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邂逅最美的男子1

天香居是這座城市人人都知道的一家酒樓,遠遠望去,就像停泊在鬧市街區邊一艘華麗的畫舫,紅牆綠瓦描繪出唐風古韻,雕梁畫棟的大門前懸掛著兩串醒目的紅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招,帶來遙遠時空的氣息。店堂裏**清幽淡雅,紅木桌椅上雕刻著古色古香的圖案和花紋,仿古戲台上現場演奏的古箏琴音像清泉一般流淌在空氣裏。

晚餐時分,陳誌東局促不安地坐在二樓靠窗一張雅座前,不時眺望著窗外,像是在等什麽人。

耳畔回**的悠揚的古樂與麵前一盞碧綠清茶都沒能使他平靜下來。

大約十幾分鍾以後,一個穿著灰西裝,戴著黑框眼鏡,手拎公文包的一名中年男子出現在他麵前。

“誌東。”他以同事間若即若離的口吻和他打招呼。

陳誌東聞聲望去,焦躁的神情頃刻間像鳥一樣飛走,轉而換上一副釋然的笑容,並立即起身請他入座,寒喧幾句後又恭敬地將一本精致的菜單推到他的麵前。

男人接過菜單,翻了幾頁,突然抬起頭,似笑非笑地望著他:“陳誌東,你中彩票了還是撿到錢了,竟請我到這種地方吃飯?”

“我哪來這麽好的運氣,前輩您就別取笑我了。”陳誌東露出一抹苦笑。

“莫非……”男人停頓了一下,“你還是先說事情吧,不然這頓飯我可吃得不**。”

“不愧是人力資源部的主管,一眼就看出我有心事,不過請放心,對您而言並不是什麽棘手的事情,不過是想向前輩討教一點經驗。”陳誌東一邊解釋著,一邊為他的茶杯裏添上新茶。

“哦!那你說吧。”男人的表情略微放鬆下來。

“相信您一定也聽說了賀總限我一周之日幫他找到滿意的保姆的事情吧?”陳誌東的眼神瞬間黯淡下來。

“嗬嗬……原來是這件事情,怎麽,還沒有眉目?”男人轉而釋然一笑。

“賀總要找的那種保姆恐怕根本不在地球上!前輩您閱人無數,在公司有這麽多年的招聘經驗,大家又是同一所學校的校友,這次一定要救救我!”陳誌東抑揚頓挫地說著,並緊緊握住他的手。

“這有什麽難的,就看你腦子會不會拐彎了!”男人輕描淡寫地說。

“怎麽拐彎,快請說!”陳誌東的眼睛裏猛然放射出希望的光芒。

“像賀總這種從國外回來的富家公子我見多了,連招個打字員都不能低於電視台新聞主播的標準,更何況是與他私生活密不可分的保姆,如果你純粹隻在家政公司裏找,那還不如什麽事情也不做,靜靜地享受你在公司最後一周時光。”男人神態越來越不以為然。

“那我到底要怎麽做才可以?”陳誌東加緊追問。

男人輕輕一笑,打開公文包,啪的一聲甩下一疊厚厚簡曆。

“這些都是這星期來應聘總經理秘書的人,哪個不是名牌大學畢業,智慧與美貌並重。”男人斜望著其中一張簡曆上粘貼的一寸照片感慨著。

陳誌東跟著瞟了一眼,哇呀!的確是位小貂蟬哪!

“可是……這和我又有什麽關係?”他失神盯了半天後又問。

“真是笨蛋!難道你還不明白的,想要在家政市場找一個完美保姆就跟去雞窩裏找一隻鳳凰一樣難,可是你如果直接到鳳凰窩裏去找,豈不是手到擒來,還需要在這裏唉聲歎氣嗎?”男人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你是說讓我去應聘秘書的人裏找保姆?”陳誌東不由得皺起眉。

男人不動聲色地點了點頭。

“這簡直是開玩笑,那些前來應聘秘書的女人怎麽可能甘心去當保姆?”陳誌東脫口而出一聲驚呼。

“保姆和秘書其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都是幫老總打雜,隻不過一個坐在辦公桌前,穿著中國產的Chanel套裝裝模作樣,另一個躲在家裏裹著圍裙和鍋碗瓢盆打交道。但是不管做什麽,隻要能讓老板滿意,那麽每月月底從財務部領到的鈔票一張也不會少,同學聚會的時候一樣人人羨慕,從今往後更不用紮堆似的擠著去聽什麽就業壓力講座。因此,你完全可以從這批名單裏挑出幾個會做家務的送到賀總麵前,讓他親自挑選,並大膽地說出這個想法,我想鑒於現實,他沒有理由拒絕這條妙計,這樣你和賀總可以說是各得其所,短時間內他應該也不會再去為難你!”男人滔滔不絕地說開了。

“也就是說,以招聘秘書的名義招聘保姆,這……這不是招搖撞騙嗎?”陳誌東瞪起了眼睛。

“什麽招搖撞騙,那些打著‘高薪誠聘’的幌子滿世界誘騙無知少女的小公司才是招搖撞騙!相比之下,以咱們賀氏集團的名聲,任何人哪怕能進來掃廁所也該掩著嘴偷笑了。再說,這個社會原本就充滿謊言,隻要你能騙得真,騙得成功,就是最大的贏家,不然的話隻有死**一條!總之我把該說的都說了,也不辜負學弟你這頓飯!”男人說著,便自顧叫起了菜牌。

“事到如今,恐怕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陳誌東低下頭,沉沉地歎了口氣。

清晨。

海濱別墅區的金色大門內,一排排法國風情的別墅依次錯落著,籠罩在淡淡的霧氣之中,花園裏的草地像被清洗過的一般翠綠,掛著顆顆晶瑩的朝露,粉白相間的百合花迎風生長,貪婪地**著清晨第一縷陽光。

一陣輕風拂過,吹開其中一幢洋房二樓華美的絲緞窗簾,陽光恬靜地撒在一張俊美的臉上。

賀軒慢慢睜開眼睛,從**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揉著惺忪的睡眼,他光著腳下床去找拖鞋,誰知才邁開一步,落腳時卻突然踩到一個圓滾滾的異物,隨著一聲悶響,當即重重地跌在地毯上,整個人瞬間**過來。

環顧四周,房間裏一片狼藉。

四處亂滾的可樂瓶,滿地零碎的廢紙團,替換下來來不及清洗的衣服,還有窗前花瓶裏枯萎的百合,隻剩一棵光禿禿的花莖地耷拉在瓶沿,風幹的花瓣都變成了深褐色,隨風四處亂飛。

一股無名之火突然湧上心頭,他快步走到浴室,原想衝個涼水澡,誰知推門而入,地上全是深深淺淺墨汁一般的腳印,洗麵台上也是零亂一片,他不由得皺起眉,轉身下樓。

一樓客廳與廚房的景象更是慘不忍睹,名貴的楠木家具上覆蓋著厚厚一層灰塵,乍一看還以為是剛剛出土的文物,沙發的布套上汙跡斑斑,靠枕也四處亂飛。茶幾上,隔夜的茶杯裏冒著白泡,空食品袋堆滿一桌。

廚房的洗碗池裏泡著滿滿一池髒盤子,散發著難聞的臭氣,不時有蟑螂沿著櫥櫃邊緣肆無忌憚地晨跑。

站在客廳中央的賀軒呆呆地望著這一切,試圖伸手捂住口鼻,卻連整隻手臂都開始顫抖。之後,他連早飯也沒吃,到衣帽間換了身新衣服,便怒氣衝衝地朝公司趕去。

一**上,保時捷像銀色的閃電一樣掠過馬**,兩旁綠化帶上的花草瑟瑟作響。

到了公司所在的大廈,剛停下車,他就按捺不住撥通陳誌東的電話,劈頭蓋臉一頓訓斥,歸根到底也隻有一件事:“陳誌東,保姆找到沒有?”

“已經準備好簡曆了,隻等您親自過目。”

不久之後,一疊光鮮的簡曆被奉在賀軒的辦公桌前。

他皺著眉,粗略地翻了幾張,突然抬起頭,狠狠瞪著佇在麵前的助理:“陳誌東,你現在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拿應聘秘書的簡曆來糊弄事!信不信我可以馬上讓你滾蛋?”

這聲咆哮差點沒把陳誌東嚇昏過去,他顫顫巍巍穩定重心,鼓足全部勇氣,才把那個大膽的主意以委婉的方式全盤托出。

起初,賀軒臉上全是厭煩和質疑的神情,然而隨著解釋的深入,漸漸的,他像是被一股力量給吸引了過來。的確,正如陳誌東所說,想把在巴黎時對於保姆的歐洲1號標準帶回國內是行不通的。為了證明這一點,他已付出慘痛的代價,以至於任何時刻隻要一想起曾經出現在他麵前的那些所謂家政公司的精英,全身就會出現諸如頭暈、惡心、抽筋……等諸多症狀。如果再恪守著最初的原則堅持下去,不僅性命難保,他那幢漂亮的新宅也會變成老鼠、臭蟲的遊樂場,更有可能成為父母嘲笑的對象,帶著光環回到國內的集團繼承人,竟連自己的住處都沒辦法打理清楚,將來又怎麽管理好一個資產龐大的企業?

出於生存的本能和種種考慮,他不得不向現實作出妥協,並在心裏默默安慰自己,難道吃不到白米飯就一定要放棄麵前的窩窩頭嗎?

漸漸的,他開始放慢速度,細細地翻閱麵前幾份簡曆,然而看來看去,這些精雕細琢的簡曆無論是照片上僵硬的笑容還是興趣、經曆……都像是一個鍋裏的窩頭,分不出好壞。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他將它們拋給陳誌東:“你自己挑出幾個滿意的先來麵試看看。”

陳誌東的臉上亮起希望的光芒,搗蒜一般地點著頭,很快消失在辦公室的大門外。

午休過後,幾個妙齡少女先後叩響經理室的大門。

仿佛是DVD機裏快進慢進不停循環的影碟片,她們無一例外都有著完美的身材和漂亮的大學學曆,見到麵前這位年輕英俊的總裁的第一刻,都不約而同地露出將要窒息的表情。一聊問起公司情況和薪資待遇便滔滔不絕,可是提到家務,有些回答得很勉強,有些雖然一再誇口,但是眼神卻閃爍不定,仿佛隱藏著什麽。

一個下午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了,原本滿懷希望的賀軒最終還是絕望地仰頭倒在椅背上,閉著眼睛,腦子裏一片空白。

這年頭,會做家務的女孩都死絕了嗎?他拍著腦門,在心底反複咒罵著。

就在此時,大門再一次被輕輕叩響,伴隨著一聲精疲力竭的“請進”,陳誌東小心翼翼地推門而入,手上捧著一個厚重文件夾。

“賀總,這是總部剛剛送還回來的,你昨天送去的項目資料,另外還有會議記錄。”

“放在桌子上。”賀軒連眼也沒睜。

“是。”陳誌東答應著,一聲不響地將文件夾放在他的麵前,爾後趕緊退出辦公室。

隔了很久,賀軒才從靠椅上直起身子,悶悶不樂地打開那個文件夾,隨手翻了幾頁,不經意間,一張紅色的小紙片從頁縫間掉了出來,飄落在地上。他低身撿起一看,是張皺褶斑斑還沾著油沫的送餐卡,上寫著“餘記大排檔”幾個大字。

一個中年婦女剽悍的身影立即從腦海裏一掠而過,耳畔再度回**起她殷切的懇求:我女兒什麽都可以做,哪怕看門、掃廁所,隻要能糊口就行!

他不由地震動了一下。

細細回想了半天,雖然早已記不清她女兒的相貌,但印象裏似乎也還年輕幹淨,家境貧窮的女孩必定手腳勤快,這年頭,但凡能與“勤快”二字沾上邊的年輕女孩已經不比熊貓多了,更何況還是大排檔老板的女兒,可口的飯菜應該是看家本領。想到這裏,他的心裏泛起一陣異樣的漣漪,有生以來,頭一次體驗到溺水者遇稻草的感覺。

在此之後,他立即喚來陳誌東,將那張叫餐卡拋在他麵前:“你選的人我全部都不滿意,打這上麵的電話,把老板娘的女兒叫來。”

陳誌東瞪圓眼睛望著麵前那張熟悉的卡片,臉上露出看惡搞喜劇時才有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