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王俊林看著他遠去的身影，這才感覺到渾身不住地冒冷汗。難道那人說中了自己的心思嗎？不，自己一當上革命黨，就沒有想過要背叛革命黨。那人說，他不願意殺人，是革命黨讓他殺人的。革命黨讓他殺人了嗎？沒有嘛，不是革命黨打到北京去了，而是清軍從北方打到漢口來了。清軍很快就能鎮壓革命黨嗎？自己一著不慎，致使清軍進入漢口市區，民軍一片一片倒下的情景，在他眼簾一再浮現出來。他的耳朵裏，接連不斷地響起了大炮的轟鳴聲和機關槍的咆哮聲。這些東西，奪去了多少民軍將士的生命啊。他恨不得撲過去，一拳將這些東西砸爛，卻他很**，他已經成了人家的階下囚。

他是怎麽成為清軍俘虜的？是怎麽來到這裏的？那人是誰？清軍為什麽不殺他？難道清軍真的不願意殺人嗎？他腦子裏一直糾纏著這些問題。

那人離開之前所說的一席話一再在他耳邊回響："我雖說不願意殺人，卻一定會殺叛逆。我知道，王氏家族都在支持叛逆，也都要殺頭。可是，我實在不忍心殺掉你，更不忍心殺掉他們。隻要你回到朝廷這邊來，我可以給你一個協統幹幹，豈不甚於在叛逆那邊當協統嗎？何況，你已經落在我手裏了。"

他是真的不忍心殺掉自己嗎？王俊林不能不認真思考這個問題。他思考了整整一夜，終於得出結論：清軍都是北方人，不熟悉漢口地形，為了避免掉進民軍的陷阱，需要找一個熟悉漢口地麵的人幫助清軍攻打民軍；王氏家族是漢口首富，父親又是漢口商務總會總理，隻要王氏家族轉而支持清軍，就等於是割斷了民軍與漢口商務總會之間的聯係，便於清軍快速剿滅革命黨。

真的調轉槍口，去打革命黨嗎？想起自己為革命黨做了許多事情，因為一招不慎，革命黨就要殺他的頭，他的腦海裏情不自禁地閃現出反戈一擊的想法。可是，一想到這樣做就要跟餘瑞祥作對了，他便有點不寒而栗。他不願意再想下去。

翌日下午，門又打開了，一幫清軍過來了，也不說話，架著王俊林就走，一直把他拖到了那人的跟前。

王俊林這才知道，那人竟然是清軍第一軍總統馮國璋！

"讓你親眼看一看，我是怎麽消滅叛逆的。"馮國璋隻對王俊林說了一句，就立即命令炮兵陣地向民軍展開猛烈的轟擊。

頃刻之間，在王俊林的眼前，民軍依托的房屋一片一片倒塌，趴在屋頂上躲在角落裏的民軍隨之全部埋葬在一片瓦礫之中。王俊林從來沒見過這種威勢，心裏一顫，下麵那家夥一瀉，周圍就散發出一陣尿騷味。

"革命黨早就想殺我的頭。其實，我一直希望重新歸順朝廷。"王俊林說道。

"很好。你重新投效朝廷，實乃明智之舉。我給你一個協的人馬，明天，就由你率領，去攻打叛逆。"馮國璋說到這裏，稍微頓了一頓，繼續說："不過，你今天還要為本總統做一點事情：勸說令尊不要支持叛逆，轉過來支持朝廷。朝廷一定不會辜負王氏家族的。"

王俊林就是奉了馮國璋的命令，前來勸說父親不要支持革命黨的。

因為兒子，王翔宇別無選擇，不得不全力支持革命黨。跟革命黨接觸的時間一長，王翔宇深感他們都是胸懷天下的英雄好漢，不覺自己也像換了一個人一樣，關心起天下大事來了。眼下，革命黨處境艱難，他正要跟革命黨共存亡呢，兒子卻反過來勸說他重新投靠朝廷。**，能這麽不講原則嗎？何況，朝廷鎮壓了革命黨，就真的不會對王氏家族秋後算賬嗎？

王翔宇熟知曆史典故，可不像兒子一樣容易被人蒙蔽，深恨兒子不爭氣，不由得勃然大怒，吼叫下人："把這個混小子給我抓起來，送到軍政分府去！"

"誰敢抓我兒子！"王老夫人挺立在兒子麵前，一副隨時都會撲上前去跟人拚命的樣子。

"父親，你不能執迷不悟。革命黨是無法抵擋朝廷大軍的。你應該像餘世伯和趙世伯一樣，一心一意地支持朝廷，不要因為支持革命黨而變成千古罪人。"王俊林繼續勸說父親。

"你這個混小子！"王翔宇揮起拳頭，就想朝兒子打去，卻身子一挺，重重地倒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