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虞興我陪著土司溫山霸和準女婿溫金戧喝茶,可是虞美人就是不願露麵,急得他雙腳直跳,再三催促桑氏把女兒叫下來,拜見未來公公和夫婿。

瘦弱的桑氏再次來到女兒閨房,流著眼淚說,美人,我兒呀,就聽爹的話,下去拜見公公和夫婿嘛。

虞美人也跟著流淚說,大娘,叫女兒郞門拜見得了呀。

虞興我有兩房太太,大太太桑氏,僅生虞美人;小太太柴氏,生虞和人、虞冰人兄妹。桑氏傷心地說,不去拜見,叫你爹娘郞門收拾這個場麵呢?

虞美人忽然跪在地上哭著說,大娘,而今女兒也不隱瞞您了,我早與滿盞之成了好事呀。

桑氏嚇得差點兒昏厥地問,成了好事?生米煮成了熟飯、苞穀烙成了粑粑沒有?

虞美人點頭說,大娘,嗯呀。

桑氏捶胸頓足地說,女兒呀,你這不是把虞家往死裏逼嗎?天呀,老子兒呢,郞門得了呀!

虞美人仰著淚流滿麵的頭問,大娘,您說女兒還能嫁給溫家嗎?

這時,豐腴年輕的幺娘柴氏也上樓催促了,聽了虞美人的話,立即回答說,嫁,郞門不能嫁呢?偷梁換柱、移花接木,讓溫山霸那黑臉烏龜吃個啞巴虧。

桑氏瞪大眼睛問,郞門吃啞巴虧?

柴氏笑著說,讓滿家得實惠,溫家背殼殼;滿家盤兒子,溫家養兒子。如果美人真和滿盞之恩愛有緣,背著溫家悄悄來往就是呀。

桑氏生氣地說,幺娘,郞門給女兒出這樣子的餿主意呢,好人好德不學,專學偷人養漢?

柴氏癟著嘴巴說,他虞興我在外四處沾花惹草、八麵風流成精,就不容許自家女兒也養幾個漢子、偷幾個男人?州官放得火,百姓也點得燈;老爺吃得肉,黎民喝得湯。

桑氏無言以對,隻得連連歎息,望著楚楚憐愛的女兒,淚流不止。

柴氏低聲問虞美人,你是嫁溫家,還是不嫁?

虞美人揚起尖尖的下巴說,不嫁,死也不嫁。一個邊眼、一條色蟲,哪個嫁給他呀?

柴氏咬著潔白的糯米牙說,行呀,我這就去給短不溜秋、黑不溜秋、瓜不溜秋的溫山霸回話了。

溫山霸正在廳堂海碗喝油茶,見柴氏笑吟吟地來了,紅著一雙爛海椒眼睛問,小親家母,我家兒媳婦還不願下樓嗎?

柴氏忽然掩麵悲傷地哭著說,可憐我女兒呀,沒得那個福分、沒得那個天命呀,仙女一般的人兒,竟然得了肺癆呀。一天到晚,一晚到亮,咳咳吐吐、喘喘哮哮,不接一水桶,也得半腳盆,要是嫁出去了,不是害了你家嗎?

溫山霸望著虞興我氣憤地問,嘿嘿,虞郎中,女兒都成這樣了,郞門不早治早說呢?

虞興我雲裏霧裏地說,我虞家上下百十口人,哪裏見一個肺癆病人呢?小娘子,是不是鋪蓋睡反了、褲兒穿反了,在親家公麵前打胡亂說呢?

柴氏更加傷心地哭訴說,老爺呀,你一天到晚遊**行醫,去了東家去西家,鑽了王家鑽李家,摸玉了千百雙女人的手,看慣了萬千個孩兒的病,何時仔細瞧過自家的女人和孩兒呢?

溫金戧鼓著半邊眼睛,捏著錘子般的拳頭厲聲說,佛寶山方圓三百裏,女兒數萬千,我隻看中了虞美人。就是得了肺癆、爛了腸子,我也非她莫娶!

溫山霸有些氣憤地說,你這娃兒,佛寶山三個腳的豬難找,兩個腳的女人到處可找,何必一條黑巷子走到底呢?

溫金戧把茶碗摔在地上發狠地說,就要找虞美人!

虞興我生怕失去了嫁女奪司的大好機會,立馬上前勸慰說,大少爺,不要性急呀,常言“心急吃不得熱豆腐,火猛烘不成鍋巴飯”呢。讓我去看看,我家女兒到底有不有肺癆病,有幾層肺癆病,能不能醫治可控,然後再和你家理論行不?

油茶湯是土家的一種傳統小吃,豬油炒茶葉開水煮食。溫山霸撮著茶碗說,虞郎中這話有點點道理,喝完了茶再說呀。

忽然,虞美人光彩照人地來到跟前說,喝完了茶,也不再說了。

溫山霸撮著茶碗讚歎說,好一個仙女下凡塵,我兒眼力真毒呀。

溫金戧也眨著半邊眼睛“嘿嘿”地笑著,幸福得像喝了幾碗蜂糖水一樣,癡癡地望著虞美人,一動不動、一轉不轉。

虞美人頓一頓很冷靜地說,我已經是別人的人了。

虞興我氣得全身猶如打擺子地說,你,你,你!

柴氏一把拉著她焦急地說,美人吔,你郞門作踐自己呀?這世上,隻有往臉上貼金的人,哪有抹屎的人呢?

溫金戧上前一步,目光如寒刀地問,誰,老子去宰了他龜兒板板!

虞美人鄙夷地說一聲“不必了”,然後轉身上樓去了。

溫山霸摔碎茶碗狠狠地說一聲“虞興我,你自己看著辦,祭什麽、怎麽祭,自己選擇”,然後帶著仆從、司兵挑著擔子氣衝衝地走了。

虞興我頓時懵住了、戳住了,我女兒真是不明父母苦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