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原來這個人就是孫武。餘瑞華心裏想道。有關孫武的傳說,早就灌滿了他的耳朵。他很想跑上前去向孫武表達仰慕之情,卻父親就在那兒,他不敢行動。
黎元洪跑了,孫武留在這裏幹什麽?餘瑞華朦朦朧朧地想道。隻聽孫武笑道:"餘老先生,革命黨人都很敬重,無論你怎麽看待我們,也無論你對我們做過什麽,我們都不會計較。可是,請你記住,你是漢人,我們是在恢複漢人的江山。你不直接參與起事也就算了,請不要繼續蠱惑人心。"
"我是漢人,更是朝廷的子民,眼裏隻有朝廷,沒有叛逆。叛逆的末日很快就要到了。"餘昌泰說道:"你罪惡滔天,我不想勸說你歸順朝廷,隻會看著你被朝廷淩遲處死。"
"你放心,朝廷自顧不暇,不可能把我淩遲處死。"孫武說道,馬上喝令幾個衛兵,將餘昌泰朝一邊扭去,好騰出**來,進入軍政府。
這時候,清軍的一發炮彈嗖的一聲飛了過來。孫武一看大事不好,趕緊將餘昌泰朝一邊一推,迅速壓在他身上。衛兵趕緊過去,聯通孫武一塊壓住了。餘瑞華目瞪口呆,腦子裏一點意識也沒有。
"快趴下,快趴下!"有一個聲音傳到了餘瑞華的耳朵。緊接著,一個人風馳電掣一般地衝了過來,把餘瑞華壓倒在地。
一聲劇烈的爆炸過後,餘瑞華**過來,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人。兩個人一塊站起身,朝餘昌泰和孫武方向看去,隻見兩個衛兵鮮血淋漓,被其他的衛兵扶了起來,還有一個衛兵不能動彈,似乎已經死了。緊接著,孫武被拉起來了,餘昌泰也被拉起來了。
"你們都是怕死鬼!你們怕死!"餘昌泰在衛兵的攙扶下勉強站起來了,放肆地嘲笑道:"你們等著,朝廷會用大炮把你們全部炸死。"
"放開他。他既然不知死活,就不要管他。"孫武火冒三丈,對衛兵說道,迅速衝到餘昌泰麵前,指點著死亡和受傷的衛兵,說道:"你睜大眼睛看一看,我們誰怕死?誰在敵人的大炮轟擊麵前退縮過?要不是為了你,我的幾個兄弟就不會受傷,更不會死!清軍在用大炮轟擊你,要你死,我們卻犧牲了兄弟,來救活你。你可以繼續謾罵我們,你可以繼續想幹什麽就幹什麽。我們不是不能夠殺你,也不是不能夠關你。我們如果被你罵倒了,就算你真是有本事!"
孫武罵了一通,轉身就走,進入仍在冒出煙霧的軍政府。餘瑞華心裏好像有一種東西在強烈地撞擊著,他很想為孫武喝彩,很想衝進軍政府,跟革命黨一樣,拚死保衛軍政府,卻一看到父親,就不由自主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
餘昌泰怔了半晌,朝軍政府罵道:"不,孫武,你說錯了。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要不是你們當叛逆,朝廷就不會出兵鎮壓你們,就不會有那麽多人死亡,不會有那麽多人受傷,更不會有百姓流離失所。你是罪魁禍首。"
罵著罵著,餘昌泰再也罵不下去了,恍惚被什麽東西狠狠地擊打了一下,身子一抖,情不自禁地朝地上一蹲,雙手捂住臉,痛哭不已。
原來父親竟然還會哭泣!餘瑞華感到格外震驚。他情不自禁地想去安慰父親,卻最終還是一動不動。一陣寒風吹過,他忽然看到父親抬起頭,決絕地站起聲,衝著軍政府又想罵。卻一眼看到了他,神情一陣尷尬,緩緩地噓了一口氣,朝他走了過去:"走,離開這裏。"
餘瑞華機械地跟著父親一**走向餘府。兩個人誰也不說話。
父親會怎麽對待自己呢?父親怎麽不再衝向軍政府呢?黎元洪跑到哪裏去了?是逃跑了嗎?還是去收集部隊,繼續跟清軍打仗呢?餘瑞祥心裏想道。雖說父親一再要他忠於朝廷,不能當叛逆,卻已經參加過革命黨,被革命黨生死無畏的英雄氣概所激勵,時時產生了強烈的衝動,要出去,要當革命黨,要像二哥一樣,要像大嫂一樣,卻在父親的嚴令下,他竟然絲毫也不敢行動。
自從擔任護理戰時副總司令以來,餘瑞祥一刻也沒有歇息過,馬不停蹄地奔跑在長江沿線的陣地上,親自指導各**民軍修築陣地,嚴密監視對岸敵人的行蹤。
雖說兩岸炮聲隆隆,餘瑞祥仍然甘之如飴。他最憂心的還是敵人會在何時何地渡江進擊武昌。在如此漫長的防線上,隻要敵人在某處登陸成功,對民軍將造成致命影響。他怎麽都忘不了王俊林從灰麵廠渡過漢水攻占琴斷口的往事,也忘不了民軍在敵人的攻擊麵前,要麽一窩蜂地朝前攻擊,要麽一窩蜂地向後狂退。他一定要趁敵人仍未行動的這段寶貴時間,把防禦陣地修築好,把部隊訓練好。為此,他專門從各部抽調出一部分軍事素養過硬的人員,來訓練新擴充的部隊。趙春麗雖說是女將,卻在戰鬥過程中,比任何男子漢都有勇有謀,不僅仍然兼任婦女隊隊長,而且還負責督促訓練新擴充的軍隊。將這一塊交給趙春麗,餘瑞祥極為放心。這樣,他就可以專心監督各部修築防禦陣地了。
修築陣地所需要一切物資,正在緊張地收集和調配之中。餘瑞祥已經對地雷陣的布設、防禦火力的布設、民軍的配置做出了周密計劃,需要很長時間把它完全付諸現實。每一個環節,他都要親力親為,絕不敢再出現任何一點紕漏。
餘瑞祥忽然接到了蔣翊武打來的電話,說是司令部裏有一些事情急需他回去商量。從蔣翊武的語氣裏,餘瑞祥感到事態嚴重,絲毫不敢怠慢,趕緊快馬加鞭,回到了寶通寺司令部。
這時候,趙春麗因為要向司令部反應部隊的訓練情況,也趕了過來。
蔣翊武正在司令部裏焦灼不安地來回走動,一看到餘瑞祥進來了,馬上喜出望外,說道:"剛剛接到消息,軍政府遭到了敵人的炮擊,黎元洪都督離開了軍政府,帶著衛兵,準備跑到葛店去辦公。"
餘瑞祥吃了一驚,說道:"眼下民眾人心惶惶,軍心也不甚安穩,黎都督不在軍政府坐鎮,對士氣將會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蔣翊武說道:"我請你回來司令部,就是為了把他追回來。"
"我追他去。"餘瑞祥說道,馬上掉轉身子,準備帶領衛兵去追趕黎元洪。
剛剛轉過身,餘瑞祥眼前一陣暈眩,身子重重地朝地上倒去。恰在這時候,趙春麗進來了,一看到這個情景,馬上衝過去,把餘瑞祥扶住了。蔣翊武和司令部的人員也是大吃一驚,再也顧不得追趕黎元洪,趕緊把餘瑞祥抬到了行軍**,急切地喚來軍醫,為餘瑞祥查看病情。
軍醫檢查過後,連說沒有大礙,餘副司令隻不過是身體極度疲勞,需要休息。
餘瑞祥恍恍惚惚,眼睛時睜時閉,氣息微弱。重大的事情壓在心間,使他很快就**過來了。他掙紮著要下床,卻眼前又是一昏,再一次倒了下去。不過,他很快又蘇醒過來,掙紮著,又想起來。
"你好好休息一會兒。有什麽事情,我可以幫你去處理。"趙春麗心裏一陣憐惜,說道。
"不,我要親自去追趕黎都督。"餘瑞祥說道。
"黎都督怎麽啦?"趙春麗驚愕地問道。
聽蔣翊武說出了事情的原委,趙春麗不由得心裏冒出一團火氣,說道:"我去,一定要把黎都督給捉回來,送到軍政府。"
"胡鬧。"餘瑞祥氣息仍然很微弱,吼叫道:"黎都督不是逃兵,也不是敵人!"
趙春麗渾身一顫,不得不收住了已經提起的腳步,麵向餘瑞祥,說道:"可是,他這個樣子,很不像話嘛。"
"黎都督這樣做是有些欠考慮。"蔣翊武說道:"但是,他是都督,作為部屬,我們隻能勸他回來。"
餘瑞祥揮了揮手,說道:"還是我去吧。"
他終於站了起來,顫顫巍巍的,走一步都要打一個寒顫。趙春麗心疼了,說道:"我聽你的,隻是勸說黎都督回到軍政府。"
餘瑞祥還想阻止,卻腦袋一昏,又要傾倒。趙春麗趕緊扶住她。
蔣翊武見狀,心知餘瑞祥是不可能去追趕黎都督的了,自己也不能離開總司令部,要不然,誰能坐鎮指揮全體民軍?看了看趙春麗,見她眼裏流露出急於去追趕黎元洪的光,他說道:"好吧,我可以派遣你去追回黎都督。可是,事先得交代一聲,黎都督不願意回去軍政府,你可不要勉強。"
隨即,蔣翊武派遣兩個參謀人員,跟趙春麗一道,率領幾個衛兵,騎著快馬,飛快地朝黎元洪逃跑的方向追去。
一行人出了寶通寺,快馬加鞭,任憑寒風像刀一樣刺遍全身,拚命地朝葛店方向奔去。約莫追了一個時辰,前麵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大隊人馬。趙春麗心知那一定就是黎元洪了。黎都督跑得真快呀,如此多的人馬,很快就逃到了王家店,再逃過去,豈不是真的就到了葛店了嗎?打仗沒見他親臨前線,卻逃跑起來,真是天下第一。趙春麗心頭滾過了一陣厭惡。不過,瞬息之間,眼簾就浮現出了餘瑞祥的模樣,不由得收斂了自己的情緒,催動戰馬,飛一般地追趕上去。
已經能夠清晰地看到被追者的影子。走在正中央的是一台轎子,還有許多其他的人,拿槍的,不拿槍,擁擠不堪,也慌亂不堪。這些家夥,已經遠離了敵人炮火的攻擊,還是如此驚慌,哪裏有一點軍人的氣質。趙春麗心裏想道,趕緊大聲喝道:"站住,前麵的人都給我站住。"
前麵的人並沒有站住,反而加快了步伐。
趙春麗一怒之下,掏出手槍,朝天就是幾響,再一次大聲喝道:"站住!都給我站住!"
立即,前麵的人排成一列,緊緊地護衛著那台最大的轎子以及許許多多其他的小轎子。他們拉動著槍栓,似乎是準備開槍了。
趙春麗憤怒至極,喝道:"瞎了你們的狗眼,沒看清楚我是誰嗎?"
說時遲那時快,趙春麗一馬當先,衝破了衛隊排列的陣線,跑到了那台大轎子麵前。她正要大聲嗬斥黎元洪,卻眼簾浮現出餘瑞祥的身影,趕緊跳下馬來,對著轎子說道:"是黎都督嗎?我是婦女隊隊長趙春麗,請黎都督出來說話。"
轎子的門簾打開了。趙春麗一眼望去,隻見黎元洪一隻手扶著簾子,微微探出了頭,臉色蒼白,神情頗有點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