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唇齒留香
唇齒留香
利川跟重慶毗鄰,口味基本屬川味習慣,正宗的利川菜,味放得很重,尤以辣味突出。在利川工作三年,我最終沒能適應那裏的口味。一吃辣的東西,立馬就大汗淋漓,唏噓不停。而利川人卻很習慣。市委市政府接待辦有個小馬,機關食堂有個小冉,沒有辣椒就吃不飽飯,特別是那種幹辣椒,在我的口裏隻有辣,而在她們口裏卻隻有香,一口一個,哢嚓哢嚓,津津有味,常令我瞠目結舌。
你可別以為利川的飲食特點隻是一個辣字,利川有許多風味獨特的食品讓我很感興趣。柏楊壩的豆幹,涼霧的鴨子,南坪的鱔魚,磨道的黴豆腐,建南的黴幹醃菜,幾乎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特色食品。那些特色食品,讓人口舌生津,唇齒留香,回味無窮。這該算是利川在飲食方麵的一大特色,也算是我在利川獲得的一份福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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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楊壩是個山鄉小鎮,名聲卻大得很,就連好多省內省外的客人都知道它的名字。原因是這裏除誕生了一首世界經典民歌《龍船調》、保存著名聞遐邇的國家級文物保護單位大水井古建築群、擁有全國目前已探明最大的石膏礦,還因為那裏出產一種獨特的奇食——柏楊豆幹。
把柏楊豆幹譽為“奇食”,的確是一點兒也不誇張的。奇在何處?奇在製作工藝上。通常情況下,製作豆幹是少不得石膏這種東西的。把泡脹的黃豆磨成豆漿,過濾,燒開煮熟後,往裏麵加入適量燒熟磨細的石膏粉,和勻,一會兒,石膏裏的硫酸鈣就使豆漿凝聚成了細白滑嫩的豆腐花了,將豆腐花倒在小方塊模型裏壓縮後,用文火烘幹,噴撒香料,就成了豆幹。但柏楊豆幹卻不需要加入石膏這道工序,而是將豆漿煮熟後就直接成了豆腐花。
說柏楊豆幹“奇”,也奇在水上。製作柏楊豆幹的水,是一股泉水。隻有用這股泉水製成的豆幹才有那種獨特的色、香、味。自古至今,當地人們一直把這股泉水稱作“神水”。隨著科技知識的不斷普及,人們終於明白,那股神水其實並非“神”在顯靈,而是因為柏楊地下有一座巨大的石膏礦床,泉水從石膏礦裏流過,本來就吸足了石膏的成份。當然囉,如果僅僅將這股水視作柏楊豆幹的全部“神”處,那自然是不全麵的。柏楊豆幹看上去色如檸檬,聞起來香氣撲鼻,吃起來味道醇美,真正的色香味俱佳。柏楊豆幹的生產已有幾百年的曆史,過去一直是家庭作坊式的小規模生產,現在已有好幾家具有一定規模的廠家專門從事開發,但這裏麵的訣竅對外人來說一直是個謎。我找當地幾個生產柏楊豆幹的師傅打聽,但人家隻給我一個意味深長的笑臉,我便隻好作罷,不好再追根溯源,也不好責怪人家心眼兒小,那可是商業秘密啊,告訴你了人家靠什麽討吃去?
柏楊豆幹在品種上也有講究,有胖瘦之分。所謂胖豆幹,就是將製成的豆花倒入方塊模型中壓縮脫水,再用特製的鹵水“點”成,比通常的白豆腐幹些硬些,看著胖胖的,捏著軟軟的,聞著香香的。所謂瘦豆幹,又稱五香豆幹,比胖豆幹薄一些、幹一些、硬一些。五香豆幹需要噴灑香料,根據不同地區人們不同的口味習慣,使用不同的香料配方,可以調製出不同的口味,或清淡,或麻辣,或香甜,各人可以根據自己的喜好取舍。不同的豆幹,吃法也不同。胖豆幹是蘸著蘸醬吃、放在火鍋裏燉著吃。而五香豆幹則是直接食用,既可做菜,也可作為零食。現在開發的品種已經很多,真空包裝,開袋即食,吃起來香味醇厚,餘味嫋嫋,已經成為不少超市的熱銷產品。
除了風味獨特的豆幹,在柏楊壩還有不少豆製品。到柏楊壩鎮吃飯,最具吸引力的便是那裏的豆腐宴。無論你是被邀請來做客,還是路過鎮上進餐館就餐,你都會發現擺上桌子的盤碟缽碗,大多被豆製品占據著。盤子裏裝的是胖豆幹,碟子裏裝的是瘦豆幹,湯缽裏裝的豆腐花,大碗裏裝的是懶豆腐,火鍋裏燉的是嫩嫩的白豆腐。豆腐宴是柏楊壩席麵的主題,讓人目不暇接,食欲陡增,即使是最最講究身材、注意節食抑欲的小姐女士,也會在不知不覺間忘掉自己一直以來的堅守,末了也會按住肚子直呼吃多了吃多了。
據說,早在清康熙年間,柏楊壩的豆幹就是當地官員進京時的主打禮品。“深山奇食”的美譽不是自封的,而是皇帝禦賜的名號。現在柏楊豆幹的生產規模更大了,品種更豐富了,能夠吃到的人也更加大眾化,因此名聲也更響了。過去當地官吏進京以柏楊壩的豆幹為貢品並受到皇帝禦封的事,可靠性到底有多大,我沒有作過考證。想想那時候還沒有真空包裝技術,從利川到京城,靠人走馬行那得多久才能到達?等到得京城,怕是早在路途中爛掉了。其實隻要東西好,沒有皇上禦賜的美稱,也照樣能暢銷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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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川人養鴨子由來已久,養得多,養得也好。鴨子多了,人們自然就要想些方法來打點,吃法也就自然會花樣百出。利川對鴨子的吃法,以魔芋鴨和酢辣椒鴨最有特色,而魔芋鴨和酢辣椒鴨又以涼霧一帶做得最好,口味又鮮又香。
魔芋鴨和酢辣椒鴨,做法大致相似,隻是原料上有些區別,因而口味上也有些不同。既然都叫什麽鴨什麽鴨,所需的主要原料自然都是鴨子。鴨子一律是新鮮的,現宰現做,炕幹了或是冰箱裏凍過,都會失去鮮味,口感也會更木一些。把新鮮的鴨子剁碎,炒熟,然後跟魔芋豆腐或是酢辣椒一起幹燒,也有跟洋芋丁一起幹燒的。味道好不好,全在火候跟加入的佐料上。火候看得到也學得會,但佐料是秘方,廚師是不會輕易示人的,所以涼霧一帶的鴨子做得好吃,一直保持著不敗的好名聲。
一天中午,在涼霧街上一家餐館裏吃飯,吃的就是那裏的鴨子,一桌人燒了魔芋鴨和酢辣椒鴨兩個幹鍋,大家說好不喝酒,隻吃飯,效果果然很好,我的飯量是不大的,平時很少添飯,在市委機關食堂,大家總結我是“一碗飽”,可那次卻破了例,一連吃了三碗還舍不得放碗!都是鴨子那獨特的味道作的怪,又鮮又香,老讓人保持著強盛的食欲,害得我連晚飯也不想吃了。
親口嚐過才明白,為什麽在利川城裏時常就會聽到有人邀約同伴:“走,到涼霧吃鴨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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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坪是利川的水稻主產區,“銀利川”這一美譽的得來,就跟南坪盛產大米作出的貢獻有關。那座座丘陵之間成片連塊的水田,出產的卻不僅僅隻有大米,還有捉不完的野生鱔魚。
人們說“家花沒有野花香”,那當然是玩笑。可說南坪的野生鱔魚比家養的味道好,那可是個實話。
初春時節,萬物複蘇,桃花綻放,南坪的男人們就要下地犁田,他們頭戴鬥笠,身披蓑衣,綰起褲腿,掌著犁耙,吆喝著耕牛,趟著泥水,在田裏來來去去地犁著地。仔細觀察,便會發現他們跟別處犁田人的裝備是有些不同的,腰裏總要挎一隻篾簍,犁田的時候也會時不時停下來,彎腰從水裏撈起東西丟進簍裏去。他們撈起的就是鱔魚。要不了多久,就會撈上一簍,丟到家裏了又接著耕,接著撈。南坪的野生鱔魚就是那麽多,俯拾即是。
因了鱔魚很多的緣故,南坪集鎮上以鱔魚為主打菜肴的餐館也就一家接一家地開了起來。到南坪吃鱔魚,是利川的一大特色。
南坪餐館裏做的鱔魚,看上去不像城市裏那些賓館酒店做的那麽精致,味道卻好得多。將鱔魚切成一兩寸長的截截,在油鍋裏過一下,然後配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在鍋裏燉著吃,又香又鮮,好吃得不得了。南坪的鱔魚好吃,這早已不隻是利川人知道和認可的事實。一次陪省裏來的一批客人看過朝陽洞,就在南坪吃晚飯,吃的就是鱔魚,準吃準添,讓省裏那些吃慣了山珍海味的客人們吃得胃口大開,滿意而歸。
南坪鱔魚的名氣越來越大,去吃的人自然是越來越多。這樣一來,光靠田裏野生的已不能滿足供應,於是人工養殖鱔魚作為一個產業也正悄然興起,成為當地人致富的一大門路。味道呢,比野生的差是要差一點,但還是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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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生活越來越講究的今天,人們對黴爛變質的食品畏而遠之,甚至是深惡痛絕的。可有一種黴爛變質的食品卻深受消費者歡迎,那就是利川謀道的黴豆腐。
黴豆腐,看上去是長了黴的,但那種黴其實是可以食用的,醫學上早就有結論。
其實黴豆腐不光謀道那個地方有,好多地方都有,別人叫腐乳。謀道的黴豆腐工藝獨特,曆史悠久,加上做得精致,口味跟別處的有很大不同,因此受歡迎的程度自然也就大一些。
說謀道的黴豆腐精致,主要是針對兩個方麵而言的。一是在燎水、發黴、發酵等等過程完成之後,不是將其大壇大壇地裝著儲存,而是放上辣椒、薑片等佐料,用青菜葉一小坨一小坨地包好,再放入壇子裏,將壇口封緊,這樣保存的時間長,又可在壇子裏繼續發酵,產生一種獨特的香味。二是指包裝精細,做好的黴豆腐用拳頭大小的壇子封存,然後配上印製精美的包裝盒,既美觀,又便於攜帶,方便運輸。這樣精製精裝的黴豆腐,哪個看了不想買一提兩提呢。
謀道黴豆腐獨特的佐料和工藝,成就了它香辣醇厚的味道。雖是小菜,卻起大作用。飯前嚐一口,會胃口頓開,光是就著黴豆腐也能吃得飽飯。用作早餐的佐菜,那更是沒得話說。
謀道黴豆腐獨特的包裝形式也曾鬧過笑話的。黴豆腐是細菜,多數時候隻用作調節胃口,因此多是用筷頭點著吃。可是有一次,一個外地客人吃飯時,聽說那東西味道不錯,把一整坨夾過去,一口就吃掉了。還有一次,陪客的主人忘了介紹,用小碟子裝著的一坨黴豆腐,直到大家放碗的時候都沒人動它,主人感到奇怪,說這黴豆腐味道不錯噢,你們怎麽不吃呢?客人說那是腐乳?我不知道怎麽吃。嗬嗬,當然這都是些笑料,說說隻是為了調節一下讀者的情緒,就像謀道的黴豆腐主要用以調節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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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川有一種青菜,菜梗寬扁,菜葉綠厚,味有微苦。那種菜並非利川特產,別處也有,也很普通,但能把那麽一種普通的蔬菜做得特別好吃、吃法那麽多的,在我的印象裏,似乎隻有利川。
建南的黴幹醃菜很有名氣,就是用那種青菜製作的。
夏秋時節,農戶房前屋後的田間地頭,青菜長得蓬蓬勃勃,連整塊的菜地也是一派翠綠顏色。人們將蒲扇似的青菜葉一片片地掰采回來,洗淨,晾蔫,然後加入食鹽、辣椒、花椒等佐料,搓揉成條,置於木盆或瓦缸內發酵,三至五日後取出晾幹,黴幹醃菜就成了。這樣製成的黴幹醃菜,保存三個月都不至變質,有一種特別醇厚的菜香味,可零食一樣直接食用,也可跟雞鴨魚肉之類的葷菜一起炒食、燉食、蒸食,香味醇厚,回味綿長。
我最初吃到黴幹醃菜並留下深刻印象,是小時候的事了。鶴峰也有那種青菜,母親也會做黴幹醃菜,而且做得很地道。離開老家後,很長時間內沒有吃到那種黴幹醃菜了,直到我調到利川工作,才又有了常跟黴幹醃菜打交道的機會。黴幹醃菜其實非常普通,是一道不怎麽起眼的樸素的小菜,但在我跟黴幹醃菜分別的日子裏,卻始終沒有將其淡忘,它的製作,它的形態,它的味道,在我的腦子裏依然是那麽清晰,那麽親切。有時候就是這樣,越是普通樸素的東西,越是讓人感到它的真實親切,越是讓人難以忘懷。
利川的傳統風味食品種類繁多,特色鮮明,大多是經過好多代人傳承下來的,工藝獨特,風味也獨特。在利川走上一路,親身品嚐感受一番,實在是件很有趣的事情。雖在市場經濟的衝擊和**下,現在不少東西已逐步進入規模生產,進入大大小小的超市,很多人不到利川也能品嚐到利川的美味佳肴,但置身利川本土,所看到的嚐到的更加純正地道,也更加全麵深刻,這可是我曆經三年時間得出的深切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