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合租屋

玉君下班回到家裏,就一個人燒菜、做飯、吃飯……飯剛吃了一半,就聽到外麵有人敲門。她心裏一陣欣喜,便放下碗筷趕緊出去開門。門外站著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小夥子,英俊瀟灑,彬彬有禮,氣質不錯。象挑選商品似的,玉君上上下下打量了小夥子一遍,心裏有一種中意的感覺,便笑著說:“先生您是來租房的吧?快請進來坐!”

玉君離婚以後便租了這間兩室一廳的套房,每月租金500元,她一個月的工資也不過七八百元,付了房租,剩下的錢過生活已經很艱苦了。她的好朋友萍兒向她建議說,“人家大城市裏,套房都是合租的,而且一般都是喜歡男女合租,這樣比較好相處,而且如果可能的話還可以培養感情呢,不需要正兒八經地去約會什麽的,多方便。房租壓力也減輕了。如果沒有培養前途,就搬出去拉倒……”玉君真的被萍兒說動了心,就去貼招租啟事。這不,租房的人馬上就上門來了。

小夥子看了房子,表示滿意。問了房租,玉君說,一間臥室,客廳共用,300元,他也點頭認可。玉君問他:“貴姓?”小夥子說:“我姓莫,叫莫特。”玉君聽了差點笑出聲來,便又問:“先生在哪個單位工作?”莫特說:“我是自由撰稿人,莫特就是我的筆名。我的生活不大有規律,經常出去采訪找素材,有時白天整天關在屋裏寫稿,有時晚上很晚才回來。”玉君說:“這也沒有關係,以後咱們是鄰居了,就相互照應吧!”

玉君很快就在心裏把莫特列入了“培養對象”,她下班以後也更勤快了,不但燒菜做飯,還把客廳打掃得幹幹淨淨,如果莫特有髒衣服扔著,她就主動幫他洗掉。她覺得他寫稿子很辛苦,她幫他做點事完全應該。等她做完了家務,便去敲莫特的房門,邀請他一起共進晚餐。莫特從臥室裏走出來的時候總是蓬頭垢麵,雙手揉著惺忪的眼睛,吃飯狼吞虎咽。他一邊吃著一邊表示對玉君很感激。說:“咱倆今後還是分分工,我買菜,你燒菜。”玉君心裏很高興,嘴裏卻說:“這怎麽行,讓你多破費了。”莫特說:“這點錢算什麽,隻要你不以為我把你當成免費保姆就感激你了。”

吃過晚飯以後,莫特就開始精心包裝自己,把自己打扮得光彩照人以後便匆匆出去了。玉君從來不知道莫特晚上到什麽時候才回來。她曾經有好幾個晚上強迫自己不要睡著,等著他回來,但後來她還是不知不覺地睡著了。直到第二天傍晚她下班回來的時候,看到廚房裏放著幾樣生菜,她才知道莫特已經回來了。她趕緊燒菜做飯,然後去敲莫特的房門,叫他吃飯,兩個人便有說有笑地共進晚餐。

晚餐後,莫特照例打扮了一番又出去了。玉君一邊洗著碗筷,一邊在心裏對自己說,今天晚上一定不要睡著,一定要等到莫特回來。於是她就坐在**一邊看電視一邊等著,一直等到半夜,便又不由自主地打起瞌睡來。這時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拿起話筒,電話是萍兒打來的,她問玉君:“你的房子租出去了嗎?那小夥子人怎麽樣?有培養前途嗎?你們倆發展得怎麽樣了?”一連串的問話像連珠炮似的。玉君說,“你這丫頭片子真夠忙啊?自從我搬進這房子以後你連朝南朝北都還不知道呢,這些天到底在忙些啥呀?”萍兒說,“實話告訴你吧,我在談戀愛啦,是婚姻介紹所介紹的,人倒長得挺帥的,是個自由撰稿人,蠻新鮮的職業。可惜是個外地人,你說好嗎?”玉君說,“好啊!”她想說和自己正在“培養”的莫特是同行嘛,以後聚在一起就更有談資了。但他沒有說,她覺得還沒有把握,但心裏是甜滋滋的。

幾天以後的一個傍晚,玉君下班回家的時候,莫特已經在忙著打掃客廳了。玉君問:“今天你是怎麽啦?”莫特悄聲說,“晚上我女朋友要來。”玉君一聽這話就大吃一驚,甚至臉色都變了。她的失態在莫特麵前暴露無遺。聰明的莫特連忙說,“我們剛認識不久,你給我參謀參謀。”

玉君在心裏說,他的女朋友該不是萍兒啊?直到晚上見麵時,玉君才鬆了一口氣,莫特的女朋友叫梅梅,人也長得不怎麽樣。但玉君認為自己是離過婚的女人,不能跟人家比。然而,當梅梅走進莫特的房間並關上房門時,玉君還是在門外忐忑不安地徘徊了許久。幸好梅梅在莫特房間裏呆的時間不算很長,沒過半夜就走了。

莫特送走梅梅回來時,玉君還呆坐在客廳的沙發裏。莫特便關切地說,“看你寂寞的,我幫你招個朋友來好嗎?”玉君不說話。

幾天以後,莫特真的領了個小夥子來,名叫國寶。玉君覺得看上去還順眼,就坐在客廳裏和國寶聊天,莫特也陪著他們聊,後來梅梅也來了,四個人就圍坐一桌打撲克。

這樣打了幾個晚上的撲克之後,便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了單獨接觸。莫特關心地問玉君,“你們發展得怎麽樣了?”玉君說,“還可以,隻是靠不靠得住也說不準。”

接著玉君也問莫特與梅梅發展得怎麽樣了?莫特說,“這年頭,反正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都不大靠得住。我看我們幹脆想個辦法考驗考驗國寶,順便也考驗考驗梅梅。你說好嗎?”玉君問:“怎麽個考驗法?”莫特說,“我提前兩天到雲穀山莊訂一隻蒙古包,你就打電話約國寶周末晚上在9號蒙古包單獨見麵。到時我自有安排。”

玉君就按照莫特的安排給國寶打電話,國寶接了電話以後心裏便有一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他知道雲穀山莊是大山環抱中的一處以野合勝地著稱於世的美妙景點,隻有熱戀得快冒煙的男女才會去那裏約會,約會的結果自然是魂飛魄散……到了周末晚上,莫特帶著玉君已埋伏在雲穀山莊9號蒙古包後麵山坡上的灌木叢裏,他們看著愣頭愣腦的國寶鑽進蒙古包便吃吃地笑。過了會兒梅梅也鑽進了蒙古包,梅梅吃驚地叫起來,“怎麽不是莫特是你呢?”國寶說,“我是玉君約我到這裏來的,說不定莫特也會來,咱們等一會吧。”

玉君和莫特就在灌木叢裏聽梅梅和國寶聊天。夜深了,整個雲穀山莊都沉入了一片寂靜之中,隻有遠處的蒙古包偶爾會傳出低微的呻吟聲。梅梅焦急地說,“莫特怎麽還沒有來呢?”國寶說:“是啊,玉君怎麽也沒有來?梅梅,看來我們是上了他倆的當了。這一男一女住在一個套房裏,說不定早就勾搭上了……”接下去兩個人的對話聲音越來越低,玉君和莫特怎麽聽也聽不見了。又過了好一會,隻聽得蒙古包裏麵突然打鬧起來,點在裏麵的小紅燭也被掀翻,梅梅叫出聲來,“你放開我!你放開……救命!……”

玉君騰地跳起來要朝蒙古包裏衝,莫特一把拉住她朝後撤。玉君說:“你怎麽能讓梅梅任國寶那畜牲遭塌見危不救呢?”莫特沒有回答,隻是緊緊抓住玉君的手,飛快地繞出大峽穀,攔上一輛出租車就回家。進了家門,玉君還是神魂未定,一個勁地問莫特:“你怎麽能這樣?你怎麽能摔下梅梅不管呢?”莫特說,“玉君,其實我早就愛上你了,可梅梅總是死纏著我,甩也甩不脫。我這樣做都是為了愛你。”玉君聽了這話真是好感動,便忘情地走進了莫特的房間。

第二天,憔悴不堪的梅梅又來找莫特,玉君說,“莫特昨天夜裏出去到現在還沒有回來過。”梅梅顯得更加焦急萬分。問:“國寶來過了嗎?”玉君說,“也沒來過。”

後來,梅梅還是每天來找莫特,玉君每次都說不在。後來玉君終於想了個辦法,在梅梅來找莫特的時候對她說,“國寶來過了,他跟我吹了。他還在莫特麵前宣稱,你已經是他的人了,這國寶真是個忘恩負義的畜牲。”梅梅聽了,擦著眼淚走了。

從此以後,梅梅不再來找莫特。

玉君對莫特說,“你答應我到梅梅不來糾纏你的時候就和我結婚。現在梅梅不來了,我們結婚吧!”莫特說,“我很想和你結婚,可我配不上你。”玉君問,“為什麽?”莫特說,“你知道我是幹什麽的嗎?”玉君說,“你不是自由撰稿人嗎?”

莫特說,“我哪裏是什麽自由撰稿人,我隻不過是婚姻介紹所物色的一名‘婚托’,一個感情騙子。如今剩女越來越多,我每天都要在婚姻介紹所的安排下與兩三個女人約見,一般的見上一兩次麵也就甩脫了,像梅梅這樣盯上門來纏住不放的不多。”

玉君問:“幹你這一行收入豐厚吧?”莫特說,“一般。當然,如果是‘女婚托’,優越性就比男的多。婚姻介紹所更需要女‘婚托’。象你這樣長得漂亮,又有氣質,還離過婚的過來人就再合適不過了。如果你願意,我可以給你推薦。一個月賺上兩三千塊,象你這樣的人根本不成問題。怎麽,不願意?其實你已經當過一次‘婚托’了。那個國寶就是婚姻介紹所授意給你安排的。”

玉君跑進自己的房間便撲在**痛哭不止。她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愛戀的男人竟是個感情騙子。

第二天傍晚下班的時候。玉君不想再去給莫特燒菜做飯,就打電話給他說晚上單位裏有事不回來了,你自己燒著吃吧。這天夜裏玉君故意呆到半夜才回家。她開進門,便聽到莫特的臥室裏有女人的聲音,很低,聽不清內容。玉君便呆呆地站在莫特的臥室門口想,今天晚上又有一個女人掉進了愛情的陷阱。玉君這樣想著的時候,門裏麵突然傳出女人“啊喲,啊喲”快樂的尖叫聲。這聲音像一把刀子刺在玉君的心上。她覺得這聲音似乎有些耳熟,但又無法確認是誰的聲音。

玉君就這樣忐忑不安地徘徊在客廳裏,她今天非要見到莫特臥室裏的這個女人不可!等嗬,等嗬,終於,莫特的臥室門開了,一個頭發有些蓬亂的漂亮女子走了出來。玉君大吃一驚!“萍兒,怎麽會是你呢?”

“玉君,這原來就是你租的房子!我不知道啊!”萍兒顯然也很感意外,“原來你倆認識?”莫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甚至很絕望。

萍兒也覺察到莫特的神態失色必定與玉君有關,便說,“玉君,咱倆已經好久沒聚了,明天晚上你就來我家裏吃晚飯吧!”

第二天傍晚玉君下班後如約來到萍兒家,當她把莫特的真實情況全部告訴萍兒時,萍兒吃驚得一下子昏了過去。過了一會兒,萍兒蘇醒過來時,第一句話就是:“你說的都是真的嗎?你不能騙我啊!你要知道,莫特即使是隻野獸,是條狼,我也要嫁給他了。我已經不能沒有他。”玉君說,“萍兒,我可不能讓你成為狼的美餐。”萍兒說,“算了吧,我知道你也喜歡他。求求你,別和我爭了好不好?”

正在這個時候,萍兒的手機響了,是莫特打來的。玉君在一邊說:“你別理他!”

萍兒卻在電話裏說,“你來吧!”

過了一會兒,外麵便傳來敲門聲。萍兒對玉君說:“你往廚房裏避一避,我來問他,你就聽他怎麽說。”

等玉君閃進廚房裏,關上門,萍兒就去給莫特開門。神情憂鬱的莫特一進門就說:“萍兒,我的事玉君一定都告訴你了,你一定不會愛我了。但我還要告訴你一句話:我騙了許多女人,也包括了玉君,但我沒有騙你,真的,我真的愛你啊!可是我不配,我真後悔自己不該去當婚托,不該去充當感情騙子。那時我剛到這座城市,好多天都找不到工作,肚皮餓得無法忍受,就幹了這行當,如今一切都晚了,一旦失去了你。我也活不成了……”

萍兒冷笑一聲:“你還要來騙我?”

“你不相信,我現在就出去死!我隻能用行動來證明了……”莫特說著便往外跑。

萍兒追了出去。

玉君也尾隨而去。

莫特跑上一座大橋就往下跳。萍兒站在橋上失神地凝視著江水泛起的圈圈漣漪……玉君跑上橋來,拉住萍兒說:“萍兒,我們回去吧,他死得活該!”

萍兒突然甩開玉君的手:“你回去吧,他是屬於我的……”話音未落,她便縱身朝橋下跳去……說時遲,那時快!玉君猛撲上去,一把抓住了萍兒的一隻腳,萍兒的身子就這樣倒懸在橋欄的外麵,她一邊掙紮一邊呼喊:“玉君,我求求你,事到如今別再和我爭了,你成全了我吧!”

玉君死死地抓住萍兒的腳,不但不肯鬆手,而且拚盡全身力氣把她拉了上來。萍兒不但不感激,反而和玉君扭打成一團。玉君說:“萍兒你別急,我們在這裏等一會吧,如果莫特真的走了,我一定放你走……”

萍兒終於不再爭執,默默地和玉君一起在橋上站著,過了好一會兒,河麵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一團黑影浮出水麵,迅速地爬上了岸。

“騙子!真卑鄙!”萍兒如夢初醒似地朝橋下吐一口涶沫。

“罵吧,罵吧!”河岸上傳來莫特的聲音,“萍兒啊,想不到你真的會跟我走,我不走了……”

(二〇〇一年四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