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愛你,套個圈1

A

斷斷續續地寫了大半個月,一部中篇偵探小說終於收了尾。柳雨感到渾身輕鬆。時間已近半夜,但柳雨仍被自己小說中的男女主人公的絕活激動不已,他扭開收音機,市調頻台的“橋亭細雨”節目已經開始了一些時候,這會兒是一個女孩哽哽噎噎的哭腔,說她愛上了一個比自己大一半年紀的公司總經理,他也非常愛她,他們甚至不止一次作愛,他多次表示要和妻子離婚,但總不見行動。她最近發現,原來他和妻子感情很好,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這個問題似乎把節目主持人也難住了,她希望聽眾朋友能一齊來為這位姑娘出出主意想想辦法。於是,馬上有一位男士打去熱線,說那位總經理是鑽了國家政策的空子撈飽了錢,又鑽年輕姑娘感情上的空子玩樂玩樂,今天玩你,明天玩她,玩個新鮮,圖個快樂,根本談不上什麽愛不愛,叫她千萬別上這號人的當……接著打進熱線的是一個比較老成的女人,她說這種男人最善於用甜言蜜語欺騙人,騙客戶,騙上司,騙工人,騙女人更不在話下。她建議她不妨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柳雨覺得這些觀點不過是老生常談,跳不出新意來。他憋不住拿起電話筒,撥通熱線,他建議和姑娘當麵探討,希望馬上就和姑娘見麵。姑娘應允了。於是他約她在龍橋公園前麵相見。擱下話筒,柳雨便匆匆出門,直奔龍橋公園。天正下著細碎的小雨,冷風來回地轉悠著。柳雨心裏想著,或許有一個別致的小說素材正等待著他。

B

一個蓬頭垢麵的女人倚著龍橋橋欄的石柱呆立著,石柱頂端那蘑菇形的路燈發出銀灰的光,伴著蒙蒙的碎雨,使雨中的女人更顯得孤獨無援。柳雨見到她時簡直吃了一驚。是她嗎?!他朝她走去,距離越來越近,已經觸到那寒森森的目光了,但女人突然轉過身,逃似地朝前急走而去。

柳雨跟上去,緊跟了一陣,便到了龍橋公園門前,這裏一位姑娘正站在那裏企盼著什麽,他眼前一亮,便迎上去,向她伸出手,她也把手伸過來,讓他握住。

他覺得她很亮麗,很純真,有很濃的學生氣……她覺得他很俊秀,很平易,卻蘊含著深邃的靈氣……“我叫柳雨。感謝你給我這麽大的信任。”

“不該失去的已失去了,還有什麽可怕的呢?”她忽有所悟地問:“你是報紙上經常發表詩歌的那個柳雨嗎?”

“就是那個柳雨。看來你也喜歡詩?”

“如今喜歡詩的都是些傻孩子。我叫曉翼,街道幼兒園的教師。其實我自己還象個小孩,你說呢?”

他笑了。笑而不答。

他們的談話很快進入正題。她說她愛著的人名叫屠仲燁,一家街道小企業——大燁實業總公司的總經理,在全市也很有些名氣。但她說她並不是愛他的名氣,也不是因為他有錢,而是被他生命中潛在的那種無形的力量所征服。他不管跟誰說話都是那麽富有**,什麽棘手的問題他都不放在眼裏。他有很高的誌向。他把一家連年虧損的街道紡織廠當年扭虧轉盈。他在三年時間裏投入了三個新項目,使企業規模擴大了三倍!目前,他正在爭取一項引進外資500萬美元的合資項目……那個陰森森的女人又徘徊到了龍橋上,那寒光幽幽的雙眼正瞅著這邊的柳雨和曉翼。

柳雨問:“你認識她嗎?”

曉翼搖搖頭:“好像有些麵熟,但不認識。”

柳雨說:“世界上有好多事情其實都是這樣。”

曉翼說:“對屠仲燁,我有時也感到很陌生。他為什麽會有那麽大的本領?甚至連街道的書記主任也聽他的指揮,為了引進那500萬美元的外資,專門把我借到他的手下做秘書和英語翻譯。一開始我就發現他連中文都識不了多少,在會上念發言稿經常讀破句,有些字不認識他能隨意地編,編得很是慷慨激昂。這就是他的才幹。他憑著自己的才幹使一家街道小廠每年能創造出百來萬的利稅。我就是被他不知不覺地征服了。你說我該怎麽辦?”

“你也得有力量,有勇氣,憑你的優勢,跟他妻子去競爭。”

“灼見!隻有你詩人才有的灼見!”

突然傳來撲通一聲,龍橋上的女人跳河了!柳雨和曉翼連忙朝橋下跑去。

穿過馬路時,一輛紫紅色轎車飛馳而來,柳雨趕緊拽了一把曉翼的手臂,轎車在她旁邊擦身而過。“停車!快救人啊!停車!”

轎車一溜煙似地在遠處消失了。

“這是他的車。他大概沒留神吧?”她轉過頭來告訴柳雨。

兩個人跑下橋去,見那從橋上跳下的女人落在河邊的淺灘上,水連身子也沒有淹沒。“你們別來救我!別來救我!”女人惡狠狠地叫著,將腦袋拚命地往水裏鑽。柳雨趟下水去,把女人從水裏拖上來。女人撕心裂肺地慘叫一聲便昏暈過去。“她可能是腿骨摔斷了。”柳雨對曉翼說:“你快到橋上去攔車。”

終於攔住了一輛出租車,幾個人一齊動手把女人抬到車上,直奔醫院。一個小時以後,女人從病**蘇醒過來,瞪著柳雨和曉翼:“你們好狠心,連死都不讓。”

“你為什麽要死?”

“因為活著比死更難受。”她說她的丈夫是個不會當廠長卻偏要當廠長的蠢驢。明明一年虧損幾十萬,偏偏要報盈利幾十萬,這樣幾年下來企業就資不抵債。他用私下集資的辦法來彌補,年息30%,引得大家眼睛出血。她單位裏的同事也紛紛參加集資。還集資款的期限到了,她丈夫逃跑了,企業倒閉了,參加集資的同事們、朋友們,都找上門來向她還錢,她還怎麽活?

C

第二天晚上,曉翼在幼兒園值班,她第一次主動打電話約屠仲燁,他說也正在找她,他馬上就來,還要向她來報喜呢!

現在什麽喜事對曉翼來說都不在乎,最要緊的是實施柳雨提出的“競爭”方案。她記得屠仲燁有一句座右銘:隻要橫得下心,想得到的東西總能得到。這話是他和她第一次去溫州的時候他說的。那天晚上她和他在五馬街上閑逛,突然見到那邊人行道上呼呼呼地燃起一盞氣燈。那刺眼的燈光下擺滿了形態各異的石膏像。“誰套住就給誰。”攤主叫著,手裏拿著一大把藤做的圈。五角錢一個圈兒,看誰本領強運氣好。

曉翼指點著嗔道:“你看哪,那個長發披肩的外國女孩多逗人啊!”

“你喜歡,我一定套住她。”屠仲燁甩出一張十元鈔,20個藤圈一個接一個地朝石膏像拋去,那藤圈彈彈跳跳,就是套不住石膏像。再抽出一張十元鈔,再拋,套住了,套住了一個貴婦人。不要不要。再來,20個圈,一二三四五……直到第20個,去——套住了!真的套住了!屠仲燁捧起那尊外國女孩,曉翼雙手接住,擁進懷裏,雙眼都濕潤了。

這天晚上,她第一次任他將她拽進他的被窩裏……曉翼這樣回憶著的時候,屠仲燁已經賊賊地走到她的背後。“愣著想誰呀?”他一邊說一邊脫外套。

“想你!什麽喜事快說呀!”

“我和宋愛玲離了。”

“她怎麽突然同意了?”

“給錢嘛,這種女人,隻要給錢,什麽都會同意。”他把她拉過來,一顆一顆地解開她的衣扣,“曉翼,現在我全部都屬於你了。”

“哼,昨天晚上你的車子從我身邊擦過,我叫你,你為什麽不停下來?”

“因為我不想幹涉你的自由。”

“原來是這麽回事。告訴你吧,他不過是我小學時的同學,名叫柳雨,在本市也算是一位小有名氣的作家。昨天我和他在路上偶爾相遇……”

他兩眼象夜裏的貓眼般發出了凶光。

“哦,作家。我現在正需要請一位作家為我搞一篇報告文學。雖然報紙上已有過十篇寫我的報道,但都是些小打小鬧的東西。現在我需要上檔次大篇幅有份量的報告文學來提高我們企業的知名度。這回呀,我的寶貝喲,這事就拜托你了。”

“好說。不過以後你得聽我的。哎喲,輕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