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古村奇婚1
大明和小明兄弟倆在古嶴村是兩個出了名的孝順兒子。
大明和小明都已是三十好幾的人了,卻都沒有找上對象,究其原因,是因為他們的家庭成份是地主。他們的母親陳氏被村裏人叫做“地主婆”。“地主婆”確實很有點地主婆的派頭,從不出門幹活賺工分。隻是每當上頭下達政治任務時,才被牽去作為“活把子”批鬥一番。參加批鬥會的人每人都記上半天工分,她也被記上半天工分。這是她唯一能賺工分的機會。她的兩個兒子都很勤勞,大明力大如牛,說話不多,幹起農活來總有使不完的勁。小明雖說力氣不如哥哥,但他人緣好,朋友多,腦瓜子靈,幹活愛找竅門,賺的工分也不比哥哥少。兄弟倆齊心合力,經濟收入全由母親掌管,母親說個一字,兄弟倆誰也不說二字。母子三人雖然過得清苦,倒也穩當。
過了幾年,家庭成份漸漸地不講究了。小明經常挑著蔬菜到集市上去賣,在集市上結識了鄰村一位叫秋雲的姑娘,兩人便私下來往起來。這事被村裏的年輕人得知,傳到了他母親的耳朵裏,他母親卻不在意,她心裏著急的是大明,先要給大明娶上媳婦,才能再考慮小明的婚事。
幾天以後,母親突然接到一大筆從香港寄來的匯款。這筆匯款是她的前夫——小明的親生父親寄來的。母親接到匯款單時卻淒淒慘慘地哭了一場。
一九四八年,國民黨軍隊潰逃時到處抓挑夫,小明的父親也被抓去,從此一去不返,甩下年輕的妻子和不滿周歲的孩子無依無靠。後來聽說古嶴村的古少爺前些天死了老婆,兩歲的孩子急需尋找一個奶娘,她便帶著孩子進了古少爺家的門。
古少爺見這位年輕的婦人生得體態端莊,還很有幾分姿色,口水早已悄悄地往心裏流了。尤其是當他看到婦人用兩隻手臂摟著兩個孩子,那兩坨**喂得兩個小家夥津津有味時,便感到自己也象個餓鬼似地難耐。
從此以後,每當奶娘給兩個孩子喂奶時,古少爺總是癡癡地在那裏偷看。偷看了十來天,古少爺終於病倒了。
古少爺躺在**,叫奶娘給他倒杯熱茶喝。當她將滿杯的熱開水遞過去時,他卻不接茶杯,而是一把捏住了她白嫩的手腕,那茶杯一陣搖晃,熱開水潑得他一身一臉。她連忙拿幹毛巾給他來擦,他卻一把摟住她的身子往**拖。她拚命地掙紮,“少爺,你別……別……我不能幹出對不起孩子他爹的事來。”
古少爺不知一下子哪來這般牛力,他將她與自身摟作一團,然後朝裏一滾,她便被滾進他的被窩裏去。幾下撥弄,便動彈不得,隻能任其擺布。“嘿嘿,被抓去做挑夫的,有幾個能活著逃回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
一晃幾十年過去了,她的前夫——小明的親生父親竟然還活著,而且在香港當了個小老板,這,怎能不讓她悲喜交集呢?
“媽,這麽多錢是誰寄來的?”小明吃驚地問。
“這是你表舅舅寄來的。”母親不動聲色。她不能將真情向兒子泄露。絕對不能。盡管她的後夫——大明的親生父親早已去世,但在古嶴村她仍然是古家的媳婦。這是其一。其二是大明小明象一對親兄弟,哥弟倆誰也不知這隱情,她需要繼續瞞下去。
陳氏畢竟是個明白人,她知道,在古嶴村,人以階級劃分的年月已成過去,人以氏族劃分又漸成氣候。在古嶴村,姓古的人家占百分之八十以上,這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現實。好在陳氏在幾十年的生活中,從來不偏袒自己的親生兒子小明,而是偏愛大明。這使村裏人對她很尊重,甚至很敬佩,也使她在挨批鬥的年月裏少受了許多皮肉之苦。
如今,那筆從香港寄來的款子震驚了整個村子,陳氏在村裏的地位也明顯地提高了許多,再也沒有人敢叫她“地主婆”了,而那些嘴巴饞又愛拍馬屁的村婦幹脆叫她“香港婆婆”了。
有一天,陳氏對小明說,她打算擇個黃道吉日把秋雲娶進家門。小明高興得不得了。
到了吉日良辰,全村男女老少都來賀喜。新娘子秋雲由八人大轎從山外徐徐抬來,敲鑼打鼓吹號的人前呼後擁。近了近了,披紅掛彩的竹轎終於在人們翹首以待中進了院子,古老的銃聲便震天動地地響起來。
白發銀須的族長太公被幾個村子裏輩份高的老人簇擁著進了院子。陳氏趕緊迎上前來施禮,然後在太公耳邊悄悄地嘀咕著什麽,太公頻頻地點著頭。
族長太公緩步跨上老祠堂的石台階,開始主持結婚典禮。吹鼓手們吹奏起古老的新婚曲,太公吆喝著:“新郎新娘拜天地!”
秋雲在兩位村姑攙扶著登上石台階。
小明往石台階上走上去的時候,突然被族長太公擋住了:“孩子,你懂族裏的規矩吧?你哥還沒結婚,你怎麽能當新郎?”
小明大吃一驚。
“大明!大明快上來拜天地!”族長太公大聲吆喝著。
大明卻任憑人們怎麽推他,死也不肯上台階。這時,太公喊出兩個名字,兩名壯漢立即衝上來,一人挽住大明的一隻胳膊,象當年他母親挨批鬥一般,被送上台階,大明不肯磕頭,兩個壯漢便使勁地將他的頭往下按。大明身子猛然一扭,雙臂用力一甩,兩個壯漢被甩得連連朝後趔趄了幾步,栽倒在地。母親吼道,“大明,休得無禮!”
大明終於不動了。但秋雲還是又哭又鬧,象發瘋了一般。她左衝右突,企圖從人群中突圍出去,卻被幾個村婦死死地扭住不放。隨著族長太公一聲“把新郎新娘送入洞房”的斷喝,眾人蜂擁著,將秋雲和大明推進新房裏,然後把門鎖死了。
秋雲在新房裏還是不停地哭鬧。直到後半夜,小明走到母親的房裏,想來求情,卻又不知怎麽說才好。母親卻一把拉過小明,咬住耳朵低聲道:“做娘的都是為你好,你表舅年紀大了,他的財產要你去繼承。到時候,你還能娶上個香港的美人兒……”
母親的臥室與新房隻隔一道糊了幾層舊報紙的竹柵欄。秋雲在竹柵欄那邊的哭鬧聲,母親聽得很真切。可是,第二天晚上秋雲不哭不鬧了,陳氏豎著耳朵聽,還是聽不出個名堂來。床榻是竹片編成的,照理應該有聲音的。除非不幹那事。第三天晚上陳氏繼續豎著耳朵聽,還是聽不出床榻有吱格吱格的聲音傳過來。陳氏是過來人,這事瞞天過海也瞞不過她。當年大明他爹得到她時,那床榻的聲音連隔壁的鄰居都能聽到。四叔公敲著旱煙鬥說,“唉,這古少爺體弱多病的,還夜夜耕耘不歇,壽命就不會長了。”後來果然不出四叔公所料,不到三年工夫,就拋下妻兒,一命歸西。陳氏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把大明小明喂養大。所以,這兩個孩子在母親麵前是惟命是從,百聽百順的。
陳氏又豎著耳朵聽了好幾夜,還是聽不出個名堂來,心裏幹著急,便怨大明這孩子不頂事,放到身邊的美味還不會消受,蠢驢!
陳氏白天便也留意起秋雲和大明的一舉一動來,發現秋雲對大明很客氣,大明對秋雲也很尊重。但秋雲總是更多地和小明接近,小明走到哪裏,她便跟到哪裏,小明幹什麽活,她都要去幫一把,一邊幫他幹活,一邊悄悄地說著話兒。陳氏瞅著,瞅了幾天心裏便憋不住,旁邊沒有人的時候就一把拉過小明悄聲說:“如今她是你的嫂子了,別跟她太親近,離著她點兒,嗯?”
小明心裏當然也明白秋雲心裏依然向著他。秋雲單獨和小明在一起的時候總是偷偷地擦眼淚,小明隻好悄悄地安慰她。大明和小明承包了村裏的一片荒山,兄弟倆起早摸黑地墾荒,秋雲給他們送茶送飯,小明吃飯時常常發現秋雲把紅燒肉或者雞蛋藏在他的飯碗底裏,這使他心裏很不安。
村裏管水庫的人要換班,小明主動要求去管水庫。水庫座落在離村子三裏以外的山嶴裏,小明想以此來疏遠秋雲,好讓她跟哥哥親近一些。可是,幾天以後,秋雲就到水庫裏來看望小明了,還給他拿來了蛋糕、筒麵等好吃的,叫他晚上肚皮餓了吃。小明問她買這些東西的錢是哪來的?秋雲說,蛋糕是用雞蛋換來的,筒麵是用麥子換來的。小明問她母親知不知道?她說不知道。小明叫她以後不要這樣做,秋雲沒回答,隻是擦眼淚。
以後秋雲還是經常到水庫去看望小明,給他帶去好吃的。次數多了,母親有所察覺。有一天,秋雲拿著雞蛋和麥子剛出門,就被陳氏攔住,一把奪過她手裏的布袋,發現布袋裏裝的是雞蛋和麥子,氣得不得了,一把扭住秋雲,拉進屋裏,邊打邊罵,罵秋雲是“家裏賊”,不要臉,把家裏的東西偷出去賣,賣了錢吃零食。秋雲沒有為自己分辯,隻是哭。陳氏看她哭,更來了氣,拿起根竹棍就朝秋雲劈頭蓋臉地打過去,喝問她以後還偷不偷?秋雲連忙說以後一定改正,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