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巨牙鯊聚會泄天機 黃蝴蝶淚濕**

話說早先時候,殷世元丟棄了龍潭寨,倉皇逃到支羅寨的外圍小寨牛欄坪, 安頓軍士後立刻上支羅寨,向文王黃洪道請罪,朱燮元大軍實在凶猛,炮火鋪天蓋地,我兵馬死傷無數。為保存天兵實力,隻好擅自撤退,請王上砍頭治罪。

天威將軍黃貢大喝一聲,來人呀,拖出去斬了!

麵目癡呆的黃洪道有氣無力地說,兄弟呀,目前我兵士稀少、將領奇缺, 如何斬殺一等大將呢?

黃貢轉頭厲聲說,要不是文王開恩,定斬不饒。立即回到牛欄坪,守住支羅寨的西大門不得有誤。

殷世元磕頭說,謝文王不殺之恩,謝天威將軍不殺之意,巨牙鯊定然守住牛欄坪,確保天王城萬無一失。

殷世元匆忙逃出天王殿,差點兒和一個急匆匆趕來的人撞了滿懷,正想生氣大罵,對方卻拱手發聲了,殷將軍,文王召見了?

殷世元抬頭一看,也隻好拱手說,原來是遊擊將軍,也被文王召見? 丁梅壽提高聲音說,是呀,匯報調查車羅洞爆炸一案。

殷世元好奇地問,護衛森嚴的軍火洞忽然爆炸,肯定是明軍探子所為,將軍查出結果沒有?

丁梅壽笑著說,森嚴壁壘的車羅洞,明軍探子如何進得去?根據現場調查, 綜合各種因素,應該是軍工操作失誤,導致火藥起火爆炸。可惜洞中幾千軍工, 竟然不見一屍,包括羅伯龍父子,似乎蒸發了。

殷世元歎息說,除了將軍的縝密推斷,還有其他實物證據嗎? 丁梅壽搖頭說,隻有洞外刺楸樹上掛著杜誌深,早就死了。

殷世元生氣地說,他是我派來催促武器彈藥的,怎麽會掛在那裏呢?他人在哪裏,我去看看,竟然不回寨點卯交差。

丁梅壽一把拉住他說,人都死了,還去看什麽?早被禁軍取下來火化了, 屍骨無存、鬼魂不見。

殷世元神秘一笑說,我立馬回牛欄坪,幫助文王把守西大門。 丁梅壽一語雙關地說,殷將軍一定要把住,謹防明軍半夜偷襲。

支羅寨的天王城,也稱大王城,其實是一座山城、寨城,城池依山而建、依寨而築,重重疊疊、錯落有致,相互犄角、瞭望照應。牛欄坪,是王城在西邊的最後一道屏障,一旦失去,王城定然不保,王宮也定然不存。殷世元掩藏滿懷興奮,穩腳穩步回到牛欄坪,和妻女團聚把歡。自黃詔戰死,殷盼奴便搬回牛欄坪娘家和母親居住,兩個弟弟都長大成人,殷正在三陽關做旗長,殷方在文王身邊做千總,長年不回家。殷世元前腳還沒有邁進大門,就敞開喉嚨叫嚷起來,夫人,炒幾個菜喝一杯。

殷夫人溫婉地罵著,丟失龍潭寨,文王沒有砍你頭,值得這樣高興嗎? 殷世元擺著粗大的手板說,不是呀。

女兒殷盼奴迎候父親問,那是什麽呢?

殷世元正想開口說出實情,忽然改口說,酒癮發登堂了,就想喝幾口,難道你們母女還要管控嗎?

殷盼奴拍打著父親身上的灰塵說,爹爹喝酒是應該的,隻是女兒想知道高興的緣由。

殷世元暗中發展大明內線,不僅妻女不知,就是兩個兒子也不知,防備的是天機泄露,滿門抄斬。殷世元笑著說,你的兩個兄弟,得到文王重用嘉獎, 不值得全家高興嗎?

妻子做飯,女傭洗菜,女兒沏茶,殷世元獨自坐在客廳發呆奇想,勾畫支羅寨最後消亡的路線圖,排列自己回歸大明朝的時間表。

飯還沒有熟、菜也沒有香,向勝眨巴著邊眼竟然來了,進屋便高聲嚷嚷, 總督誇讚了。

殷世元嚇得趕緊止住他說,狗日的火疤眼亮火蟲,生怕人家不知曉,找死嗎?

向勝抬頭四處張望問,府上還有別人嗎? 殷世元指指夥房說,你嫂子、侄女都在。

向勝端起案桌上的殘茶一口吞了,連聲說跑了幾十裏山路,曬了幾十個太陽,幹死了。

殷世元悄聲問,朱總督可有什麽指令?

向勝抹一把嘴巴殘留的茶葉說,想辦法破了南浦關,讓湖廣、貴州大軍上七曜山,東西夾擊支羅寨。

殷世元又問,還有嗎?

向勝揉一揉紅腫的眼睛說,暗殺黃洪道和黃貢。

殷世元轉念一想說,你嫂子的飯菜還沒有熟,趕快去把打屁蟲馬角、地虱子楊正崇找來,商議支羅寨滅亡的時間表。

向勝十分嫉妒地說,你連他們都發展成了大明內線,是不是有些唐突?一個長得像根地瓜,說話像放屁,到處嚓嘴巴、到處放言語,嘴巴沒有門閂;一個長得像顆倭瓜,陰陽怪氣、要死不活,正事做不來、歪心時刻有,隻怕害了我們的大事呀。

殷世元寬慰說,即使他倆參與行事,也都是外圍做點小事,其功勞遠遠不如你亮火蟲。將來滅了支羅寨,清洗了黃氏家族,你是當之無愧的大明第一功臣,高官厚祿必然少不了。

向勝激動地說,萬曆皇帝封賞一個什麽官職合適我呢?知縣,太小了;巡撫,太累了;內閣,太顯了。還是封個威武將軍吧,率五六千兵士,把守夔門萬縣水域,收取過往船隻稅賦,監管地方黎民百姓。當然,做土司也行,時常**司民女人。

殷世元笑著說,封賞什麽樣的官職,全看你在剿滅支羅寨的表現。快去把馬角、楊正崇找來,共謀驚天大事。

向勝猴跳著說,得令,未來的總督大人。

馬角、楊正崇均在支羅寨丁梅壽的禁軍裏,一會兒就跟隨向勝到了牛欄坪, 在殷世元府邸擺開桌子大吃海喝起來。按照殷家規矩,有朝廷重要客人的時候, 婦女孩子不能同席。因此,殷盼奴母女就在後堂草草飲食,任憑殷世元一行在餐廳閉門張狂,連女傭都攆了出來。殷世元叫向勝給大家滿滿地斟上一碗酒說,黃洪道有袍哥兄弟,我們也有大明兄弟,目的隻有一個,滅了支羅寨、還我大明江山。而今大家都清楚明白了,我們都是一路人。

楊正崇端著酒碗鄙夷地說,難道亮火蟲、打屁蟲也是大明兄弟?

殷世元笑著說,是的,你們都是,還有死了的杜誌深、遠在京城的杜顯, 都是我們的大明兄弟。兄弟們,為了義舉大事成功,幹!

馬角低聲問,而今眼目下,畢茲卡除了杜大哥、向大哥外,還有我們的大明兄弟嗎?

殷世元遲疑一陣說,鍋裏烘洋芋,到關鍵時刻了,告訴你們也不妨,丁梅壽早就是我們的大明兄弟。

馬角和向勝跳起來驚呼,哎呀吙,我的個天王老子,連親兵統領都成了我們的大明兄弟,支羅寨還不滅嗎,大明江山還不歸嗎?

殷世元拍拍手說,輕聲,謹防夫人和小姐聽到壞事。

楊正崇端著酒碗媚笑說,這都是殷將軍的謀斷和功勞。兄弟們,敬將軍一碗。向勝眯縫著眼睛說,隻可惜殷將軍不早說,應該把丁將軍叫來一起勾兌勾兌,危急時刻可以互相照應。

殷世元像一尊大肚羅漢,穩穩地坐著說,任何人都可以來,唯獨丁將軍不能來。

向勝伸直頭發蓬亂的腦殼問,這是為何,難道他是母夜叉、活閻王不成? 殷世元笑著說,有一句話叫“樹大招風,花紅引蝶,人名惹眼”呀。丁將軍這樣的國家棟梁、支羅名宿,不但文王、黃貢日夜盯著,就是一般黎民、兵士也時刻關注著。你走到哪裏,人們的眼睛跟蹤到哪裏;你還沒到哪裏,人們的眼睛等候在哪裏。你們都逛過花樓、喝過花酒、耍過花姐吧,除了你們自己, 還有幾人知道?但是,丁梅壽、黃軌當年耍一回日本娘兒,差點連命都搭上了。這叫名人效應,也叫名人悲哀。

向勝“嘿嘿”地笑著說,還是做普通人自由自在,沒人注意你、跟蹤你。我在萬縣耍兩三個月,逛盡了四五條馬路各色花樓,享盡了六七十家窯姐各種風流,竟然沒一人知名傳聲。下次再耍的時候,一定在床頭上或者牆壁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楊正崇癟著嘴巴說,莫說六七十家窯姐,就是六七百家窯姐,也抵不上黃家十八姐妹半邊屁股。等攻下了支羅寨,我首先號兩個在手中,回家做大婆娘、小婆娘,享一回三妻四妾的美眼豔福。

馬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厲聲說,你地虱子要兩個,我打屁蟲就得要三個四個,反正比你要多。

殷世元見大家扯到女人就眼睛放光,害怕偏離了今天召集大家議事的主題, 更怕大家為了黃家幾個女人大打出手壞了大事,於是端起酒碗說,兄弟們,幹了這酒,開始說今天的正事。至於黃家十八姐妹,滅了支羅寨,任憑大家各自所需,領回家去。我殷世元一個也不要,有一個漂泊半生的黃臉婆就行了。

一頓酒喝了幾個時辰,從半下午喝到天黑,酒癮還沒有過足,事情還沒有說透。楊正崇滾一滾肥胖的身子說,殷將軍吩咐吧,為了大明江山,為了黃家十八姐妹,我地虱子願意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肝腦塗地,死而後已。

殷世元環顧大家一眼,頓一頓嚴肅地說,根據亮火蟲帶回來朱總督朱大人的指令,一是拔掉南浦關,迎接湖廣、貴州大軍上七曜山;二是暗殺黃洪道、黃貢,讓其群龍無首,不戰自亂、不戰自滅。兩項任務都十分艱巨,你們誰願意完成?

向勝得意地說,我就是想去,也沒有條件。一來我是龍潭寨的人,不便於在支羅寨隨意行走;二來我已在萬縣掛號露麵,人人皆知我的所作所為,做什麽事情都不能拋頭露麵了。

殷世元點頭說,亮火蟲說得很對,今後就是待在我牛欄坪的軍營,也得化妝打扮行走,不然被他人識破壞了大事,丟了兄弟們性命。這裏再強調一次, 即或我們其中有人被抓住,一是要穩住,等待我們暗中救援;二是絕不能供述他人,壞了朝廷大事。曆史上那些背叛主子、搖擺不定之人,最終都沒有好下場。我們也是民心堂的袍哥人家,知道幫規的嚴厲殘酷,三刀六眼、斷手挑筋, 生不如死。

楊正崇討好地說,曆史上的叛徒下場淒慘,沒有一個善終。

殷世元凝重地說,漢初英布,除韓信、彭越,乃唯一異姓王,殺秦皇子嬰、楚懷王熊心,坑秦降兵二十多萬,背項羽而投劉邦,為劉家天下立下不世之功也被殺;三國“馬中赤兔,人中呂布”,先投丁原、再董卓、又投袁氏、後投張揚劉備,最後被曹操所殺;北魏候景“臂力過人,善於騎射”,先投東魏、再投西魏、後投梁朝,被部將所殺。所以說,曆史上沒有一個叛徒有好結局。馬角捏著拳頭說,大哥不必多言,我們早就跪地血誓過,不為他人想,也不為自己想,總得為家人想呀。支羅寨的滅亡是必然的,大明朝的勝利也是必然的,如果做了叛徒走狗,家人必然被朝廷斬殺,家族必然被朝廷誅滅。

向勝忽然火疤眼一亮說,“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們放著現存的人不用,還到處找刺客嗎?

楊正崇驚異地問,你說誰呀?

向勝有板有眼地說,殷將軍的少公子殷方。大家立即拊掌大笑說,真的。

可是,殷世元搖頭說,先沒有策反他,臨時抱佛腳,肯定不會同意。弄得不好,還會壞我們的大事。

大家一想,也有道理,在政敵上夫妻反目、父子反目、兄弟反目的事情多得很。黃家七姐妹,為了支羅寨,為了娘家利益,全部拋棄丈夫、孩子,不約而同地回來了。

殷世元仔細審視每一張臉說,馬角去南浦關相機行事,楊正崇找機會暗殺黃洪道和黃貢。危機時刻,楊正崇可以尋求丁梅壽支持,或者向兩點秀蛾殷方挑明身份,強迫他執行我們的謀殺方案。

馬角連放五六個響屁說,上次我去南浦關押運兵器糧草,按照將軍安排, 向山下滾落了一個雪球,不知道大明軍撿到沒有,意圖明白沒有,總不見回音。大哥,這次如何去南浦關呢?

殷世元笑著說,消息傳遞了就盡責了,別的不需要管。這次依舊找丁梅壽, 安排你押送兵器糧草,然後請求留在黃榜身邊行事。

馬角遲疑地說,丁梅壽能相信我的話嗎?要不大哥寫一個字條,見字如見人。

楊正崇鼓一鼓朱紅的腮幫子說,“雁過留聲,人過留名”,什麽也不應該留下,出了事也找不到證據。用接頭暗號,不是更穩妥嗎?

殷世元“嘿嘿”地笑著說,大家繼續喝酒,商議各自的行動細節。

向勝端著酒杯搖搖晃晃地說,要說黃家人死得慘呀,黃中根本不算什麽, 一刀下去“哢嚓”,腦殼沒得了;再“哢嚓哢嚓”下去,千人腦殼就沒得了,死得痛快,死得壯烈。但是,病貓子黃健,叛徒也當了,地圖也畫了,死得更加淒慘窩囊。

大家幾乎同聲問,黃裳的兒子狀元郎黃健死了? 向勝點頭十分肯定地說,死了,砍殺祭旗了。

黃健被李廷龍抓獲審訊之後,一直關押。朱燮元到萬縣督軍時,李廷龍用囚籠將他帶了回來,試圖再次利用他瓦解黃洪道心智,擾亂支羅人情結。李廷龍對黃健說,你對著支羅寨大聲呼喊,黃洪道如果不下寨納降,明軍就會砍我的腦殼。

黃健卷曲在木枋囚籠,滿麵汙穢、頭發散亂,淒淒地笑著說,我僅黃洪道侄兒,祖父皆亡、無依無靠、無才無能,他能為我放棄富貴炙天的王位?如果是你,做得到嗎?

李廷龍一計不成又生一計地說,你是狀元郎,筆頭子很硬,那就學陳琳, 檄文謾罵黃洪道,讓他氣死慪死跳樓摔死。

黃健被李廷龍折磨得喪失了生存希望,無論你說什麽、做什麽,人家都把你當成叛臣賊子,不得給你一條生路。他嘴裏銜著一根稻草,鄙夷地笑著說, 你們根本不了解我大伯文王,他本是一個心性懦弱之人,不像我老漢他們英武雄奇、誌懷天下,做不做大王也不在乎。你就是把嘴巴皮扯穿了,腸肚子罵翻轉來了,他也不得理睬你。

李廷龍氣得一腳踹在囚籠上,差點兒將囚籠踢進了滾滾川江,然後厲聲罵道,喂個牛兒犁土、喂個貓兒防鼠、喂個狗兒看屋、喂個豬兒還吃肉,喂你一個黃健,什麽都無用,關進萬縣大牢。

黃健拍打著囚籠說,大明官員也是無信用之徒,原先說得好好的,隻要我把知道的一切告訴你們,就可以送到京城國子監讀書。現而今,我不要讀書, 也不要富貴,隻要放我獲得自由。

李廷龍彎著頭說,我要你的布軍地圖、入寨線路有什麽用?要不要,我們都得踏平支羅寨;有沒有,我們都得血洗七曜山。現而今情況變了,我們要藏金洞。

黃健氣急敗壞地說,你幾爺子是豬死了變的,還是騾子死了變的呢?我說了千萬遍,不知道藏金洞在哪裏,就是黃榜、丁梅壽、黃鳳姑、管弦子這樣的朝廷重臣都不知道,何況一般人?知道的,隻有王上和軍師。

向勝也趁機勸說,黃家少爺,螻蟻尚且貪生,隻要你說出埋藏金銀的地方, 我袍哥亮火蟲必定保你一命。

黃健怒目而視說,背幫叛國之人,一定不得好死。

李廷龍咬牙切齒地說,把黃健扯出來,敲銅鑼呼喊,吸引支羅寨探子,然後一網打盡。

兵士將黃健拖出來,用一匹大馬拉著,披頭散發、赤腳露胸、算盤橫掛、押解遊街:當當當,看支羅反賊黃健遊街囉!

大明軍隊占據了萬縣,因戰爭和生活需要,也貫通了川江航運,雲集在夷陵和重慶的商賈,再次活躍起來、穿梭起來,同時也讓沿江城鎮興旺熱鬧起來。黃健在萬縣遊街,因而也吸引了眾多看客,特別是一些孩子,從上午一直跟到下午,曬得黑汗直流,走得雙腳起泡,把回家吃飯的事情,都忘到了九霄雲外。

黃健已經幾天沒進食喝水了,肚子裏連“咕咕”叫喚的聲音都沒有了,先是跟著馬走,後是跪在算盤上被馬拖著走。黃健苦苦哀求押解兵士,殺了我吧, 一刀殺了我吧。

兵士們持刀橫槍,跟在馬後麵、跟在他後麵,像馬車架子一樣,也像屋簷上的黑瓦一樣,漠然無視他沙啞的祈求,漠然無視他流淌在街石上的行行血跡。遊行到百步梯時,被大馬拖行的黃健已經徹底昏死了,鮮血徹底滴落幹淨了, 身子徹底皮肉散架了,算盤珠子徹底脫落盡了,隻見他嘴角輕輕翕動,像是在呼喊“文王,文王”一樣,沒有人聽得清楚。滿街的看客漸漸歎息散去,都不忍心再看了。這時,酒醉飯飽的李廷龍高聲傳話,總督有令,帶反賊黃健到江邊砍頭祭旗,大軍即刻過江攻伐龍潭寨……殷世元一行聽完了向勝關於黃健祭旗的故事,雞叫三遍、天色將明,正要散夥離開時,忽然後堂花園傳來仆人驚叫的聲音,老爺,不好了,小姐上吊了。

馬角第一個反應過來,破門衝進後花園,一腳踩在青石板上,“哎喲”一聲慘叫,幾個響屁還沒有放完就栽倒在地,把園中花草碾死一片。

殷世元顧不了馬角,立即和楊正崇、向勝一起,將掛在樹上的殷盼奴取下來,可是她早已身體強硬、舌頭長吊、怒目而死。殷世元大聲哭喊,黃蝴蝶, 你怎麽了?我的女兒,你怎麽了?

楊正崇轉身去拉扯躺在地上半天沒有爬起來的馬角,忽然發現屋簷下的青石板上,竟然積澱了厚厚的一攤水,再看園中花草上也濕漉漉如露珠。楊正崇大聲呼喊,亮火蟲,看看天上是不是下雨了。

向勝眯著眼睛望望朝霞橫鋪的天上說,你是不是鬼摸了腦殼,打胡亂說, 三春時刻、天晴嗷嗷,哪裏來的雨水?

楊正崇說,你再看看其他花草上有沒有。

向勝在園中把茂盛的花草摸排一把說,也是幹幹的。

楊正崇來到悲傷不已的殷世元麵前說,估計小姐偷聽了我們談論機密上吊了,她畢竟是黃家的媳婦。那石板上,那花草上,都是小姐流下的淚水。

被驚動起床的殷夫人慘叫哭泣,我的那個苦命的女兒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