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溫暖的餘輝把清淩淩的史河水染成了一片絳紫色。王同見站在空****的房間,窗外的陽光照射進來,令整個房間顯得充滿濃濃的暖意。

何為失去,真情不在?在王同見平淡清靜的人生中,他始終為唐前燕離他而去困惑而糾結。

廣州的李萬玢打來電話勸慰他,在愛情方麵,一個男人不成熟就是表現在他願意為愛情死去;而一個男人成熟卻表現在為曾經的愛情謙卑地活著。王同見說,謝謝你萬玢姐,我明白了。

一個溫柔漫長而空寂的夜。

時間如宿命一般,讓人愛恨交加。有那麽一天,王同見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個小鎮寫生。在小鎮的盡頭,遠遠看見一個人。已初為人妻的唐前燕向他走過來,時光的煙塵沒有遮住他的視線。

此時唐前燕的臉上沒有掛上新婚少婦的喜悅。她和彭東起有過爭吵,有過傷心,甚至是對未來,對希望的絕望。所有的一切一切,都在時光的流逝中,慢慢地融合在相互包容間。她手上拿著一張報紙,皺巴巴的家居服,懶洋洋的眼睛,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距離越來越近了。

唐前燕停下了腳步。

王同見也停住了。他似乎聞到了一股他熟悉的香味兒。

仿佛時間凝固。王同見臉上平靜的表情讓唐前燕覺得自己的眼睛一陣灼痛。

唐前燕的肩膀明顯顫抖了一下,終究還是往前一步,朝他燦然一笑。

“對不起。我辜負了你的真情。”唐前燕的聲音煙火墜地般輕。

那一刻,王同見心裏泛起一種暖暖的感動,瞬間,他對唐前燕的怨氣煙消雲散。他也笑了。王同見說:“你生活得還好吧。”

唐前燕幽幽地答非所問:“你笑起來還是那麽孩子氣。”

王同見歎了一口氣:“隻怨蒼天無情,讓我倆有緣無分。”話剛說完,他能感覺他的話讓唐前燕一顫。

幽靜的小路上,一前一後的兩個人影被夕陽拖得單薄而又長。路上行人很少,稀稀落落。路麵由泥土和細小沙粒鋪就。下雨後的路麵積水坑坑窪窪。

唐前燕的眼睛不知不覺噙滿了淚水。她可能有意不想讓他看到她的淚水,她走到小河邊,蹲下,在水裏洗了洗臉。

河邊的一些垂柳正長得枝繁葉茂。

王同見俯視著她,他看見她滿頭秀發紛紛垂了下來,在夕陽的光芒照耀下掛著一圈毛茸茸的光邊。她的豔若桃花的胸部也悄然暴露了,那對潔白的**上半部從低領處呈現出來。他和她的目光攪在一起,但很快他還是把目光移開,一種異樣的感覺稍縱即逝。

在河邊的沙地上,唐前燕找了一塊幹淨的地方席地坐下。王同見也席地而坐。

過了一會兒,唐前燕站起來把一塊小石頭仍進河裏,水麵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同見哥,你一切還好吧。”唐前燕柔聲道。

“隻要你過得好,我就好。”王同見說著就輕輕歎了口氣。

唐前燕聽出這聲輕輕的歎氣中透著些淒涼,宛若春風緩緩搖晃著河畔的楊柳……

“你也許恨我怎麽不以決然一死以明誌呢?”唐前燕聲音有些哽咽。

“前燕,你這種想法過於簡單了,人世間還有什麽能夠比無盡的追思更美好呢。就好比珍珠,它就是來源於蚌的無數次的痛感,最後才能成為美麗的珍珠。”王同見幽幽地說。

唐前燕的淚潸然墜落,心中的愛和恨交織成一張網。

傍晚的陽光還是有些晃眼,照得小河的水麵波光粼粼。

風拂起她的發絲。唐前燕捋了捋長長的頭發,眼神疼惜而憂傷,對他說:“天色已晚了,你請回去吧。”

王同見若有所思,想了想笑了,說:“是的,我該回去了。嗷,我差點忘了你是個有丈夫的人。你也該回去了。不過,我想一個人在這兒再待會兒。”

遠處的燈光已亮了起來。

“同見哥,那我先走了……”唐前燕幾乎說不下去,低下頭,在那個夏天,在那陣蟬鳴聲中,在當時那片柔軟的星光裏,他輪廓鮮明的臉孔在餘光裏,在她的腦海裏,最終還是在哭著說了一句“再見”後匆匆離去。

望著漸行漸遠的唐前燕,王同見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滋味,他烈火一樣濃烈的愛情撲滅了。他眼睛裏有一些潮濕。他用手擦了擦眼角,回頭望了望,也轉過身悵然走了。

躲在不遠處的唐前燕淚水汩汩而下。

屋旁老槐樹的落花,刺痛了雙眸。

天又下雨了。王同見心亂如麻。

既使唐前燕已經名花有主,嫁為他人妻,王同見仍然難斷這個念頭。他是一個固執的青年。他曾無數次把自己與彭東起做全方位的比較,自己身材適中,一米七六,五官與身材搭配起來和諧而帥氣。彭東起的身高卻不足一米六,與唐前燕站在一起還矮半個頭,矮胖的身材搭配起來顯得小氣而猥瑣。

後半夜,下起了雨。王同見醒來,喉嚨像是燒幹的水壺。他翻身起來,打開一瓶飲料一飲而盡。

雨越下越大。雨滴像子彈一樣斜射在窗戶的玻璃上。

雨下了整整一夜。

王同見一連數日都悶悶不樂,他決定無論如何要把握自己,再不能讓感情泛濫。在小鎮街道上開了一個名叫“天高地遠”的書畫社,經營雖然清淡,但他很知足。王同見身邊其實不乏追求者,他成熟、穩重,有才華,但他關閉了自己的情感大門,多次謝絕朋友們給他提親的好意,不再與別人過多的交流,整日隻是閉門作畫。從此山河永寂。他的眼眸再也不會因繁華錦繡而驚豔。他是個年輕的鬱鬱寡歡者。

於喧囂和浮躁中尋求平和,沉靜孕育了安寧。唐前燕婚後習慣了寂寞。彭東起整天忙著收購生豬,然後宰殺,約人喝酒、打牌,似乎半點內涵與修養都沒有,把妻子唐前燕一個人閑在家裏。唐前燕不喜歡這種“大老粗”,她欣賞的是那種溫文爾雅,多少帶點藝術氣質的男人。因此,當初她剛剛認識王同見的時候,就情不自禁地在心裏說道,不錯,就是他了!唉。歎人生無常,紅塵多作弄。唐前燕曾經幻想中的幸福,隨著時間的推移,消失在了童話故事裏。原先的**與浪漫不再,所有的都歸於現實,歸於平淡。

唐前燕性格不再開朗了,隻要不帶團出去,她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上班下班,沒事就在家裏待著。

天已是半夜了,還不見丈夫彭東起的影子,唐前燕歎了一口氣,然後看著圖像亂晃的電視連續劇,劇中男女恩愛的鏡頭不時出現,她按了一下遙控器,關了電視,無奈地閉了一下眼睛,心裏澀澀的。彭東起的確不適合她。她覺得自己的感情和情懷都在王同見那裏。

那天,唐前燕的目光穿過紛擾的人群,錯雜的聲音,落到王同見的臉上。兩個人的目光相遇,停留半刻,又遊開去,像無聲的魚。一種無言的情愫,在她的心裏,來來回回,徘徊不去。

又是一個秋雨季節,雨纏纏綿綿地下著,映得窗外的人影迷蒙模糊。

王同見忙完了一幅畫的創作,在房間沉思了一會兒,然後操起電話撥打表哥大黑的手機。電話很快通了。王同見說麻煩表哥了。他想讓大黑招呼幾位剛從南方務工回來的親戚朋友晚上一塊到飯店聚聚會敘敘舊。

飯店選得很有檔次,是這裏最好的一家。飯店這晚很熱鬧,大家都很高興,整整一大桌,十個人。曾經因打架鬥毆進過監獄的表哥大黑拿著酒瓶說,表弟,你今天做東,我們大夥覺得很有麵子,你酒量不行就破例陪大夥兒喝兩杯吧。

王同見說,行。一醉方休。

大黑和阿明他們說,好,好,誰不喝誰就是孬種。

王同見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大黑、阿明他們也一飲而盡。

大家推杯換盞。

飯店裏地上空酒瓶越來越多。

王同見酒量不大,但他興致頗高,三杯酒下肚之後仍然頻頻舉杯,不一會就喝高了,有了幾分醉意。肚子裏的酒讓他有傾訴的欲望。

晚上八點,是任何一家餐館最嘈雜的時刻。煙霧繚繞,一股墮落的氣息。王同見說,表哥,我心裏苦啊。大黑說我知道,你的事就是表哥我的事。一旁的幾位朋友也齊聲附和。

王同見突然像個受了委屈的孩子趴在桌子上嗚嗚大哭。大黑見狀也難受,說,表弟你放心吧,你的心事我懂,我知道該怎麽做。在那一瞬間,大黑想到了去報複彭東起。

那晚,大夥兒喝得都很盡興,足足喝了十瓶52°劍南春。王同見他們東倒西歪地走出酒店。大黑叫了輛出租車,然後把表弟王同見扶上車。

王同見到家後沒有洗漱就和衣躺在**,沉沉地睡去了。夜裏,王同見做了一個夢,夢見彭東起把唐前燕往他懷裏推搡,唐前燕也不氣惱,順手把他抱得緊緊,她的豐滿胸脯壓迫在他的身上,使他動彈不得,他又有些幸福地不讓她離開……

彭東起整日穿著皺巴巴的衣服,一天到晚忙著買豬、殺豬,性格粗暴,滿嘴髒話,不善交際,頭發整天亂蓬蓬的,走起路來雙臂擺動極不協調,沒有風度沒有派頭,並且,他還是一個疑心病很重的人。唐前燕和他生活在一起,注定這樁婚姻是不美滿的。

長夜像水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