很多場合,當然也不會忘記這一套全國甚至全世界通行的規定禮儀。於是,清了清嗓子站起來說,尊敬的時部長,尊敬的各位領導,同誌們,朋友們,首先,對你們來我社調研指導工作,我們表示最熱烈的歡迎。

當然,下麵即將發生什麽樣的事情,你就是個瞎子也一定很清楚,那就是會議室裏立即響起了雷鳴般的掌聲。

苟德海接著又說,春天伊始,萬象更新,草長鶯飛,春明景和,在這美好的季節裏,我們迎來了報業的春天,迎來了事業的春天,迎來了時代的春天!接著,晚報社長兼總編輯苟德海先介紹了晚報社人員結構、收入發行的基本情況,再介紹了這幾年開疆拓土、頑強打拚的事業發展,接著就總結了快速發展的“五字”經驗。一字是“大”,就是要膽子大、思路大,要不怕承擔風險,要敢於承擔風險,日報不敢搞的要敢搞;二字是“長”,就是要文章長、板眼長,要改日報蜻蜓點水式的報道為全方位、多角度、深層次的報道,千方百計抓住讀者的眼球;三字是“硬”,就是要態度硬、筆頭子硬,因為晚報批評的稿件多,揭露問題的稿件多,反應老百姓心聲的稿件多,難免要損傷一些單位、一些部門、一些個人的利益和麵子,他們就會找你扯皮,甚至還會買通你、拉攏你、恐嚇你、砍殺你,你要強硬,不要害怕,隻要你的消息準確,事件真實,報道可靠,就代表了正義和真理;四字是“亂”,就是什麽都可以登載、可以寫,不要有什麽顧忌,隻要是不反黨、反政府、反社會、反科學、反人類的稿件都可以登載,隻要是老百姓喜歡的稿件也可以登載,隻要是推動社會不斷向前發展的稿件都可以登載;五字是“**”,當然不是“**”,也不是“**”,可以叫“**事”,就是多登載一些治療疾病的廣告,女人什麽**炎呀、不孕症呀、**器呀、減肥藥呀、處女膜修補術呀等等,男人什麽壯陽藥呀、宮廷術呀、塗抹油呀、黑發精呀、戒煙靈呀等等,現炒熱賣,現金交易,現場結賬,是最劃得算的,來錢最多也是最快的。

苟德海按照匯報的一般慣例,最後提綱挈領地提出了存在的問題。一是政治上不平等。日報、非日報都是報,都是黨和政府的喉舌,但是在政治待遇上卻有很大的區別,比如書記、市長的文章就不拿我們刊登;各級、各部門召開新聞發布會,一般不請晚報記者回答;黨代表、人大代表、政協委員的人選,就不安排非日報的;日報的高級職稱沒職數限製,非日報的高級職稱是個倒金字塔,全社隻有一個指標。二是經濟上不平等。日報吃皇糧拿財政工資,非日報吃商品糧自己籌資;日報一個版麵費10萬元,非日報一個版麵費不過2—3萬元,各縣區還不願意在非日報上辦專版呢。三是報業資源浪費太大。奎州市有大大小小的四五家報紙,一個新聞事件,特別是會議新聞、社會新聞,反複登載,重複登載,讀者看得怨煩,紙張浪費也嚴重。四是容易產生腐敗的溫床。各報社為了生存拉讚助,不惜用盡各種卑鄙下流的手段,送物送錢,還送人……

時宏圖認真地記錄著晚報社長提出的問題。但是他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台下的駱鵑,一個剛剛成熟的女孩,就像西南鄉下人鍋裏烘的洋芋,正起黃鍋巴,正冒芳香氣,正是可口時,再不舀來吃,鍋巴就糊了,洋芋就溶了,味道就變了。

開會的人都不知道時宏圖此時此刻的心思,隻有駱鵑感覺到他的眼神有些鋒利、有些刺人,有些讓人嘴巴幹渴、胸口發熱,所以就不敢抬頭看他了。晚報社長兼總編苟德海正起勁地發言,五是辦報質量不高。大家相互防備,相互掣肘,相互抵牾,沒有時間來研究報業,沒有創出叫得響的好品牌,奎州的報業在全省沒有地位,在全國沒有影響,在讀者心中沒留下記憶……

這個時候,文化體育局長從筆記本上撕了一張紙,寫了一副對聯遞給正發言的晚報社長。上聯是:總編總編天天腫腫了還是鞭;下聯是:社長社長夜夜射射後仍然脹;橫批是:非日也日。晚報社長瞟一眼後就傳給了旁邊的日報社長,日報社長看後又傳給了旁邊的時宏圖。時宏圖看後就想笑,但是又不敢笑,主席台上坐起,攝像機瞄起,台下的人盯起,哪個敢亂說亂笑!時宏圖一邊把字條壓在本子裏,一邊看了一眼坐在第三排中間的駱鵑。駱鵑正一邊用嘴角吹額頭上垂散的劉海,一邊抬頭望主席台,眼神正和時宏圖的眼神相碰了。駱鵑清澈明亮的眼神把時宏圖擊倒了,擊昏了,擊得手趴腳軟了,擊得渾身幹渴如裂了。其實時宏圖常常告誡自己,奎州不比西南,西南巴掌大個天,腳裸深個塘,什麽事情一看就明白,況且他時宏圖又是一縣之霸呢!同時他又常常提醒自己,人都過四十了,黨齡也二十年了,身邊又有十幾個女人泡著,哪能還一天到晚騷蓬蓬的呢!但是,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的私欲、情欲、性欲,看見漂亮的女人他都渾身發熱,他都想撐在桌子上就**。這也許是他的本性使然,貪欲使然吧。在長期的社會實踐中,時宏圖不僅花大力氣地研究女人,而且也花一定功夫剖析男人,並從中有所收獲。他認為,世間的男人在情感上不外乎四品。既愛江山又愛美人的是極品男人,像克林頓、唐高宗、唐明皇一類,隻要有愛,隻要有情,隻要兩個人願意,就是在辦公室在沙發上在億萬人矚目的白宮裏,也照樣**不誤。在唐明皇那裏,楊貴妃是兒媳上調;在唐高宗那裏,武則天是小媽下派,李家屋裏的兩位皇帝都是敢作敢為、敢愛敢恨的極品男人,既愛江山又愛美人的。隻愛美人不愛江山的是精品男人,敢於橫刀奪愛,敢於舍生忘死,像項羽、李後主一類,縱使國破家亡,但仍情綿綿,意切切,女人千古銘記!項羽隻剩幾十騎了,並且被劉邦幾十萬大軍圍得鐵通一般了,仍然抱著虞美人在陣前歌舞“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南唐李後主也是值得欽佩的,自己已經被宋人捉來關進了大牢,還不忘給心愛的女人寫情書情詩,“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隻愛江山不愛女人的是次品男人,像勾踐、漢元帝一類無情無義的男人。漢元帝為了自己的皇位,把天下第一大美女王昭君送給胡人和親做小妾,真是“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不愛女人也不愛江山的不是男人,或者叫等外男人,比如建文帝、雍正爺,跑到廟裏跟和尚混雜在一起,一天到晚忙忙碌碌,早頌經,晚拜佛,看見美女也心海平靜,目中無神,最多雙手作揖一聲“阿彌脫夫”……

時宏圖還在使勁地設想和駱鵑第一次**的場麵場景,或者海灘上,或者綠洲間,或者叢林下……晚報社長苟德海說,我的匯報完了,請各位領導批評指正和指示。時宏圖立即回過神來說,大家都說說嘛,吃晚飯還早呢!

大家都“張神仙望李神仙,百口不開”。是呀,常言說“各掃自己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怎麽去說人家的鹽鹹醋酸呢!見大家都不說話,時宏圖又縮小了發言的範圍。時宏圖說,報業界的,你們是同行,同行無忌,都說說嘛。

“點兵點將,點太監,點皇上,點到哪個哪個上”。報業界的發言,當然數新聞出版局長為第一。雖然新聞出版局是個空殼局,沒有經濟實力,但是它畢竟是行政局,是主管局,是報業界的閻王爺,要叫幾個小鬼來鉤你的魂、拿你的命,你也是沒有辦法的。現在不需再點名了,新聞出版局長就會自動發言的。果然,新聞出版局的女局長就發言了,她主要介紹了全市的新聞出版情況,並提出了自己的一些改革思考。

接著是日報社長發言。這也是江湖上的規矩,日報既有政治地位,也有經濟實力,當然第二個發言。不過這種發言都是不痛不癢的,不外乎大力地表揚一番東道主,再指出自己的不足,最後希望雙方聯手,優勢互補,資源共享,對口榫接,實現雙贏。你想給別人指出缺點來都做不到,進門別人就給了你的紅包呀,那是封口費,巴結費,討好費。

再接著是新報社的社長發言。新報是個綜合性的報紙,有日報之長,也有晚報之長,在奎州也很有影響,特別是對行業的宣傳,舍得花版麵……

時宏圖看時間差不多了,就接過話來說,大家還有許多好意見,好策略,好建議,由於時間的關係就不再發言了,調研會後可以寫成書麵的材料交給我嘛。下麵我就利用剩餘的一點時間談談晚報,談談非日報,談談它們的性質,談談它們的市場和前景。

日報社長一直想還文化體育局長的席麵,不能讓這個騷娘們揀便宜,所以這一歇都在思考著一副對聯,來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現在有了一個輪廓,雖然對得不工整,但是基本字數是相等的,如果這時不寫出來,再也找不到合適的機會報仇了。於是,趕快在本子上寫了下來,先傳給新聞出版局長,新聞出版局長看了又傳給了文化體育局長,文化體育局長一看,眼睛都氣綠了,嘴巴都氣歪了,脖子都氣粗了。上聯是:部長局長科長都是長,是部長的長,還是局長的長,或是科長的長;你重我重他重皆為重,是你重起重,還是我重起重,或是他重起重?橫批:歡迎來稿。文化體育局長正想把字條傳給時宏圖告一狀,時宏圖正講話呢,哪有時間來看!再一想,這個流裏流氣的東西讓領導看了,倒說我們這些女人不正經;如果再傳到職工手裏了,更會說領導都不是些好東西!於是,就在字條的背麵畫了一個縮頭大烏龜,在烏龜的肚皮上寫下“深入基層”四個字,然後退給了日報社長。

時宏圖並不知道這一幕,所以正集中精力地發表講話。他說,日報和非日報都是報紙,都是黨和政府發言的喉舌,都是聯係人民群眾的橋梁,都要講政治,講政治紀律,講政治方向,講政治敏銳性,這是主要的,也是首要的。當然,日報和非日報還是有區別的,日報講求嚴肅性,政策性;而非日報講求娛樂性,詼謔性。日報傳遞方針、政策多一點,非日報傳遞知識、信息多一點。比如北京的演員來演出,日報就應在文化傳播、演出場麵上多做一點文章,並且重在消息報道;而非日報,特別是晚報,就可以在演出的過程、演員的背景上下一點功夫,可以搞通訊或特寫。當然,我們反對狗崽隊的行為,反對低俗下流報道,反對惡意炒作和無聊中傷,比如王菲又懷珠胎、趙薇新加坡產子、蔣勤勤當街耍甜蜜、李宇春麗裙亮相等等,都是一些沒有任何意義的報道,是任何一個有良知的新聞工作者不屑一顧的下作行為。你管人家懷不懷胎,你管人家產不產子,你管人家在男人麵前耍不耍嗲,你管人家穿裙子還是穿褲子,你管地球照樣轉動,你不管地球也照樣轉動。毛主席早就對這種現象有過精辟的結論,叫作“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嘛!再說,除了幾個娛樂明星生活在天地間,上千萬奎州人,十幾億中國人,幾十億地球人,一天到晚都在睡覺?都沒有任何活動?都沒有發生一丁點有趣的故事……

廣播電視局長趁時宏圖闡述觀點的時候,趕快寫了一張字條傳給了文化體育局長:500男人裸奔,打一體育器材名字;女人屙尿,打一文化專用名詞。

新報社長見狀,也唰唰地在本子上寫了幾句,傳了過去:男人**跳進爛泥塘塘裏,打一演出樂器;太監和宮女打皮絆,打一唐代著名詩人。

晚報社長也趁火打劫,編起兩個女局長的惡濁來:請有文化有知識有水平的局長們猜一猜成語,考考你們中學讀書認真沒得,及格沒得,談戀愛沒得——男人站在橋上屙尿,女人跨在河坎上屙尿,男人**坐在石頭上,女人**坐在石頭上……

時宏圖以為大家都在認真地記他的講話,所以越發講得起勁,越發講得思路開闊,越發講得神飛色彩。時宏圖說,新聞出版界資源浪費嚴重,可控資源利用不夠,再生資源培植不足,這不僅僅是奎州現象,也是全省想象,更是全國現象,和外國比較,相差甚遠,落後太久。我們現在還基本處於個體單幹、行列單幹、品種單幹的原始作坊時期,不適應生存的需要,不適應時代的需要,不適應世界潮流的需要!我們今後要做的就是要進一步解放思想,開動腦筋,群策群力,深化改革,整合資源,聚集優勢,攏合全力,打造奎州文化體育、新聞出版、廣播電影電視航空母艦,塑造奎州商標,製作頂級品牌,占領全省市場,問鼎全國市場,踏足世界市場!

時宏圖在掌聲中結束了講話。他環顧左右問主席台上的人還有不有話講,大家根本沒有聽進去他講的啥,都在一悶心思地捉弄兩個**而漂亮的女局長,所以,都一起搖頭表示沒有話講了。晚報社長兼總編苟德海馬上站起來問時宏圖,領導,生活安排在哪裏較好?

時宏圖說,簡單一點,不要大吃大喝。

苟德海微笑著說,老祖先說得好,舍得舍得,先舍後得;隻有懶窮的,沒有吃窮的,晚報社吃頓把飯還是沒問題的。

時宏圖說,那好吧,“伸手莫打笑臉人,開口莫罵送禮人,疲勞莫怪開店人,饑餓莫拂請吃人!”裝修後的亞細亞國際大酒店有檔次,就是有點貴呀。

苟德海一甩手說,沒事,隻要領導高興,大家吃得舒服!就亞細亞,開會的全部去,本單位的也全部去,把領導們的酒陪好,陪好了才出生產力,才出經濟效益,才出輝煌的成績。

大家都站起來畢恭畢敬地等時宏圖先走。時宏圖揮一揮手說,你們先走,我和晚報的苟社長還有一點事說說。

奎州民間有幾句話說得好,“領導的杯子你莫喝,領導的提包你莫摸,領導的姨妹你莫逗,領導的票子你莫問,領導的私事你莫打聽!”所以,大家都趕快走了,留下時宏圖和苟德海的二人空間好談私事、機密事。

苟德海一邊從提包裏摸東西一邊誠懇地說,領導有什麽指示,隻管下給我!

時宏圖故意有些為難地說,有一件麻煩事想請你老兄幫忙辦一下。我西南有個朋友,想調進奎州來。我初來乍到,想去想來,在奎州隻有仰托你了。

苟德海立即表態說,行!但不知是什麽樣的人?

時宏圖說,西南縣的婦聯主席,在鄉鎮也幹過,還有些能力,三十五六歲。

苟德海說,要什麽樣的崗位呢?副社長、副總編要報市委宣傳部審核、市委組織部批準。

時宏圖大聲地笑著說,你太高看她了!甩在你辦公室就行了,不要過多費神!

苟德海很感激領導的通情達理和不太高的要求,於是一錘定音地說,好,安排個辦公室的副主任。

時宏圖站起來緊緊握住苟德海的手說,那就謝謝你了。

苟德海趁機把一張購物劵塞到了時宏圖的手裏。

時宏圖驚奇地說,先不是每人發了一張的嘛。

苟德海說,那是1000元的,這是10000元的,領導應酬多、開銷大嘛!

時宏圖接過來塞進包裏說,走,吃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