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普氏野馬,卡拉麥裏荒漠不可冒犯的精靈 (下)

野馬放生,未來繁衍的最好方式

野馬如果一直生活在溫飽無憂的野馬飼養繁殖中心,將會麵臨三大危機:一是由於野馬中心的整個馬群都是上世紀從國外引進的18匹野馬的後裔,近親**的陰影一直籠罩在野馬群頭上。這使野馬群身高變矮、奔跑乏力、耐力變差;二是如果親緣關係太近,會導致基因鏈崩毀,物種滅絕況且野馬中心有部分野馬的野性已大大流失,變得喜歡與人類接近、嬉戲,有被徹底馴化淪為人類寵物的可能;三是由於長期溫飽無憂,沒有天敵,逍遙自在,養尊處優,加之圈養場地狹小,野馬變得臃腫肥胖,大腹便便,促使野馬素質降低,體力下降,也威脅著這一瀕危 物種的存在。要想徹底解決這些憂患,最好的也是唯一有效的辦法就是-----野放。人類應該讓野馬回到自然,在與嚴酷環境和種群內外的鬥爭中不斷恢複和提高其野性,才有維護和延續這一物種的希望。

普氏野馬放野不但是中國四大野生動物保護工程之一,也是世界野生動物保護的一件大事,放養的季節和地方是否有利於野馬的生存、繁衍?都需要作出慎重的抉擇。在此之前,國外曾經做過一次野放試驗,結果失敗了。因此,中國新疆普氏野馬的放養試驗,自然引起了全球環保人士的聚焦。專家們經過多方考察踩點,建議選擇位於準噶爾盆地東北邊緣烏倫穀河南岸的卡拉麥裏山,作為最佳的野放地。因為那兒有九處水源地,也是普氏野馬最後消逝的地方。

2001年8月25日上午11時正,普氏野馬野放開始。所有在場的人們無不懷著激動的心情,等待著觀看野馬衝出圈養地奔向大自然的壯觀場景。然而,圍欄打開後,被放野的27匹野馬卻似乎並不領情,它們圍成一團,麵麵相覷,不肯行動。這時,隻見一批身著橄欖綠的武警戰士,每人揮一麵小紅旗進入圍欄,手挽手結成人牆,開始有序的驅趕。野馬恐怕生來就沒見過這麽多人,顯然更受驚了。馬群在公馬的帶領下,忽而奔東,忽而奔西,懵懂亂闖,急得人們大呼小叫。野馬們左衝右撞了好大一會兒,這才發現敞開著的柵欄門,由公馬領頭不顧一切地闖開武警戰士結成的人牆,衝出圍欄,朝西北方向狂奔而去,留下了滾滾沙塵……那一幕壯觀的情景,看得人熱血沸騰,心跳加速。

野馬逃離了圍欄,如人生獲得了自由,如囚徒獲得了新生,這是多麽值得慶賀的事啊!然而,未來的野馬,麵臨的將怎樣的挑戰和困境呢?人們又不得不深深地擔憂。

好在6年彈指一揮間。經過6年的野放生活,曾經流離失所的普氏野馬在它們的故鄉——新疆卡拉麥裏山有蹄類自然保護區已經形成了相對穩定的普氏野馬野生種群。自2001年8月首次放野以來,已經有三批(55匹)野馬自由馳騁在“原生地”的戈壁荒漠上。野放野馬的種群不斷擴大,孕育在野外的第二代、第三代小馬駒開始陸續誕生在野外。

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通過持續的跟蹤發現:截至目前,完全野化生存的普氏野馬已經繁殖了36匹小馬駒,繁殖成活27匹,平均繁殖成活率達到70%。 據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主任曹傑說,去年下半年放野的一個野馬種群,已經遠離了原來的野放點,深入到卡拉麥裏山有蹄類自然保護區的核心區域西部,活動在離野放點120多公裏的溝穀地帶。此間正在進行野馬國際聯合科考的動物學家、地理學家和生態學家們,通過最新的衛星遙感地圖也尋找到了野放野馬的活動軌跡。野放時為野馬佩戴的GPS項圈,可以幫助科學家們掌握野放野馬的行蹤。野馬中心工作人員曾試圖根據GPS定位的野馬項圈接近野放野馬,可是在距離曾經的“保護者”和“繁育者”數百米外,野馬就如閃電般地飛奔離去。 歐洲區普氏野馬繁殖計劃負責人、德國科隆動物園園長孜莫曼女士曾告訴記者,新疆卡拉麥裏山有蹄類自然保護區已經形成了相對穩定的野馬野生種群。野馬已經逐漸遠離了保護者的影響,開始了它們新的自由自在的生活。

野馬天敵,不僅僅是狼及其同類

卡拉麥裏荒原沒有老虎和獅子等食物鏈頂端的大型食肉動物,也鮮見有雪豹和熊等,但是有狼。喜歡團隊合作捕獲獵物的狼,也許是野馬的最可怕的天敵。

在卡拉麥裏荒原深處的野馬野放點,有一棟“白房子”。

別以為這兒所說的“白房子”,跟作家高建群筆下的那棟“遙遠的白房子”一樣奇異浪漫,充滿**。其實,它隻是一棟簡陋的土坯房,裏麵分一大間,一小間,大間住人,小間做廚。“白房子”長年累月隻住著卡拉麥裏自然保護區管理站的4個管理員,倆人一組每月輪換一次。這棟遙遠的“白房子”,既沒有電,沒有電燈、電視,手機一到這兒就失去了訊號,這兒真正就像是回到了洪荒年代。這幾位堅守“白房子”的人,白天驅車或步行數十公裏,去觀察野馬;夜晚則躺在無邊的落寞裏,傾聽大自然的天簌之聲和野狼的嚎叫……狼們常常成群結夥,為了捕食裹腹,可以派員死死盯住一個目標不放,伺機做案。“白房子”孤零零矗立在茫茫的戈壁灘上,早為卡拉麥裏的狼群所覬覦和窺視,尤其裏麵進進出出的個活生生的人,更令他們垂涎三尺了。管理員們也早就料到自己已經為狼們所關注,因此,不得不日日夜夜時時刻刻處處設防。哪怕是大白天,他們也將吉普車擋在屋門前,且將車門敞開,正對著屋門。門一開,人可以直接鑽上來,免遭善於潛伏的狼群襲擊。

連人都敢襲擊,更別說是膘肥體壯的野馬群了然而,野放6年來,尚未發現被野馬被人們最擔憂的狼攻擊的先例,卻有5匹野馬在短短3個月間被人活活撞倒。1000年前,北宋大文學家柳宗元在看到了 “苛政”與“老虎”的為害後,得出了“苛政猛於虎”千古喟歎;今天,當聽到狼和車禍對野馬的威脅時,我們難道能不發出“車禍凶於狼”的歎息嗎?人,才是野馬更可怕的“天敵”啊!

5匹野馬的被撞地點,都在216國道328公裏附近。為何獨有328公裏處會成為野馬魂歸故裏的“死亡地帶”呢?據介紹,是由於采食點與水源地分別位於縱貫卡拉麥裏山有蹄類動物保護區的國道216線兩側,生活在此區域內的眾多野生動物,不得不經常冒險穿越公路。

早在野馬首次野放選址時,林業部門就已經考慮到了國道對野馬的影響。然而,要再找一片水草相對豐美的區域實在是太難了。1990年,建成通車的216國道把保護區內的窪地分成兩半,路基兩側成為水源充足的低點。野馬為了采食路基兩側的飼草,有時在一個小時內就要橫穿公路達5次之多。

接連損失5匹野馬,令新疆林業局野生動物保護處朱福德處長非常難過。他將野馬在國道上頻繁遭遇車禍歸結為3方麵原因:第一,216國道經過2005年重修投入使用後,沒有設置限速標誌,車輛速度一般在每小時100公裏以上。公路路基坡度過高,野馬成群活動時遇到危險沒辦法直接衝到路兩邊。第二,下雨後國道兩邊野草豐盛且有水源,野馬往往會橫穿馬路。第三,很多遊客在前往阿勒泰旅遊時,路過野馬野放區時大多會停下來與野馬合影,甚至是撫摸野馬,導致很多野馬不怕人,沒有危險和躲避意識。對此,朱福德處長建議:在野生動物經過的路段設置限速標誌和減速帶以及動物經過的警示標誌,司機在這一路段行駛時自覺減速,注意過路的野馬。同時,考慮給野馬固定的水源地,避免野馬橫穿馬路。

2007年9月22日,兩塊“野馬野放地,請減速慢行”的警示牌,被高高地豎起在216國道300公裏和320公裏處。明確要求車輛經過野馬野放區時,限速每小時50公裏。新疆交通部門一位負責人告訴記者,為了野馬等野生動物的生存、遷徙安全,交通部門投資修建了公路野生動物遷徙通道和安全標誌設置,以避免野馬這種珍貴動物被撞身亡的悲劇不斷重演。

除設置保護動物的警示牌外,新疆交通部門還在國道沿線新增了8塊“保護動物”的告示牌、16塊禁令標誌牌,並新劃出減速標線12組242平方米,8枚太陽能雙閃燈也開始正常工作。在216國道沿線,根據普氏野馬和其他野生動物穿行規律設立的專用通道——4座小橋和沿線路基兩側增設的鐵絲網一應俱全,這些都是交通、公路和林業部門工作人員為野馬等野生動物精心準備的。

“保護區的工作人員會開著車沿216國道來回巡視,我們將通過對野馬等野生動物進行導向指引,使它們能從橋下安全通過國道。”新疆野馬繁殖研究中心野放站站長王臣說,“對珍稀野生動物的保護不能夠以罰代管,簡單了事,必須從源頭上抓起,防患於未然,並形成良好的公眾保護意識。

216國道依然車來車往,普氏野馬的生存危機依然沒有解除。一個世紀前,因為獵殺它們曾在這裏消失,如今又麵臨滅種的危機。麵對一匹又一匹倒在車禍中的野馬,我們不能就這樣束手無策,或僅限於做“亡羊補牢”的善後工作。因為普氏野馬是珍稀的荒原生靈,是中國最後的一群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