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十三哥魂歸支羅寨 十八妹列陣蘇馬蕩
粉鏈蛇黃芸妹和舔月獅覃亮的婚事，一直沒有舉辦了。先是家父覃太良在夔門戰死，繼是武王黃中在京城斬首，後是文王黃洪道宮殿自縊，不得不一拖再拖。黃芸妹拉著覃亮跪在黃貢麵前祈求，十三哥，讓我們在文王靈堂前拜堂成親吧。
覃亮厲聲說，我這一去不知生死，如何讓你守寡在家呢？
芸妹號啕哭泣說，支羅寨將破，黃家還能保全嗎？你不能讓我死了還是化身子，到閻王那裏受辱呀。
化身子，是沒結婚就死了的人。黃貢扶起芸妹淒苦地說，我答應你，就在大哥文王的靈堂前禮拜成婚。舔月獅停歇一晚，再帶逸王兄弟走吧。
覃亮在黃洪道靈堂前禮拜成婚、洞房未入，扯下身上紅花紅緞，交給芸妹並捧著她滋潤而幸福的俊美臉蛋說，我走了，夫人！然後率三十二名孩子轉身而去，逶迤上了濃霧擁裹的七曜山。這裏要提早說的是，覃亮帶著三十二名孩子，含辛茹苦、相依為命，藏洞躲草、果腹種糧，先逃七曜山，再轉寒池嶺， 後藏巫山霸王堂，最後參加了張獻忠的農民義軍，建立了大西政權，和張允修、張靜修同營作戰，同朝為官，同生共死。
黃芸妹捧著覃亮留下的紅花紅緞，和眾人一起粉淚長流，哀聲連綿。忽然， 殷方慌忙來報，城外爬來了幾隻螃蟹。
黃貢不解地問，絕命時刻、自身不保，哪來的螃蟹？
殷方解釋說，夔州知府花殼蟹李源、奉節知縣藍須蟹汪澤、雲陽知縣梭子蟹陳嬉、萬縣知縣逍遙蟹馬圖四人，打著藍旗前來集體勸降。
黃貢怒火填膺地說，父王被殺、家兄自縊，大仇未報、血恨未了，拖過來砍了，祭奠文王大哥。
殷方正要去押解四隻螃蟹，黃貢卻改變主意說，殷將軍算了，把他們關押起來再說，也許危機時刻，還有用處。
這裏需要提前交代的是，當天夜裏，本想新官立功的李源四人，被隆隆炮火嚇得屁滾尿流、倉皇逃逸時，因路徑不熟，或滾下懸崖摔死，或誤中機關射死，無一生還。
黃貢召集黃家婦幼、親友、兵丁來到黃洪道靈前，準備為他草草出殯，把守城西的文家勝匆匆來報，殷世元反了，已率大軍賺開城門湧入城內，正殺將過來。
黃貢咬牙切齒地說，取我鐵榔頭來，定取巨牙鯊狗頭。我早就懷疑他，而今終於跳了出來。十八姐妹掩護城中百姓逃命，支羅寨已經不保了。
殷方搶先一步說，將軍且慢，讓兩點秀蛾先去找殷世元問個明白，為什麽要反叛畢茲卡。
朱燮元、湯世傑大軍雖然人多炮重，但是想仰攻天王城、輕取支羅寨，也是很困難的。因為寨牆高聳堅固，城池廣闊縱深，居高臨下、高屋建瓴、醍醐灌頂，都是作戰優勢，弓箭、火炮、石塊、木棒，都是有效殺傷武器；大人、孩子，男人、女人，都可以從牆孔射殺敵人。朱燮元與殷世元商議，龍潭寨故伎重演，雙方炮火假打，兵士呐喊不進，虛報慘重傷亡，迫使黃貢下令放棄牛欄坪，退守支羅寨，借機占據王城西門……殷世元揮舞著大刀，一人領先直接殺入，白掌熊魏文掖、鐵嘴鶴欒木英、雪藏獒元覺慧護後，四人將雪裏狼黃貢和兩點秀蛾殷方團團圍住在空曠的天王殿前，秦良玉、冉雲怒、楊順僚、覃罐一幹土司趕來圍了第二層，明軍、司兵湧來圍了第三層，一場曠世廝殺、絕代搏殺就此拉開慘烈序幕。
黃洪道的大靈前，狼、熊、鶴、蛾、獒、鯊共舞，鎬、矛、戟、槍、刀、劍同演。兩個一心一意要保家國殘喘，手中家力處處生風，彰顯全身剛烈；四人拚死拚活定踏山寨齏粉，掌裏武器招招斃命，不留半分柔情。兩個是網中魚、籠中鳥，東奔西突，上躥下跳，定叫魚死網破、鳥亡籠毀；四人為捉鱉缸、困獸井，南護北網，左攻右伐，務必鱉擒缸存、獸縛井在。兩個似乎英靈暗助， 臂力陡增、套法嫻熟，置生死於不顧，誓追先王於陰曹地府；四人好像皇帝在側，技藝倍添、功夫老練，必報萬曆在烈火沙場。殷世元大聲嗬斥，狗日的殷方，竟然跟老子拚命，快快繳械投降！
殷方一邊砍殺一邊回答，土家人隻有斷頭英雄，沒有投降狗熊。
殷世元怒不可遏地說，你龜兒子本為漢人，何時變成了土家人？助桀為虐、是非不分，算什麽英雄？
殷方鄙夷地說，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侍二主。我殷氏姐弟寧做黃家鬼， 不做殷家人。
魏文掖大喝一聲，試圖逼黃貢、殷方於大殿靈堂之中，亂箭射死，大火燒死。黃貢知道，一旦退回大殿，棺槨橫存、挽幛懸掛、花圈滿殿、紙紮成堆，不但無法施展功夫，而且還會掀翻大哥棺槨，攪亂大哥安息靈魂。所以，他瞅準欒木英身高力大、彈蹄躍起、轉身出刀遲疑半拍的空檔，假後真前、虛左實右，大喝一聲飛出鐵鎬，直取他銅甲護身的心窩，竟然將其心肝、腸肚掏了出來，灑落滿地，流血身亡。
殷方也趁元覺慧收棍之時，飛出一刀將他砍殺，肥圓的身子向大明軍翻滾而去。
大殿前的院壩裏，明軍和土司兵越聚越多，圈子越圍越厚，全部手持刀槍將他們層層環圍，驚心動魄地觀賞，撼天動地地呼喊，殺了黃貢，殺了殷方！ 經過幾十輪搏殺，白掌熊魏文掖、巨牙鯊殷世元和隨後趕來的喪家犬安大朝、黃牯牛呼延安，仍然無法取勝，幾個人都有些累了、乏了、喘氣不休了。人群後的李廷龍忽然高喊一聲，火箭焚燒黃洪道靈堂，讓其首尾不顧、心神不定、分力斬殺。
立即，火箭群射，靈堂哄燃。黃貢、殷方拚殺遲疑，魏文掖瞅準機會，一刀將漸漸力乏的殷方斬殺於地。殷世元顧不了倒地兒子，拚死找黃貢報仇雪恨， 還我兒子！
黃貢憤然罵道，卑鄙小人、賣主求榮，陰謀詭計、貪生怕死，卑躬屈膝、以女色事，豈能是大大丈夫所為？還不如兒女和夫人忠心豪俠，有何麵目苟活於世？
殷世元想起上吊的女兒、投井的夫人、戰死的兒子，忍住悲痛說，我生是大明朝的人，死是大明朝的鬼，從來沒有背叛過大明朝。來你家臥底十數年， 受盡各種屈辱，都是朝廷妙計、總督安排。兩軍之戰，不用孫子兵法，隻逞匹夫之勇，焉能不敗？
黃貢已經被眾人逼到烈火之下，橫著鐵鎬憤怒有加地說，入會袍哥之時， 你燒香祭祖、磕頭問天、捫心發誓，若有背叛，三刀六眼、天誅地滅、永不超升。
殷世元“哈哈”大笑說，聖賢二爺教我誦讀袍哥誓言時，心裏一直在說“放狗屁，放狗屁。”
秦良玉吊著膀子抖著橙紅披風說，你那是什麽狗屁袍哥？收羅的全是強盜啯嚕子，專做坑蒙拐騙、殺人越貨、欺男霸女的罪惡勾當，天神憤怒，人人得誅。
黃貢氣得滿臉烏黑、切齒脆響、雙手**，恨不得把殷世元、秦良玉撕成肉絲，剁成肉醬，燒成骨灰。
魏文掖也趁機建議，巨牙鯊所言不虛，我見將軍忠厚仁義、武功蓋世、體貌堂堂，不忍加害。你隻要放下武器，歸義大明，我們定然在總督麵前保全你， 在皇帝麵前保舉你，做一個大明重臣、時代英豪。
黃貢鄙夷地笑著說，畢茲卡從廩君拓土、蔓子護城開始，隻有斷頭將軍， 沒有怕死之徒；隻有勇猛虎狼，沒有貪生螻蟻。你們說的大明朝，貪汙成風、腐敗透頂，官僚傾軋、魚肉百姓，也是秋後的螞蚱、霜中的黃花，還有幾天時光？我奉勸你們，不要助桀為虐、傷天害理，莫做朝廷鷹犬、黎民屠夫，大明朝顛覆之時，也許才能壽終正寢。
魏文掖冷笑說，既然雪裏狼執迷不悟、愚鈍不開、冥頑不化，休怪老夫們手下無情了。
黃貢橫著鐵鎬怒目而視，厲聲喝道，來就是，一人為單、二人為雙、三人為眾、四人為伵、五人為伍，決不後退半步。
魏文掖率眾突破城西與黃貢廝殺時，湯世傑仍在城南腳下艱苦鏖戰，守衛城南的文家勝率部抵抗堅決，寸步不讓。這時，向勝灰頭土臉地跑來說，人和將軍，天威將軍十分危急，派我來告知救援。
文家勝拋妻別子從達州隻身逃回後，一直不被黃家重用，處處有些冷落。雖然常常單身孤影有些後悔，但是也無法彌補從前過失，因為世界上隻有害人的斷腸藥，沒有回頭再來的後悔藥。而今支羅寨四麵被圍，炮火連天、兵士奮力、無處逃生，他想不戰也無法了，就跟上了賊船一樣，不做賊也下不了船。文家勝揮著鐵鏈子說，天威將軍在哪裏，走吧，帶我們救他。
向勝死死盯著橫扛著的厚重鐵門說，在天王殿，你在前，我隨後就來。
文家勝剛好轉身，向勝迫不及待地衝過去，拔下拴住城南大門的三根橫杠。文家勝這才陡然想起，向勝早在萬縣投降了明軍，氣得回身一鏈子，將向勝吊死在城牆上。可是湯世傑已揮刀撞開大門，蜂擁而入。文家勝見城南失守，隻好率兵且戰且退，如驚弓之鳥、漏網之魚，四處躲避。
黃貢真是到了危機時刻，魏文掖如同一隻肥滾老熊，伸出滿手寸餘白毛， 從左路颯颯進攻；殷世元也如一條健肥鯊魚，張開兩顆尖刺門牙，從右路威威殺來；安大朝、呼延安也如瘋狗瘋牛，張牙舞爪咆哮，前後協助堵截；加之秦良玉、冉雲怒、楊順僚一幹土司亦如肆掠野物，外圍層層包抄。大家同力同心， 用盡本事，要將餓狼屍骨分蘖、血肉饕餮；往來穿梭，遮天蔽日，定叫黃貢招架無力、回殺無隙；齊聲怒吼，席卷寰宇，鯨吞天下三山五嶽、百川大海。但是， 雪裏狼黃貢，卻不愧自己的英雄稱號，顯示了野狼的絕世本性，暗藏心機、陰弄詭計，迷惑對手、絕招連環，縱然“一人不耕二牛，一狼難敵二狗”，也使得魏文掖、殷世元一幹人無法得手、時常躲讓，連殺半個時辰，仍然不見分曉。
黃貢綽號雪裏狼，自然有其全身雪白鮮豔的原因，但是更為得體的是他雪中功夫。小的時候，黃家眾多兄弟，能在七曜山風雪中裸奔的，隻有他黃貢一人；能以**為靶堆雪人的，也隻有他一人；能在冰磚砌成的房子中待上一個時辰的，仍然隻有他一人，因為隻有他一人內功深厚，修煉上乘，力可驅寒。當然，黃貢的聰慧狡詐、膽識過人，小時候的幾件頑皮事，也算嶄露頭角。
有一年，洞庭湖上的袍哥來拜年，給總舵主黃中送了兩壇在地下埋藏了百年的洞庭春。雖然壇子裝酒，蠟液密封、紅布掩蓋，但是仍然芳香彌漫、滋味灌腸。錦豹子黃洪學帶著一群小孩圍坐在桌子邊，眼嚕嚕地望著兩壇好酒，舔著嘴巴心癢癢地想嚐一口。但是，一群人都沒有好辦法，揭開蓋子，大人知曉； 敲開壇子，酒會泄出。隻見五六歲的黃貢圍著酒壇子看了一遍說，找一顆小鐵釘，在壇子底部鑽一個小孔，伸進一根空心草莖，人人可以嚐酒。完事之後， 用糍糯的觀音泥，悄悄補上。
果然，大家按照他的方法，把一壇好酒品嚐得幹幹淨淨、壇底朝天。可是大家意願未盡、心腸不甘，藍豹子黃洪通竟然說，“一不做，二不休；好人做到底，送佛上西天”，反正被總舵主發現了挨板子，不如把那一壇酒也品嚐了， 誣賴洞庭湖袍哥送的空壇子。於是，族內族外二三十人，把另一壇酒也輪流品嚐幹淨，全部醉倒一地。醒來的時候，發現全部綁在大堂之上，由執法大爺黃榜嚴厲審理失酒案。當聽說詭計出自於小十三哥時，當家四爺黃甲親解繩索笑嗬嗬地說，小子可教，小子可教矣。
第二件事，是一群孩子比賽爬杆。天王城中有一根十六七丈的旗杆，比誰爬得快、爬得高。大孩子們都爭先恐後地爬了，或七八尺，或五六丈，或貓腰而上，或螞蟻盤旋，上樹豹子黃洪進、灰豹子黃洪過、響尾狼黃韜都爬上了頂部，大家正慶賀時，隻見七八歲的十三哥黃貢反手爬杆。開始，大家還在鼓掌呐喊“加油，加油”，鬧成一片，後來就不敢喊了，生怕他反手抱不住旗杆趖下來。大人們聽到吵鬧聲，跑出大殿正要發脾氣，見黃貢反手爬行已經到了半杆之處，連屁都不敢放一聲、路都不敢行一步，捏著心肝讓他一直爬到了旗杆頂部，才長長鬆一口氣。
大人們正在思想怎麽收拾他時，隻見他雙腿絞住旗杆、雙臂如同翅膀張開、腦殼如同鷹嘴一般高高揚著，大聲呼喊，飛起來囉！
旗杆下幾千人嚇得隻差跪下求老天保佑，拄著龍頭拐杖的老太太幾乎昏死過去，侍女立即給她抬來一把楠木圈椅，讓她坐下悄悄喘氣。大家懸著的心還沒有平息下來，隻見他雙腿絞著旗杆從天而降、呼呼而下，嚇得大家驚呼一片， 拐嗒，拐嗒吙喲！
黃中帶著幾個兄弟撲倒在旗杆下，伸出雙臂仰天迎接。可是，黃貢趖到七尺之處不再趖了，騰空而起連續幾個空翻，越過黃中兄弟頭頂，滾落在老太太腳前跪著，雙手抱拳說一聲，奶奶，沒有嚇著吧？
老太太把他摟在懷裏滿眼淚水地說，沒有呀，孫兒。今後爬杆子玩耍，屁股上號一根繩繩，栽下來也沒得事噻。
黃貢點頭說，奶奶害怕，孫兒今後不爬杆子玩耍了。
黃中兄弟撲過來，氣急敗壞地說，打死他，小小年紀竟然如此膽大妄為。老太太怒目說，小孩子玩嘎嘎九，哪沒有個危險呢？今後再不玩就行了。你們辦正經事情去，我要和孫兒們說話……黃貢當然知道，要想一榔頭同時贏得數人是不可能的，就是贏得了他們， 還有後麵一圈土司和層層圍困的兵士。因此，他要故弄玄虛、分散力量，尋找弱點、各個擊破。
經過又一輪打拚試探，發現喪家犬安大朝武功略遜、黃牯牛呼延安年紀偏老，黃貢心中有數了，立刻露出左右兩側，猛攻前方殷世元。殷世元連連後退， 安大朝、呼延安猛攻兩側，魏文掖猛攻身後。黃貢忽然收鎬轉身，將呼延安、安大朝先後斃殺。魏文掖、殷世元前後夾擊，兩刀同時刺中了黃貢毫無防備的大腿。黃貢顧不得疼痛，立刻飛身而起、咆哮而下，一榔頭殺過去，竟讓魏文掖右胸對穿對過。魏文掖不顧生死緊緊抓住黃貢的鐵榔頭，秦良玉、冉雲怒、楊順僚一幹土司見狀，立即飛步上前，聯手將黃貢刺殺於地。黃貢鬆開鐵榔頭， 飛身而起、旋轉上天，如同野狼慘烈長叫，熱血噴射、肉骨如雨。
話說湯世傑進城後，瘋狂追殺支羅寨守軍和逃散百姓。文家勝率部分殘兵躲避在文武廟，管夢薑、水仙子、花骨朵率後宮千餘藏匿於革勒洞，而大多數人在黃紹龍、管弦子的引領下，經紫荊關、蘇馬**、百丈溝、磨刀溪，逃進了茫茫七曜山。也就是在紫荊關下的蘇馬**，為掩護逃匿百姓，十八姐妹率三千女兵擺開陣勢，和湯世傑大軍正式交手，殊死一搏。
雖然是春暖花開、百鳥啼叫的季節，可是蘇馬**沒有一點溫暖的氣息，到處是濃烈的槍炮聲、血腥的砍殺聲、淒厲的哭叫聲、煙火的爆炸聲，綠草變紅、紅花染紫，大樹掀翻、小木踏平，哪還有鳥兒啼叫？哪還有花草春鬧？田九雲一馬當先，拄著搓衣板厲聲說，茸妹做過幾天我兒媳婦，留下孫子、尚有存念， 公媳一場、也算緣分。隻要你們放下武器，乖乖就範，我保證大軍兵不血刃。
綠瘦蛇艾妹搶上前鄙視地說，既然如此，過去同為土司，尚係親家，何必如此絕情，趕盡殺絕？支羅之所以反叛，是朝廷昏庸無道，百姓無法生計；兒媳們之所以離家，是娘家大難臨頭，滿門不幸。不與家人同生死，還算是人嗎？ 尖吻蛇葦妹手握長劍滿眼憤怒地說，而今土司被朝廷利用，相互殺伐、燒家滅族，血流成河、冤魂滿壑，支羅寨的今天，就是你們的明天。
隨後趕來的朱燮元厲聲喝道，亂臣賊子，一派胡言。大明江山，千秋永固， 豈是幾個山林草寇可以推翻的？當今聖上，聰慧剛強，豈是幾個強盜啯嚕可以撼動的？還不快快繳械投降，免得大軍狂躁、刀槍橫行，剮衣剝皮、裸羞天地。
藥妹和芍妹雙雙想起雷放壯烈魚木寨的淒苦場景，揮劍上前含淚罵道，老東西，老匹夫，還我家男人！
其他喪夫姐妹也揮劍上前含淚喝喊，還我家男人！還我家男人！
金環蛇茜妹忍著喪夫劇痛，揮劍大喝一聲，妹妹們不要輕易動手，以免上了人家圈套。我們抱成一團、合力一股，以陣取勝，絕不能單打獨鬥。
見楊順僚擠出人群，五節蛇苦妹上前跪在地上，低首垂淚說，願公公看在自家骨肉份上，好好善待年幼孫兒。兒媳不孝，今天隻能和公公刀劍相見，決一死戰了。望公公珍重，珍重！
紅竹蛇茸妹也上前跪地磕頭哀泣說，願公公垂憐無父無母孫兒，兒媳就此別過。等會刀劍無情、水火不容，兒媳無法照顧公公了。
草木含淚、大地悲摧，兵士裂肝、親人斷腸。玉錦蛇芼妹見秦翼明出現在陣前，上前跪地泣曰，“你我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請受妾身最後一拜，望孝敬公婆、哺育幼兒。自此以後，我們夫妻不存、恩斷義絕，刀劍相向、生死不定，切莫手下留情。
菜花蛇苔妹想起在夫家的悲愴日子，揮劍咬牙厲聲嗬斥，兩軍對壘、廝殺開端，姐妹們這樣兒女情長、溫婉離別，哪有黃家女兒的骨氣、誌氣、豪氣？ 縱你哀求千百遍，眼淚溢滿川江水，情深掩蓋七曜山，照樣大軍不退、雞犬不留、瓦屋不全、草木不存。
茜妹回身吩咐，而今我為守勢、敵為攻勢，我為少數、敵為多數，我為圓心、敵為圓圈，長蛇陣、雙杠陣、七星陣、孔雀陣皆不可取，均有被敵人大軍分割危險。所以我們隻能用其他陣法，讓敵軍既無懈可擊，又誤入我陣分而斬殺。令旗官，玉環相扣陣。
玉環相扣陣，就是背靠背擺成三個圓圈，大圈套中圈、中圈套小圈，如同三隻閃閃發光的玉鐲一般，即便外圈破裂，內圈即補，讓敵人無處下手、無處攻擊。朱燮元揮著軒轅劍說，支羅寨已破，滅賊大功即將告成，考驗我們的時刻到了。是忠於大明朝廷，還是狼狽黃中為寇，就看你們手中的兵器了。
田九雲揮動搓衣板說，各家分頭為伍，形成群蛇撲蛙陣，破了黃茜妹的狗屁玉環相扣陣。
覃翼明、覃穩、田九雲、白朱爾等率二十二路大軍輪番發起攻擊，讓支羅寨女兵們處處招架、處處廝殺。廝殺對手相對固定，弱者便危、強者便贏，許多女兵都不是敵方對手。茜妹見狀，立即吩咐令旗官，流星趕月陣！
流星趕月陣仍然是圓圈陣型，隻是變固定位為流動位，像流星一樣旋轉不止，無固定敵手、無固定方位、無固定劍法。此陣果然厲害，前麵的女兵力弱被覃翼明仗劍欺辱，後麵的茜妹趕上一刀，將他劈成兩半。同樣方法，幾圈流星下來，茸妹、芹妹等姐妹分別斬殺了象鼻蟲覃穩、九節蝦彭其答、褲襠犬畢天升等多路頭領，使得敵軍潰散而退，無人上前。
田九雲想起幾個兒子戰死慘狀，喪心病狂地說，以毒攻毒、以惡製惡。敵軍用流星趕月陣，我們也用流星趕月陣；敵軍順著旋轉，我們逆著旋轉；敵軍旋轉小圈，我們旋轉大圈，旋轉死她們，群劍斬殺她們！
金色犛牛白朱爾揮著彎刀冷笑說，當年黃中掠奪我白草羌五千女人為奴， 今天我也要捉拿支羅土家五萬女人為婦。
藥妹、芍妹杏眼怒火同聲叫喊，不怕死的上前吧。
明軍和各家司兵人多勢眾，全為人高馬大、凶狠彪悍男人，茜妹手下嬌弱女兵，定然不是對手，死傷無數，隻得改變陣法。茜妹喝聲令旗官，藏虎隱龍陣。
藏虎隱龍陣為藏鋒露尾陣，一般女兵在外圈防禦，劍法精到的十八姐妹在內圈隱藏，趁敵軍不在意時忽然殺出，取敵首於陣前。如此陣法，被藤妹、菱妹、菀妹、茶妹聯手斬白朱爾、田仁智數名前鋒領頭，敵軍陣腳一時混亂，再次潰散。在後麵觀戰的秦良玉捂著傷痛的臂膀大喝一聲，暴風驟雨、野蜂鋪天， 母狗咬人、癲子撲棗，不要什麽陣型，一起殺出。
茜妹見敵軍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勢不可擋，立即連連變陣，鷂子回窩陣、螃蟹橫行陣、鳳凰涅槃陣……斬殺敵軍不計其數，湯世傑、覃罐、楊順僚、彭宣宗等頭領在混戰中受傷。但是，十八姐妹大多在混戰中傷亡，三千女兵也損失大半。見敵軍越聚越多，茜妹正要下令擺出雷公暴雨陣殺出重圍、逃逸七曜山，忽然，明軍和土司軍背後**起來，一群拿刀操棍、衣著各色、年紀各殊的女人呼嘯而來，殺賊寇，報家仇；斬妖女，雪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