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反清鄉鬥爭開始後，陶勇指揮各縣短槍隊和民兵鋤奸組專門鋤殺“新派”人員，例如江南來的偽區長、偽鄉長、偽保甲指導員這類人。一時間，江南來的這批“新派”嚇得不敢一個人出門走路，上廁所蹲坑也人心惶惶，唯恐挨冷槍。

這時，陶勇萌生一個念頭，打蛇打七寸，偽軍新派代表人物是張北生，想辦法派人去刺殺張北生，對新派來一個迎頭痛擊。但要刺殺張北生，首先要搞清張北生住宿和辦公地的地形和他的活動規律。他把鄭義文叫來商量，提出要搞一張張北生住處的詳圖，有了圖，他可叫梁靈光派短槍隊去執行。

鄭義文說：“這事能辦。南通城裏的江北商行已經開張。我去和高景魁商量一下。”

陶勇說：“越快越好。

高景魁辭去金沙鎮鎮長職務後，迅即在南通城內東大街開了爿江北商行。商行挺有氣派：三大間門麵，二樓是宿舍和會客室。高景魁給鄭義文按了個江北商行董事的頭銜，名字改為“金家正”。還請南通城內幾個頭麵人物當董事。暗中，請憲兵司令部的久保實助也掛個董事名，高景魁保證每月給久保發“車馬費”一百元大洋。久保對這個肥缺沒有表示推辭。他心知肚明，那是好友金正甲的意思，給他久保一點實惠，同時，他可以和金正甲有經常見麵談事情的機會。

清明過後，鄭義文化裝成商人，來到江北商行見了高景魁，密談了刺探張北生行動規律和畫一張地圖的事。

高景魁腦子活得來，想了一下，說有辦法。

鄭義文請他快講。

高景魁說，可以兵分兩路。一路，請久保帶老鄭去張北生辦公地點濠南別業踏勘一番。另一路，請商行楊董事收買張北生身邊的人提供張北生活動規律並畫出一張地圖來。

“這楊董事可靠嗎？”鄭義文問。

“楊先生愛國熱情高，仇恨日本鬼子，張北生來南通後拉他出任什麽會長，他托辭有病謝絕了。

“那好。”鄭義文同意高景魁出的點子。

當天，高景魁約請久保實助來江北商行與鄭義文見麵密談。

鄭義文想先和久保談一點反法西斯的形勢，使久保更堅定地為中國抗日事業秘密地提供幫助。

“伯成兄，有一個驚人的消息，你聽到了吧？”鄭義文問久保。

久保說：“是不是指山本五十六死了？”

“對。”鄭義文顯得喜悅地說：“這是日軍的一次致命性的損失。詳情伯成兄知道嗎？”

久保有點幸災樂禍地說：“山本大將上個月率一兩百架飛機轟炸了莫爾斯比港，威風得很。可是前些天，乘坐轟炸機去視察北所羅門群島，因為電報被美國破譯，美軍派出一個閃電式戰鬥機中隊，伏擊了護送山本的六架零式戰鬥機，山本乘坐的轟炸機被當場擊落，全機十餘人無一生還。日軍總部抨擊美軍采取偷襲行為是國際謀殺，大罵美國卑鄙。這個消息，是東京大本營給中國派遣軍秘密通報的鄭義文順水推舟地講起世界反法西斯鬥爭的大形勢來。

“伯成兄，關於第二次世界大戰目前的情況，可能你比我更清楚。今年月，蘇軍殲滅了被圍的德軍精銳部隊，斯大林格勒會戰的勝利，根本扭轉了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局勢。德、日、意法西斯軍隊從此將走下坡路。英、美在北非登陸作戰取得了勝利，英、美空軍在軸心國各城市猛烈轟炸，美軍在太平洋開始有限的反攻，美軍占領了瓜達爾卡納爾島以及阿圖島，炸斃了山本五十六，英、美即將在西歐大陸開辟第二戰場，配合蘇軍對德軍的進攻。希特勤即將垮台。可以設想，在不久的將來，希特勒垮台後，蘇聯紅軍出兵中國東北，美、英從海上向日本本土進攻，中國正麵戰場和敵後戰場向日軍發起大反攻，日本法西斯即將滅亡的命運是不可逆轉的。盟國對日作戰的目的在於製止和懲罰日本的侵略，把日本從侵占別國領土上驅逐出去，其中包括把它從朝鮮領土上驅逐出去。—伯成兄，到那時，我們可愛的祖國就能屹立在世界的東方了!”說到這裏，鄭義文激動地舉起茶杯，和久保碰杯，“我們以茶代酒，為祖國的美好明天幹杯!”

久保被鄭義文慷慨激昂的情緒所感染，也端起茶杯，將杯中茶水一口喝完。他放下杯，敏感到麵前的金正甲是一個有特殊背景，很像與延安方麵有瓜葛的人。久保心想，若真是這樣，自己可以暗中配合他做一點有益於反戰的事。於是，他先對鄭義文說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的形勢表示自己的看法：“正甲兄說的法西斯滅亡命運不可逆轉我完全讚成。正甲兄說的祖國在戰後屹立在東方這個光明前景，使我受到鼓舞。”接著試探說：“正甲兄，梅機關偵得蘇中新四軍於一九四二年成立了日本人反戰同盟蘇中支部，此事你聽說過嗎？”

“聽說過。伯成兄，你對此事怎麽看？”

“梅機關對此深惡痛絕，痛斥卷入反戰思潮的日本人是帝國之叛徒。可我卻認為這是覺醒的日本人的明智選擇。—正甲兄，假如我想和蘇中支部暗中取得聯絡，你能牽線嗎？”久保說得既大膽又直率。

“伯成兄真有這個意願，我可以幫忙。”鄭義文抿嘴微露笑容。

“真的？那正甲兄是那邊的人咯!”久保指了指西北(延安)方。

鄭義文笑而不答，實際是給予了默認。他反問久保：“伯成兄，如果想與蘇中支部取得聯絡，我有一法，不知伯成兄能辦否？”

“正甲兄請說。”

“伯成兄記得否，去年秋天我和高景魁押送保田遺骸來南通，臨走，你到旅館來送我，我向你介紹的那個小夥子，他就是蘇中支部的負責人之一。原是十二旅團的士兵，一九四一年被新四軍俘獲，經教育後覺醒，加入了新四軍。我可以請蘇中支部派遣他來南通，作你的聯絡人，請伯成兄給他安排一個合適的身份，行不？”

久保問：“這個小夥子有什麽專長？”

“能駕駛汽車。”

久保想了想。“會開車，好。我可以安排他去日本人的運輸公司當司機。這個運輸公司裏邊有朝鮮司機，也有台灣軍夫當司機的。”

“他可以做些反戰工作的。”

鄭義文覺得這樣安排很好，此事就這樣談定了，並表示，在適當時間，他把這個小夥子派來南通。

接著，鄭義文把打擊汪偽南通清鄉公署頭目張北生的意向說了說。

久保說：“這個張北生，原是國民黨的保安處長，後來投汪，並暗中與梅機關人往來。此人想控製原楊仲華的三十二師，和徐召南同床異夢，與薑頌平也暗中角鬥。你們打擊他，徐召南、薑頌平會暗中支持的。你們如需要，我可以暗中協助。”

鄭義文說：“不知久保兄能不能領我去清鄉公署看看那兒的地形？”

久保說：“這事易如反掌。哪天去？”

鄭義文說：“明天，行不行？”

“行。你來憲兵司令部找我，裝作我的隨從前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