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新四軍一師在東台濱海地區成立“在華日本人反戰同盟蘇中支部”的情報，八月下旬終於被南通日軍憲兵司令部偵獲，憲兵司令部並偵得蘇中支部的頭目之一山野井保是十二旅團五十二大隊的名少尉軍官，此人在雙灰山作戰中被捕，經共方一個名叫鄭義文的朝鮮人花言巧語，山野井保被洗了腦筋，背叛了帝國。蘇中支部還有一個所謂委員的人名叫鬆野覺，此人也是十二旅團五十二大隊的一個兵，與山野井保同時被捕，經鄭義文的洗腦，歸順了新四軍從事破壞皇軍士氣的工作。還有，配屬五十二大隊新野警備隊的那門九二步兵炮上的三名炮手，在斜橋戰鬥中也被捕，也成了蘇中支部的所謂盟員。

這個情報經憲兵司令部特高課的“梅機關”成員久保實助之手，捅到了十二旅團旅團長南浦襄吉手裏。

南浦襄吉非常惱火，覺得十二旅團的多名官兵被捕後不以死(自殺)報效天皇，反而加入什麽反戰同盟，這對十二旅團來說，簡直是蒙受了“佛頭著糞”般的奇恥大辱南浦襄吉懷著複仇雪恥的心理，決定對新四軍一師發起一次攻勢。要想搗毀這個反戰同盟，難度是顯然的，因為粟裕把它放置在海上後方，十二旅團沒有艦艇，隻有若幹艘對付遊擊隊的小汽艇，那是無濟於事的，對粟裕發動一次攻勢，可在十二旅團屢屢受挫的南通地區，打擊對象是第三旅主力。

於是，南浦襄吉下令駐南通縣的五十二大隊大隊長保田來南通城見他，他要親自向他麵授機宜。

南通城，濠河邊幾幢二層樓。

院內旗杆上升著的太陽旗，在秋風中飄著。

一輛小汽車被日軍哨兵攔住。司機遞證件接受點驗。哨兵作放行狀小汽車駛入大門，停在院內。司機拉開車門，走下保田中佐。保田中佐從三十公裏外的金沙鎮坐小汽車來見南浦將軍，確實受了一番驚嚇，額上冒出了汗來。怎麽能不受驚嚇？你想，表麵上看，金沙到南通的公路控製在日軍手中，但公路兩邊的莊稼地裏隨時可能鑽出新四軍南通警衛團的部隊來。這支地方武裝，本月初深夜奔襲海門茅鎮，日軍、汪軍損失七十餘人，糟糕的是兩名日軍被捕。除了南通警衛團，還有新四軍紫琅區的遊擊隊，也隨時可能從莊稼地裏鑽出來襲擊保田的汽車。至於民兵打冷槍，更是防不勝防。

保田中佐下車後，扶了扶佩掛在腰間的軍刀，上樓去。六月裏，五十二大隊在斜橋遭新四軍七團伏擊，損失一個中隊，中隊長殉國，那門九二步兵炮也被七團奪了去，兩匹馱馬也被牽走，炮彈都被搬走。保田事後遭到南浦嚴厲訓斥，差點丟了官。南浦將軍那副猙獰的表情，保田此刻想來還有點後怕。他邊上樓邊想，今天南浦將軍是不是會訓斥人？但願將軍心情好，自己不挨罵。

南浦襄吉今日心情確實不算壞，但很好也算不上。早上呷了杯咖啡，在辦公室踱步，幾次伸頭看看桌上放著那個日本造的地球儀。

南浦可不是鼠目寸光之輩，他腦子裏裝著歐洲、亞洲的戰局，這關乎著他的武運如何。

他知道，一九四一年十二月七日偷襲珍珠港時，日軍同時向東南亞各國和西南太平洋島嶼進攻。今年一月，同盟國設立了中國戰區，美國陸軍中將史迪威任中國戰區參謀長兼任中、緬、印戰區美軍總司令。三月，中國遠征軍開抵緬北，與日軍激戰於同古。在日軍強大攻勢下，中、英、美盟軍節節敗退。八月三日，中國遠征軍退入印度雷多。這說明，日軍南進作戰的態勢很不錯。

南浦當然更關注中國戰場的局勢。

七月，日軍集結重兵打通了浙贛線，這是為使同盟國轟炸機不能利用浙贛兩省機場空襲日本本土。現在好了，日軍已經把玉山、衢洲等地機場徹底破壞了。

南浦的總判斷是，日軍在中國戰場的作戰重點已經由對付中共遊擊區移向國統區。日軍向國統區發起攻勢，是要對蔣介石又拉又打，以求早日結束中國事變，使日軍能把更多兵力移到太平洋去。

南浦頭腦裏很明確，華中是日軍與盟軍作戰的大後方，十二旅團肩負著鞏固日軍大後方之一的蘇中占領區的任務。十二旅團自一九三九年一月組建以來，一直駐紮著蘇中。他發動和指揮過一次又一次掃**，對手是善於用兵的粟裕。那次國共黃橋開打，南浦坐山觀虎鬥。結果陳毅、粟裕七千人，消滅了韓德勤一萬幾千人。這粟裕著實厲害。粟裕手下的葉飛、王必成、陶勇三個旅長，都是戰場搏奕的好手。南浦深感十二旅團要消滅新四軍一師不可能，隻能局部地給予打擊。

六月，五十二大隊在斜橋丟失了九二步兵炮，被上海十三軍嘲笑為南浦丟了大炮。

隨後，南浦對四分區進行了報複性掃**近個月。但是，按下葫蘆浮起瓢。新四軍二旅兩個主力團糾合葉飛的二團、三團、泰東團，在北邊攻起日汪的據點來。

七月，十二旅團對粟部又發動了一次清剿，開局得勝，擊斃共黨泰縣縣委書記、縣團政委徐克強。

粟部善搞相互策應。十二旅團在如西、靖江、兩泰地區行動時，粟部三旅七團對石港據點猛攻，汪軍一二七團損失五百餘人，丟掉重機槍六挺。三旅八團攻擊江邊的靈甸鎮據點，汪軍一二八團損失官兵一百幾十人。

今天找保田來，就是為部署對蘇中發動第三次清剿。同時，提醒保田注意共方搞的所謂“在華日本人民反戰同盟蘇中支部”這動向，防止被滲透。南浦還得知，新四軍第三旅有一個朝鮮人，滿口日語，專對日軍作策反宣傳，這人名叫鄭義文，此事務必叫保田留心防範。

“報告!”保田的聲音。

“進來。”南浦平和地說。

保田行禮。

“坐。”南浦指指辦公桌對麵的一把靠背椅子。

“路上沒有遇到情況吧？”南浦問。

“沒有。梁靈光部隊沒有搗我的蛋。”保田慶幸地說。

“保田君，”南浦沒有寒暄，便切入正題。“叫你來，是本旅團要對粟部發起新一輪清剿行動，找你來麵談，比發電報清楚些。”

南浦先向保田談了談大的戰局，說：“太平洋戰局在推進，中國遠征軍已敗退到印度。中國戰場，我軍打通了浙贛線。綜觀戰局對我軍有利，在此情況下，我十二旅團為鞏固蘇中占領區，必須采取積極行動。上海十三軍也敦促我對粟部進一步采取行動。向四分區中心地區發起清剿，是保田君之五十二大隊的任務。—請保田君先談談行動方案。”

“我還未考慮此事。”保田有點為難。

“好吧，我先談談五十二大隊的行動方案。”南浦起身到牆上的作戰地圖跟前。

保田湊過去看。南浦說：“我意見，五十二大隊采取分進合擊戰術分兩路由三餘鎮據點出動，一路經灣頭向白龍廟進攻;另一路，則向二鸞鎮進攻。保田君可親率向二鸞進攻這一路，最後將第三旅主力擊滅於二鳥地區。”

“哈依。”保田立正領命。他對南通地區的中心作戰區地形熟得很，根本用不著細看地圖，但南浦用示圖棒指著地圖，保田目光不能不跟著示圖棒轉。

這次行動，從軍事上說，並不複雜。所以南浦說了上述方案後，隻強調一點：“行動中，千萬當心七團打你的伏擊。”

“哈依。”保田在南浦麵前，顯得唯唯諾諾。

南浦交待：“回金沙後立即周密部署。”

最後，南浦還提醒：“保田君，共方在東台境內成立了所謂‘在華日本人民反戰同盟蘇中支部’。這個支部的頭目之一是山野井保，這個山野，原是五十二大隊的人;還有三旅的朝鮮人鄭義文也是搞策反的，你要謹慎防範滲透。”

“哈依。”保田有點臉紅。山野井保曾是他的部下，現在成了“反戰同盟”蘇中支部的頭目，這是五十二大隊的恥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