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邂逅最美的男子3

真正打掃起這幢房子,才知道有多麽艱難。

地板上的汙垢由於沉積太久,即便用水也很難衝刷,小秀跪在地上,拿著鋼刷一點點把它刮掉,再用沾滿消毒液的濕毛巾一遍遍擦拭,前後五、六遍的來回清洗,客廳的地麵才重新恢複原來雪白的顏色。

此時,圓圓的臉蛋早已是汗雨淋漓。

可是,桌椅之間還有一大堆的垃圾等著她,當所的塑料瓶、包裝袋、廢紙等全被回收起來之後,竟然裝滿了十幾個大垃圾袋,就連大門前的垃圾桶也裝不下,隻能分放在四周,遠遠望去就像垃圾站的小山。

不停往返於屋內和院外的垃圾桶,小秀覺得腿腳酸麻,腰也要斷掉了。

可是最棘手的還不在於此,真正踏入廚房,才知道什麽才是人間地獄。雖然地麵鋪的是彩色亮瓷,櫥櫃也是進口的高檔品牌,卻比大排檔簡陋的後堂更加慘不忍睹,油汙菜葉滿地都是,放眼望去幾乎沒有一處可以落腳的地方,洗碗池裏的汙水橫流,並且已經發綠,散發著令人窒息的臭氣。成群結隊的蟑螂比螞蟻還多。

“真難以想像啊,一個長得這麽帥的家夥,家裏竟是這副德性!”她一邊感歎著,一邊用餐巾紙堵住鼻孔,抄起拖把殺了進去。

等到一樓完全打掃幹淨,已是午後。由於還剩一大半的房間沒有打掃,小秀連飯也顧不上吃,又拿著抹布和拖把匆匆上了二樓。

這裏絕對是天堂般的私人領地。

長長的走道上鋪著複古花紋的羊絨手工地毯,一**走過,不僅**得沒有一點重量,還會會反射出不同的光澤,猶如踏過彩虹一般。走道兩側依次錯落著五扇雕花大門,有書房、客房、衣帽間……其中最大的一間是賀軒的臥室,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盡是奢華的家具與擺設,布局疏朗大方,巨大的透明落地窗前,帶有金光的綠色窗紗與紅色織錦窗簾搭配在一起非常醒目,散發著陽光的味道。

小秀生平隻在電視上見過這樣房間,如今它真實地出現在眼前,又怎能放過參觀的大好機會。於是,借著四下無人,她大膽拋下手中的拖把,深入房間各處,摸摸這個又碰碰那個,一臉新奇的模樣。

對賀軒而言已經混亂得無法容身的房間,在她眼裏卻不亞於**易十六的寢宮。

“已經亂成這樣了,居然還是這麽漂亮,真是不簡單哪!”她喃喃自語地說。

手撫過牆邊氣質古典的雕花長桌,精致**,有華麗光澤的桌巾在日光的反射下閃爍著一片迷離的光澤。

手繪花紋的五鬥櫃上放著仿古燭台和古董花瓶,每一個細節裏都有時光流淌的印記。

然而,最令人震動的時刻還是在她發現寫字台前的水晶艾菲爾鐵塔以及裝著賀軒在盧浮宮前留影的相框。

那一瞬間,心髒怦怦劇烈跳動著,一種久遠但卻濃烈的情結將她緊緊攫住,她緩緩伸出手,捧起那尊水晶鐵塔,手指灼燙如火,一**燃燒到心髒。已經死去的夢想又突然清晰地浮現在眼前。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誰會不愛這座城市,即便是出身寒微的小秀,終其一生的夢想也是有朝一日親自踏上這片土地。帶上日記,一台記憶時光的照相機,騎著單車,穿過迷宮般的街道,到聖母院前祈禱……雖這個夢想對她而言是那麽遙遠。

然而,就在咫尺之間,卻有人輕而易舉地實現了這個夢想。照片上的這個家世顯赫的男人在拍下這張照片的時候,即使身後的背景是這樣偉大的建築,他的臉上依舊維係著一貫的優雅與平靜,簡直就像在自己家的花園裏散步一樣。

想到這裏,小秀的鼻子酸酸的,同時,眼睛也像被窗外投射進來的日光刺痛了,淚不由自主地要湧出來。

她顫抖著放下手中沉重的鐵塔,倒退著向門外挪去。可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它。

正因為如此,逃離的腳步變得飄忽不定,未走二步,突然碰到莫名的障礙,踉蹌了幾下,還是無法穩住重心,整個人狼狽地仰麵向後跌倒,重重地摔在臥房中央的大**。

那是一張寬闊得如同國王寶座的大床,即便將雙手用力撐開,依然觸不到邊際。床框細膩的線條和床頭繁複的雕花昭顯出它高貴的身份,搭配色彩絢麗的織錦床品,盡顯完美奢華。

遭遇驚嚇的小秀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已經被**的床墊徹底收服,躺在上麵的感覺就像躺在雲端一樣,美妙的心情實在難以表達。此刻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這張**,舒**服地睡上一覺,像這樣的床墊絕對比任何催眠藥都要有效,如果人生永遠如此,那世上還有什麽值得羨慕?

反正時間還早,睡一小會兒也無妨。小秀暗暗寬慰自己,沒過多久就閉上眼睛沉沉入夢,寂靜的房間裏還響起輕輕的鼾聲。

在甜美夢境裏,小秀仿佛真的來到了魂牽夢縈的浪漫之都,站在古老街道的中央,沿著古老的石磚和鵝卵石地麵,一**瞻仰著十七、十八世紀的建築,感受著從那寬厚石牆裏傳出的積澱幾百年的曆史體溫。

耳邊,隱約回**著街道盡頭塞納河緩緩流過的聲音。

強烈的興奮幾乎使她激動得窒息,即便是在夢裏,她仍情不自禁地想要奔跑起來,想要抓住每一分每一秒盡情遊曆這座城市每一個角落。

遠遠的,已能看見盧浮宮的金字塔透明屋頂。

更遠的地方,是凡爾賽宮,瑪麗王後漫步過的後花園……然而,就在觸手可及的瞬間,身後卻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拖住她的腳步,同時猛烈搖撼她的身體,仿佛電擊般,她突然睜開眼睛,由夢境一步跨回現實,抬眼一看,竟然是賀軒!

他鐵青著臉,眼神裏彌漫著鄙夷與憎惡,就像一枚隨時可能爆炸的炸彈!

窗外,明亮的陽光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暮色,強大的夜風不斷灌進窗戶,吹得窗簾肆意翻飛。伴隨著一陣徹骨的涼意,小秀這才猛然間**過來,知道自己闖了大禍。

彼此目光對撞的刹那,透明的空氣裏幾乎都要激出火花!

“像你這種女人居然也敢睡到我的**,給我滾,馬上滾出去!”完全爆發的那一瞬間,賀軒一邊吼著,一邊粗魯地將她從**拽下來。

“住手!你弄疼我了。”小秀驚恐地尖叫,手腕上已經出現五個鮮紅的手指印。

她拚命想要掙脫,可越是掙紮,賀軒的手就抓得越緊。她痛得臉色煞白,整條手臂感覺就像脫臼了一般。

然而,賀軒不僅沒有絲毫同情,反倒透出更加露骨的輕蔑:“不要再裝了,你是我見過的最無恥的女人,就算是隻豬也比你懂得廉恥、比你勤快!我真後悔怎麽會讓你走進這幢房子,在徹底惹毛我之前,最好識相點自己滾出去,不然後果自負!”

字字句句都像一把尖刀剜著小秀的心,聽得她的臉一陣紅一陣白,曾經有人說過她笨,有人說過胖,卻從來沒有人說過她無恥,更何況,隻是因為疲勞過度倒在**睡了一會兒就是無恥嗎?歸根到底,還不是因為這個男人的房子比豬圈還亂,若說誰是豬,也隻有他!

忍無可忍的時候,她終於激烈反駁:“不就是在你的**睡了一會兒嗎?大不了幫你把床罩重新洗一遍,你以為你是誰?王子嗎?即便是王子,也不會有你這樣的小肚雞腸,相比之下,你最多是一個得了‘王子病’的變態!”

這樣的汙辱對於賀軒而言也是當頭一棒,身為賀氏集團的繼承人,從來沒有人敢對他這樣說話,驚愕之中,他的胸口一陣陣怒火翻湧,怨氣使他的臉色看起來非常恐怖。

然而,激憤中的小秀並沒有收斂,反倒擺出一副不要命的架勢,拚命扯動著手臂大喊:“放開我!你聽到沒有,放開我!”

賀軒故作不聞,依舊死死扼住她的手腕一個勁地往外拖,沒有絲毫鬆懈。

床前的羊絨地毯在倆人的推搡間被踩得皺成一團,羊毛滿地亂飛。

被徹底激怒的小秀隻覺得有一股熱血直衝腦門,一時間忘了身在何地,也忘了彼此懸殊的身份,隻是憑著本能低下頭,張大嘴,深深咬住那隻鉗住自己的手。

“啊——”隨著一聲痛苦的**,賀軒的手不由得鬆開了,鑽心的疼痛使他顧不得許多,唯一能做的便是用另一隻手護住自己受傷驚顫的手臂,等到劇痛稍緩,抬頭再找小秀的時候,她早就逃得無影無蹤。

房間裏空****的,窗外,銀白的月光透過被風搖曳的樹枝傾瀉進來,在地麵投下一片陰影。

賀軒吹著風,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裏很久。

爾後,寂靜的房間裏響起一聲花瓶碎裂的聲音。

緊接著,又是一聲。

昏暗的光影裏,他攥緊拳頭,渾身彌漫著冰冷的寒氣。

這是早晨出門之前完全沒有料到的結局,那個看似軟弱愚笨的窮女人,居然是這麽危險的一隻雌性動物!賀軒捂著憋悶的胸腔,感覺一股腥臊的血氣回**其間。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伴隨著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肚子也不聽使喚地發出抗議。為了避免更加狼狽的狀況發生,無奈的他隻得轉身離開臥室,到樓下去找些東西吃。

隨著一步一步走下台階,心中的沮喪更是像蹦極似的一落千丈,白天處理公司的大小事務已經疲憊不堪,回到家裏卻連一碗清粥白飯都不能如願,這就是外人看來光芒萬丈的賀氏集團少東的真實生活,真是一條現實版的黑色幽默。

漆黑的客廳裏,家具的影子朦朦朧朧,什麽也看不清楚。

賀軒走到開關邊,一口氣打開大大小小所有的燈,也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驚奇地發現一切都變得有些不一樣了,地麵潔淨如鏡;桌椅分列得整整齊齊,纖塵不染;花瓶裏換上鮮花,淡淡的香味彌散在空氣裏……方才因為急匆匆地推門進屋,隻顧上尋找餘小秀,竟沒有發現這些變化。

他望著眼前的這一切,許久沒有回過神來。

回想之前請過的幾個保姆,任誰也沒能打掃得如此幹淨、徹底,很顯然,能夠清潔得這般細致必定付出超乎尋常的努力,難道她真的是因為做得太辛苦而累倒在**,想到這裏,他的眉頭輕輕凝了起來。

緊接著走到廚房,原本必須隨時提防地麵的汙水滲到拖鞋上,因而需要像芭蕾舞演員那樣踮高腳尖行走,誰知今晚一踩進去,卻發現地麵十分幹燥,彩色瓷磚再度煥出嶄新的光澤,令人痛恨的蟑螂也不見了蹤影,碗櫃裏,幹淨的盤子整齊排列著……他再一次感受到一種無形卻十分有力的震撼。

與此同時,門鈴的音樂聲突兀地響起。

他快步走到對講機麵前,取下話筒,出現在屏幕前的是完全意想不到的麵孔。

驚訝之中,他下意識地觸動了開鎖鍵,大門打開了。

餘小秀雙手捧著一個被塑料袋包裹著的一次性餐盒站在門廊上,臉垂得很低,幾乎看不清表情,頭發被風吹得很亂,衣服也是亂糟糟的,有趕**的痕跡。

“還沒吃飯吧,這個給你!”說話間,她已將手裏的餐盒塞到賀軒懷裏。

“你這是做什麽?”賀軒完全沒有反應過來,隻是一頭霧水地望著她。

“我給誌東去了電話,知道你一下班就回家了,原本應該為你準備好晚飯,可是我真的太累了,稀裏糊塗就睡著了,沒有接到誌東提前的通知,也沒有煮飯,這的確是我的失誤。剛才在樓上,也是被逼急了才會咬你,我平常絕對不是這樣的!這碗芥菜飯就當作賠償好了,你放心,我明天不會再來了!”說完,她轉身便要離開。

賀軒茫然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低下頭,感到手中溫熱的紙盒裏,一股濃鬱的香氣撲鼻而來,深吸一口氣後,他不禁脫口而出叫住了她。

小秀表情艱難地轉過身。

他歎息一聲道:“既然又回來了,還是先進來坐一會兒吧!”

猶豫了好一會兒,小秀還是邁進了大門。

見她走進客廳,賀軒這才捧著餐盒走到餐桌邊,坐下來揭開盒蓋一看,一碗精致油亮的芥菜飯呈現在眼前。飯粒顆顆晶瑩**,芥菜碧綠如玉,再配合蘿卜、香菇丁的點綴,令人一見便胃口大開。

他當即便舀了一大口放進嘴裏,芥菜的清香混合著米飯的軟糯,感覺回味無窮。對於從小到大品嚐過無數中外美食的賀軒而言,這碗菜飯完全不同於專業廚師程式化的口味,很有家常溫暖的味道。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體驗了。

坐在客廳另一端的小秀一動不動地望著他的臉,不無擔心地問:“覺得味道怎麽樣?”

明明已被美味打動的賀軒回答得卻很牽強:“味道……還可以!”

小秀長長地舒了口氣:“你覺得還能吃得下去,我也就放心了。原以為像你這樣的有錢人,肯定不會吃這種普通的食物。”

賀軒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一句話沒說,繼續低頭吃飯。

然而在小秀看來,這抹笑容卻拒人於千裏之外,她不安地站起身:“時間已經不早了,我還是不打擾你休息了。”

賀軒低著頭,不動聲色地說:“別忘了,明早還是來這,時間一樣。”

小秀頓時瞪大眼睛望著他,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聽錯了。

賀軒故意麵無表情地說:“上回在總公司,你媽不是說,失去店鋪以後你們家的生活變得很困難,我可憐她做母親的心,所以決定再給你一個機會。”

他原本以為小秀會立即感激涕零地向她道謝,從此以後小心翼翼夾著尾巴**。誰知在恍惚了十幾秒鍾以後,餘小秀突然收回臉上所有的忐忑,一雙眼睛閃爍著怒火:“你以為我是在用一碗芥菜飯騙取你的同情和施舍嗎?”

賀軒不由得放下勺子,帶著難以理解的表情望著她。

小秀冷冷地說:“我之所以回頭帶飯過來是為自己的工作失誤盡最後一點責任,不是想跟你交換什麽!更何況,在發生了那樣羞辱人的事件之後,你以為我還會為了一點微薄的薪水,在你這裏當個任由打罵的使喚丫頭嗎?”

原本已經熄滅的怒火再度在賀軒心底竄了起來,他猛地站起身,繃緊下巴,用鼻孔望著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頭!你又以為你是什麽人才,當初,我是禁不住你媽的苦苦哀求才勉強把你招進公司的,不然,像你這種‘三無產品’在街上隨便一抓一大把,我看都不會多看一眼。”

小秀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三無產品?”

賀軒振振有詞地嚷著:“廢話,一沒臉蛋;二沒身材;三沒學曆,不是三無產品是什麽?真不知道你媽是怎麽把你給生下來的!”

這番解釋把小秀氣得滿臉通紅,卻毫不示弱地反駁:“是,也許我是很普通,也沒有什麽特殊才能,可是我至少還有選擇自己老板的權力,不管做什麽工作,薪水多高,我隻願意為一個懂得尊重人的老板工作!”

這番話說得這麽義正詞嚴,讓人忍無可忍。

更讓人忍無可忍的是她竟然頭也不回地朝大門走去。

望著她消失在門後的背影,賀軒恍然失神。

窗外夜色深沉,海麵吹來的夜霧在玻璃窗上籠罩著一層白紗。

一陣沉悶的氣息悄然彌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