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高郵戰役結束後沒過多少天，即一九四六年一月十三日，國共簽訂的停戰協定生效。由國民政府代表張群、中國共產黨代表周恩來和美方代表馬歇爾組成三人小組，並在北平成立了由三方代表鄭介民、葉劍英、羅伯遜組成的軍事調處執行部，以監督停戰，調處衝突。中共方麵派出一批幹部，參加在北平、濟南、徐州、淮陰、泰安等地的軍調執行小組工作。新四軍高級幹部韓念龍擔任了淮陰執行小組代表。

鄭義文經請示，向濱中等人宣布，“日本人民解放聯盟蘇中支部”解散。濱中等人急盼新四軍方麵能與有關方麵聯係，早日遣返他們回日本。

鄭義文密切關注著侵華日俘及在華日僑的遣返事宜的進展。

南京“九九”簽降儀式舉行後，各戰區和方麵軍便陸續接受日軍駐該地區部隊繳械投降，受降地區相繼設立日俘集中營。

一九四五年十月二十五日，中美雙方於上海召開第一次遣送日俘日僑會議，製定中國戰區日本官兵與僑民遣送歸國計劃之前，百零五萬駐華日軍大部分已進入各所在地區的集中營等待遣返。

據稱，大遣返之前，集中在上海繳械的日軍達六萬九千人，集中營分別設在江灣、吳淞一帶。

蘇中新四軍被蔣介石剝奪了受降日軍的正當權利，所以蘇中軍區沒有設立日俘集中營，鄭義文為早日遣送濱中等幾十人回國，腦筋沒有少動。他向姬鵬飛(吉洛)副政委請示過，濱中等人遣送回國問題怎麽處理。

姬鵬飛回答說，華中軍區領導思考過華中解放區的少量日俘怎麽遣返日本的問題，比較傾向於這批日俘經山東去遼寧，由遼寧經朝鮮回日本。

鄭義文說，“日本人民解放聯盟蘇中支部”幾十人，若去遼寧朝鮮回日本，路途太遠，要是能從上海趁船回日本就會減少他們許多麻煩。

姬副政委很讚成鄭義文的意見，不過，他不能決定這樣做，於是說：“我們可以向淮陰軍調執行小組我方代表韓念龍同誌反映，請他與國民黨方麵代表以及美方代表通氣，對我蘇中幾十名日本人民解放聯盟成員(戰俘)，準予從上海乘船回日本。”

鄭義文認為姬副政委這個主意好。他知道韓念龍是蘇中新四軍的老領導之一，姬副政委和他是老戰友，而且韓念龍在抗戰期間也多次關心過四分區的敵軍工作，這次姬副政委請他在三人小組內協調遣俘之事，他會盡力而為的。

果然，一九四六年三月底，韓念龍給姬鵬飛打來電話說，淮陰軍調小組三方經反複協商，同意新四軍蘇中軍區將濱中等二十八名日俘送往上海日俘僑遣返管理處，由該處統一安排登輪歸國。並指出，蘇中軍區要派得力幹部持淮陰軍調小組特別通行證，將這批日俘護送去上海。還交代，蘇中軍區聯絡部門要按照上海日俘僑遣返管理處的規定，臨走前要監查日俘的行李重量及攜帶錢款數額。行李重量為三十公斤，錢款為日金伍佰元。姬鵬飛笑說：“解放聯盟的這些成員背包小得像豆腐幹，充其量兩三公斤吧;錢嘛，談不上人隻有幾元抗幣，這抗幣帶回日本也沒用。”韓念龍也笑起來，說倒也是。”

接罷韓念龍的電話，姬鵬飛副政委親自去敵工部，向鄭義文傳達韓念龍的電話內容，並指示鄭義文帶一名徒手警衛員將濱中等二十八人送上海日俘僑管理處，等準陰軍調處發來特別通行證後即可出發。

鄭義文將這一消息及時向濱中等人作了傳達。濱中、山野、香河等人激奮得像小孩一樣蹦跳著，拍著巴掌。

當晚回宿舍，鄭義文把去上海送日俘一事告訴了妻子宋英。宋英也為濱中、山野等人能被批準從上海回國而高興。宋英問：“我能跟你去上海嗎？我長這麽大，還沒有到過上海呢。”鄭義文說“你不好跟我去的，這不是旅遊。”宋英說：“你離開上海六年了，這次你去說不定能見到你的一些老熟人呢。”鄭義文興奮地說要能見到內山完造先生就好了，我可以向他打聽打聽鹿地亙先生的下落。”

宋英說：“鹿地亙也會回日本的，你說不定能見到他。”

鄭義文向往地說：“但願有這個緣分。”

一九四六年四月下旬的一天，鄭義文精心安排了歡送“蘇中支部”成員們回國宴會。參加宴會的除了“蘇中支部”成員全體外，有鄭義文等軍區聯絡部的同誌。

因為成立“蘇中支部”時，粟裕司令到會講話，規格很高，現在蘇中支部”成員即將回國，意味著“蘇中支部”要打上句號了，鄭義文想這個宴會規格不可太低，於是他去向現任蘇中軍區司令員張震東和副政委姬鵬飛報告，兩位首長欣然表示要參加宴會以表示對日本反戰同盟同誌們的歡送。

所謂宴會，不過是每桌四大盆菜(魚、肉、雞等)加一盆湯水，酒是有點甜的黃酒。

張震東司令員和姬鵬飛副政委進場時，全體“蘇中支部”成員和敵工部同誌都站起來鼓掌。

張震東司令員和姬鵬飛副政委擺手致意，請大家坐下。

張、姬首長入坐的這張八仙桌，有濱中、山野、香河等日本同誌和鄭義文部長作陪。

主持宴會的是鄭義文部長。他立起來用漢語致詞。

“同誌們!今天是既高興但又有些難舍的日子。濱中、山野、香河等日本同誌即將離開蘇中回祖國去。濱中等日本同誌在蘇中，堅定地站在蘇中抗日軍民一邊，以宣傳反戰思想和追求和平為己任，參與了對蘇中日軍的反戰宣傳，作出了可喜的成績。今天，聯絡部以黃酒一碗，歡送日本同誌們回國，祝日本同誌們在回國途中一切順利，早日與家人團聚。”

全場報以掌聲。

鄭義文請張震東司令講話。

張震東司令笑容可掬地說：“‘蘇中支部’成立時，粟司令講話，粟司令現在是華中軍區的首長，不可能趕來參加今天的歡送宴會。我和姬鵬飛副政委代表蘇中軍區全體指戰員熱烈歡送‘蘇中支部’日本同誌們回國。蘇中軍區抗日戰爭取得了重大勝利，這一勝利有在座的日本同誌們的一份功勞。在此，我對在座的日本同誌們表示感謝。祝日本同誌們旅途平安。”

全場報以熱烈掌聲。

往下，歡迎姬鵬飛副政委講話。

姬鵬飛說：“我是四分區出來的。四分區的日本同誌鬆野覺和山野，是陶勇司令員批準加入新四軍的。鬆野覺同誌在車橋戰役中壯烈犧牲，他在反法西斯戰爭中把自己的鮮血流盡在蘇中的美麗土地上，蘇中人民乃至全中國人民將會永遠紀念這位反法西斯戰士鬆野覺的英名將永遠活在蘇中人民乃至全中國人民的心中!”

全場肅穆無聲。有的日本同誌臉上流露出感傷的表情。

姬鵬飛副政委繼續說：“現在，‘蘇中支部’的日本同誌們即將回祖國去，我祝願各位回國後播撒中日兩國人民友好、永遠友好的種子。”

又是一陣掌聲。

最後鄭義文部長請濱中支部長講話。

濱中畢恭畢敬地向張震東司令員、姬鵬飛副政委鞠躬致敬、致濱中有些激動，用漢語說：“尊敬的張司令，姬副政委，還有鄭義文部長!感謝你們對我們全體日本同誌的熱情歡送。叫我講幾句臨別的話，我很激動，我很感動，有多少話要講，不知從哪裏講起。

我們在坐的日本同誌，慶幸自己在戰火中能脫離罪惡的侵略軍，而使自己走上新生的光明大道。蘇中新四軍熱愛祖國、熱愛人民而不惜流血犧牲的高貴精神，留給我們深刻印象。蘇中抗日軍民對我們的親人般關懷，我們將永遠銘記在心。我們回到祖國，要做播種機，播撒日中友好的種子，使日中友好之樹萬古長青!”

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