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峽口青煙

山丹峽口,古名澤索穀,位於河西走廊蜂腰地段,地處焉支山北麓,雄居河西走廊要道,它是中原通向西域的咽喉,是絲綢古道上的重要驛站。

峽口因其獨特的地理位置,在曆史上很長一段時間內,可以說是走廊要塞、絲路關卡。明嘉靖時期,刑部郎中陳棐巡察河西兵防時,途徑峽口,見此處地勢險要,於是寫下“鎖控金川”四個大字,鐫刻在巨壁之上。

峽口古城東西長,南北窄,呈長方形,城池麵積大約19萬平方米。古城現存遺址始建於明萬曆年間,因為峽穀曲徑幽深,城堡建於峽西出口處,故名峽口。

據山丹文廣新局趙謙璽先生介紹:古時峽口,開東西兩個城門,都帶有甕城,四周設有護城河。峽口古城廓雖然早已消逝,但曾經的峽口古城,街市繁華,商賈雲集,硝坊、馬號、碾莊、茶鋪、酒坊應有盡有。即使現在,居住在城裏的住戶仍然被稱作城裏,居住在城外的叫城外,峽口古城在峽口人的心中依然完整無損。

行走在古城內唯一的大街上,我眼中的峽口古城,城垣破敗,烽燧殘損,敵樓、角墩也早已失去昔日恢弘之氣勢。隻有城中心那一尊最盛名的過街樓子,作為古城標誌性建築,雖經風吹雨蝕而破爛腐朽,甚至連樓閣頂上那四隻翹首高望的鬥角也被烈日照曬得發白潰爛,但閣樓卻依然高高聳立在城池中央,以悲壯不屈的精神,默默地向世人昭示著自己的存在,同時也訴說著她千百年來的滄桑和變遷。

為了能夠把整座古城看得更完整,我跟著趙謙璽先生,跨過塹溝,躍過土堆,爬上峽穀深處一座沙丘,站在沙丘上極目四望,蜿蜒綿延的漢明土長城,猶如一條巨龍,橫亙於古城周圍。峽口古城被山巒之間漢明長城裹挾著,古城內生活著的住戶也盡收眼底。

此時,已近中午時分,碧空瓦藍,陽光柔和,一縷縷繚繞青煙慢慢升起,偶聞狗吠雞鳴之聲,靜謐、祥和的生活氣息依然感覺濃厚。我忽然極想知道古城內生活著的那些住戶的淵源。趙先生如此告訴我:峽口古城是曆代兵營之地,生活在峽口村的人口雖然隻有百十戶人家,但姓氏複雜多怪,單姓獨戶居多,有將近50種姓氏,他們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兵役後代。

聽著趙謙璽如此介紹,我似乎又聆聽到了急促的馬蹄聲,震耳的呐喊聲。戰爭是殘酷的,因為遠方定會有江南閨秀的遙望、湖湘兒女的悲泣、以及中原慈母的白發,隨著陣陣煙塵,都已逝去,隻有眼前這縷縷青煙似乎在傾訴著過往的一切。

望著不大的峽口古城,我一臉訝異。趙先生看我一副吃驚的神情,停了稍許方才繼續介紹道:峽口古城的戰略樞紐地位,甚至可以追溯到秦始皇欲鑄生鐵城的傳說。遠在武則天執政時,曾派陳子昂視察河西防務,陳子昂經過實地勘察,加強了峽口的防守,並且留下了“峽口大漠南,橫絕界中國”的詩句。

據傳宋代時,名將狄青也曾鎮守過峽口一帶。說起狄青,當地流傳著“誰能找到狄青墳,富足山丹一縣人”的傳說,說是因為狄青死後葬於石峽口,把流經山丹潺潺溪水堵塞了。我有些疑惑,這個傳說,難道也是為了紀念狄青嗎?

緩緩走下山丘,信步於這條砂石衰草遍地的古道,趙謙璽為我道出了另外一劑猛料,他說在上世紀印刷的中國地圖上,從山丹到永昌之間僅有的一個小黑點,標注的便是“峽口”。18世紀40年代,民族英雄林則徐從新疆返京途徑山丹曾夜宿峽口古城。趙謙璽指著近前壕溝處一溜枯草,他說這條道其實是曾經的古道,前麵的土堡便是接官廳,當年林則徐就是從這條老路經過的。

是的,當年的林則徐途徑峽口時,還留有這樣一首詩:“脂山無片脂,玉門不生玉,荒戌幾人家,如棋剩殘局。”試想,林則徐時年遠離家鄉,且遭受朝廷的冷落,滿腔填滿的是憂國憂民的心思,那些充滿蒼涼的詩句,應該算是他自己心境的抒發。

站在沙礫遍地、朔風凜冽的古道上,我腦海中彷佛浮現出林則徐從此地經過時的身影。“苟利國家生死以,此因禍福避趨之?”這是林則徐當年被充軍去伊犁途經西安時留別家人的詩句,多年前讀到這兩句詩,我感受到的是一代名臣滿懷曆史與家國,那種雄闊和激越的豪情,但是今日想起卻平添了一些錐心刺骨的憂傷。民族英雄林則徐被史學家稱作中國近代“睜眼看世界的第一人”,原來,在峽口古城也留有他不屈的腳印。

兵營、樞紐、鎖控、要塞......這些詞匯對於峽口來說忽然覺得都已經翻過去了,肅然起敬之時,我卻一直遙望著那縷縷青煙。【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