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舍生忘死，尋找最後的野駱駝 （下）
意外遭遇了野駝母子
跑了十幾天，沒找到野駱駝，卻看見了野駱駝的新鮮尿液和糞便，這令大家都為之精神一振！“野駱駝就在方圓1公裏以內。”趙子允終於有點揚眉吐氣了，說，“走，馬上就能見著老朋友了！”然而，突遇大雪，又遭風暴，刮飛了帳篷，顛壞了汽車，還是沒找到野駱駝，這下驗證了人在野駱駝心目中，是“頭號殺手”的傳言。野駱駝有特別靈敏的聽覺與嗅覺，往往三四公裏外就能感覺到人的氣息，春天正巧又刮東南風，一旦聞到人的氣息，它們便落荒而逃。
戛順戈壁沒希望了，科考隊直奔中蒙邊界，又撲了個空！於是，一不做，二不休，他們幹脆上阿爾金山。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才到阿奇克穀地，就受到了一群野駱駝的“列隊歡迎”。
“太漂亮了！”簡·海爾博士第1個孩子似的歡呼雀躍起來，“野駱駝，我終於找到你們了！”他和大家一樣，手忙腳亂地正往外掏相機和攝像機，準備留下瞬間的永恒時，那群野駱駝個個撩開長腿，轉眼間逃得無影無蹤，隻留下一道飛揚的沙塵。
簡·海爾博士第1個頹喪地坐在了地上。
不過，畢竟找到了神出鬼沒的野駱駝，而且是一群，9峰，顯然是一個小家庭。第一次考察竟然沒有白跑。
1996年4月，科考隊第2次進入羅布泊，在戛順戈壁很快看到了兩峰野駱駝，很顯然，它們是一對情侶。盡管這一對情侶在1000米外，遠遠瞭見人就沒命似的逃去了，但仍令大家興奮！
“這一次，咱們運氣不會太差吧！”袁國英像安慰自己，又像在激勵別人。果然新疆“地邪”，說交好運就交好運。
那天在阿奇克穀地，袁國英、簡·海爾博士和趙工3人，棄車步行，邊走邊看，采集植物標本。他們走出營地約兩公裏，剛穿過一片稀稀拉拉的梭梭林時，袁國英眼尖，喊：“瞧！那是什麽？”
大約1公裏外的漠漠黃沙上，有個黑點。“走，過去看看！”趙工說著，就搶前一步先行，3人於是踩著虛沙直撲那個“黑點”。愈走愈近，“黑點”也越來越大，而且有動靜，顯然是“獸”。“會不會是黑熊？”“黑熊大白天下山幹啥？”“野犛牛？”“不像！”3個人心跳如鼓，邊走邊猜測，走到500米左右時，簡·海爾大叫一聲：“野駱駝！”
果然是一峰野駱駝！
見是野駱駝，3人更精神倍增，分開來躡手躡腳向前“合圍”。奇怪的是，一向瞭見人影就逃之夭夭的野駱駝，這次卻意外地站在那兒，鎮定自若，紋絲不動。待袁國映3人快“合圍”到200米時，才發現它原來是一位母親，剛剛生下幼仔，而幼駝無力地臥在地上，還沒站起來呢！
母愛的力量多麽偉大啊！袁國映3人都對這位臨危不懼的母親肅然起敬，不約而同地站在100米外，開始拍照、錄像。誰也不敢再往前走，真拍驚擾了它們。母駝旁若無人，從容不迫地為孩子舔洗，用嘴鼓勵它站起來，也使袁國映3人能夠從容不迫地拍攝了1個多小時。
幼駝終於搖搖晃晃站起來了！母駝驕傲地望了人一眼，帶著孩子悄然離去。走出了好遠，母子倆都停下腳步，回頭望著3個並沒有傷害它們的“天敵”，像是在表示感激呢！
狼，野駱駝最凶殘的天敵
野駱駝的天敵首推凶殘而狡猾的狼了。
那天在阿奇克穀地，科考隊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神秘的黑洞。“狼窩！”趙子允肯定地說。他在阿爾金山轉悠了幾十年，也快成一峰“野駱駝”了，幾乎天天都在“與狼共舞”，因此，最熟悉狼的習性。
趙子允先在黑洞周圍細細地察看了一番，憑直覺感到洞裏洞外都有狼。很可能洞裏藏著狼崽，狼父、狼母也許就躲在某個隱蔽外，暗中保護呢！狼生性凶殘，但親子之情，恐怕連有些人都望塵莫及呢！
趙子允用手在眉上搭了個涼棚，眯起雙眼，朝四周山上一望，“狼！”他低聲一喊，大夥兒抬頭，果見一隻狼正蹲在山崖上，虎視眈眈。
“肯定是條母狼，護崽子呢！”趙子允說著，便揀了一堆幹柴，在洞口開始燒起來，還邊燒邊向崖上的老狼對望，挑戰似的。嗆人的煙，被風吹進洞裏，不一會兒，裏麵就窸窸簌簌鑽出毛茸茸的小狼崽來，好家夥，一窩3個！3個小狼崽都不大，毛色金黃，模樣跟小狗差不多，挺可愛的。也許被煙熏暈了，都眯著眼趴在那兒，一動不動，又挺可憐的。
一時間，大家都起了憐憫心，紛紛搶著抱和拍照，尤其是簡·海爾博士，都有點愛不釋手了。然而，趙子允決定弄死它們：“這家夥可是野駱駝的天敵，長大了不知要殘害多少我們正在尋找的朋友呢！”幾乎所有人都明白這個道理，可簡·海爾博士堅決不同意：“這麽可愛的小生命，我們忍心傷害它嗎？”為了尊重“聯合國官員”，也為了避免讓老外認為咱中國人“殘忍”，趙子允隻好放棄了“除害”念頭。臨走時，他心有不甘，瞧瞧山崖上也許正在得意的母狼，咬牙切齒道：“遲早收拾你！”
袁國映見這位聯合國官員“仁慈”地有點冥頑不化，就給他繪聲繪色地講述狼與野駱駝的故事，這都是他親曆新聞的——一峰野駱駝在戛順戈壁，與兩隻狼相遇。野駝見一隻狼與它對峙，另一隻卻蹲在那兒，“噢——噢——”仰天長嘯，明白它是在呼喚同伴，便突然用後蹄刨起一片沙塵，嚇得那隻與它對峙的狼向後跳開，趁此當兒，野駱駝扭轉屁股，撩開長腿一陣風地朝羅布泊中心跑去。兩狼不知是計，憤怒地雙雙追去，可追著追著，狼隻感到足下生疼，足底流血了，原來它們被駱駝騙進了鹽翹地。鹽翹地到處是鹽翹，高者1米多，如尖利的刃，從來沒有動物和人敢誤入。野駱駝一般也不會去冒險，便在與狼的生死抉擇之際，它引它們進鹽翹地，無疑是明智之舉。野駱駝本來沒有狼奔跑速度快，但它有耐力，幾天不吃不喝一點事都沒有，而且堅厚的蹄踩鹽翹如履平地。它見狼攆不上自己，就跑一陣，站下來扭頭望一陣，狼不甘被嘲笑，更不甘快到嘴的肥肉失掉，就咬緊牙關沒命的追！結果越追越誤入“歧途”，待野駱駝不見了蹤影，狼想回頭已經筋疲力盡，饑渴難耐，終於雙雙倒斃於“生命禁區”！
“這麽說，狼鬥不過聰明的野駱駝了！”
簡·海爾博士像聽“天方夜譚”，聽罷又憐憫起狼來，“那兩隻狼是一對夫妻吧？受騙身亡也怪可憐的！”
“這隻是極少的特例。”袁國英見自己的故事起了“反作用”，又說，“更多的還是狼群得逞，野駱駝遭殃！”
——一個野駱駝小家庭正悠閑地休憩於一片沙棘棘林，享受飽食後的愜意。突然，一群餓狼蜂湧而來，身材高大的公駝見狀，讓母駝們保護幼仔，自己則勇敢地上前，瞄準為首的一隻公狼，趁其得意，猛地張開大嘴，將食物連同胃液一古腦兒噴過去，噴得頭狼滿臉滿身，暈頭轉向，“嗷嗷”怪叫著退回狼群。未及另一隻狼撲上來，它又一撩後腿，堅硬的鐵蹄直貫狼的麵門，那隻狼頃刻間腦漿迸裂，倒地而亡。
然而，狼群仿佛被激怒了，瘋狂衝鋒，野駝們被衝散了，幾峰幼駝頃刻間哀鳴著被群狼撕成碎片分食，空中頓時彌漫著一片血腥氣味。公駝勢孤力單，又“黔驢技窮”，再不敢戀戰，衝出狼群欲逃，卻被聞訊趕來的另一群豺狼撲倒在地……一個幸福的家庭就這樣毀滅了！
“看！肯定是狼造的孽！”袁國映剛講完故事，趙子允一聲喊，大家低頭一瞧：是一峰被狼群吃剩的野駱駝屍骸，皮毛上還粘著斑斑血跡。這是一峰3歲左右的小駝，大家檢查了一下，都肯定地說。“狼，太可惡了！”簡·海爾博士終於放棄了對狼的仁慈，說，“那3隻狼崽，該殺！我們拍照的那對母子，會不會被狼群殘害呢？”
“難說！”大家都心情沉重起來。
亡羊補牢，人類的良知與自省
2000年6月，經國家環保局批準，阿爾金山——羅布泊野駱駝自然保護區，已由原來的1.5萬平方公裏，擴展為6.764萬平方公裏。聯合國全球環境基金會無償讚助72.5萬美元給中國，用於保護區擴界後的基礎建設。長期被人迫狼攆的最後一群野駱駝，終於擁有了自己的家園，這也是它們在地球上的最後家園。
2001年4月11日至28日，最先提議研究和保護野駱駝的野生動物學家穀景和，不顧63歲高齡，隨中央電視台組織的“羅布泊野生雙峰駱駝科學考察隊”，頂風冒沙，輾轉於羅布泊“六十泉”一帶和庫姆塔格沙漠，終於將神密的野駱駝形象，用最快捷的通訊方式，奉獻給了所有關愛它們的億萬人民。
“我們千萬不能失去這最後一群聰明而善良的朋友啊！”穀景和悲天憫人地默默禱告。
果然，人類活動的急劇擴張，使新疆野駱駝的活動區域一縮再縮，已由原來吐魯番南部整個庫魯克塔格山區縮小到帕爾崗山區東部很小的區域。“如果不對這些殘存區域加以保護，野駱駝將可能滅絕。”羅布泊野駱駝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管理中心檢測室高級工程師袁磊憂心忡忡地說。因為在元旦前夕，他和同事們對吐魯番地區南部的龍城雅丹地貌、小橫山、帕爾崗喬喀山、帕爾崗雀克山以及伊爾托克什不拉克泉水地等９個水源地的自然環境和人類活動狀況進行了為期１０天的考察。在考察中他們發現，一家承擔“農村公路建設項目”合同段的工程建設公司擅自進入保護區，正在修建一條長約６０公裏的道路。
“近幾年，保護區裏開發了幾個銅礦、鐵礦，這條公路正是通往這些礦區的。如今，人來車往，黃沙滾滾，卻不見了野生動物的蹤跡。”袁磊說，“由於受到礦業開發活動影響，野生動物對人的警覺性非常高。”在野駱駝們的眼裏，人甚至比老虎和狼更“凶猛”。這難道還不引起我們的羞慚和自省嗎？
羅布泊一帶土壤旱化現象加劇，鹽泉水量減少或幹涸，植被有明顯衰退跡象，野駱駝飲水和覓食出現困難。
“我最擔心的是，家駱駝容易和野駱駝雜交，從而威脅到野駱駝的純血統基因。”袁磊說，保護區東部緊鄰甘肅省阿克塞哈薩克族自治縣，該縣牧民在保護區非法放牧情況較為嚴重。 為保護野駱駝種群繁衍，從2001年起，新疆已設立多個管理檢查站，盡量避免讓野駱駝受到驚擾，並通過恢複荒漠植被等措施盡力為野駱駝提供充足的食物。
“總的來說，新疆境內野駱駝種群數量現在處於上升階段。”令人擔憂的同時，袁磊又給記者帶來一個振奮的消息。
袁磊說，羅布泊野駱駝國家級自然保護區的阿爾金山北麓，是野駱駝四個主要分布活動區之一。這個活動區主要在新疆若羌縣境內和甘肅省與新疆接壤的阿克塞縣西部。這裏荒漠灌木較多，又有一定的水源，適合野駱駝生活。經過調查估計，這一片的野駱駝至少有300峰左右。野駱駝保護計劃啟動後，鄯善縣將進一步加大對野駱駝的保護力度，對規模小、生產效益低、環境破壞嚴重的礦點堅決給予取締，注銷生產許可證；對環境汙染大，資源開采過程中浪費大的企業，要重新審核其環保手續，該停的要停，該整頓的立即進行整頓。嚴禁破壞、利用區內野生動植物水源，嚴禁侵占野生動物生活棲息地。對已經利用的要製定解決辦法給予妥善解決。盡快對保護區內礦點企業實行進入保護區許可證登記製度，規範保護區內經濟開發活動。更好地發揮保護區檢查站卡作用，防止偷獵、采挖荒漠植被人員車輛進入保護區。
鄯善縣還將把野駱駝卡通形象設計成旅遊紀念品進行批量生產，當地的道路、街道指示牌上也會出現野駱駝圖案，目的是向前來觀光遊玩的遊客發出倡議：關愛動物，保護野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