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一個周末的早上，王同見還沒起床手機響了。榮天誌早早打電話來說是為他接風。榮天誌在一家很有檔次的酒店，提前預定了一桌酒席。
傍晚時分，王同見準時趕到指定的那家酒店，在漂亮的女領班引導來到一間雅間。
榮天誌已經早到了。榮天誌笑了，老同學，你真守時啊。王同見說，又讓你破費了。
這說哪裏話，誰叫我們是老同學加好兄弟啊。兩人握手。
榮天誌對站立一邊的服務小姐說，客人已到齊，可以上菜了。
這時，王同見看見除榮天誌外，包間裏還有一位讓人眼前一亮的年輕女子，一襲得體的衣裙輕覆著她迷人的魔鬼身材，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楚楚動人的味道。
王同見以為是嫂子曲小北，剛想喊嫂子。榮天誌揮手打住了。
榮天誌拉著王同見上前熱情地介紹說，這是林小婉小姐，外企高管，標準的“白骨精”。
人如其名，白淨婉約，長發飄飄，極富都市女子的風情。
叫著林小婉的女子伸出手的同時嬌嗔道，榮總啊，你真幽默，本姑娘可是良家女子喲。什麽“白骨精”“蜘蛛精”亂七八糟的呀。
榮天誌笑著說，林小姐今天怎麽學謙虛呢，誇你漂亮你還生氣啦。
林小婉莞爾一笑，那嫂子曲小北才是標準的美人胚子耶，你也不帶來，想金屋藏嬌啊。
榮天誌說別貧嘴了。他拍著王同見的肩膀對她說，我的老同學好兄弟，大才子大畫家，事業蒸蒸日上。
王同見輕握了一下她伸過來柔軟的手，靦腆說，我叫王同見，剛從家鄉來。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林小婉笑了，眼神裏滿是崇拜，說感謝榮總給我們提供了個相識的機會呀。
王同見的頭發一絲不亂，一件白色的襯衫穿得整齊，看著讓人清涼，舒服。
榮天誌把林小婉安排在王同見的鄰座，意味深長地說你要和這位美女多接觸接觸。
林小婉直言快語，榮總，你的那點小心思我懂。
榮天誌說，小婉呀，你這個美女前麵還加六個字。
林小婉問，哪六個字？
榮天誌語言有些曖昧，故意賣了個關子，真想知道？
林小婉柳葉眉一皺，佯怒，不說就算了。
榮天誌說，我說我說，率性、風情、大膽。
林小婉笑了，我哪有那麽好。
榮天誌說，你在我心中比嫦娥還美。
說著，他就模仿越劇的腔調輕聲哼起了：
天上掉下個林妹妹
似一朵輕雲剛出岫
隻道他腹內草莽人輕浮
卻原來骨格清奇非俗流
嫻靜猶如花照水
行動好比風扶柳
眉梢眼角藏秀氣
聲音笑貌露溫柔
眼前分明外來客
心底卻似舊時友
……
聽罷，林小婉笑吟吟道，榮總，你的嘴巴今天抹蜜呢。
在職場裏，大家需要一個可以開開玩笑、拍拍肩膀的鄰家小妹呀。榮天誌笑著說。他看王同見靜坐在一邊始終微笑著聽他倆鬥樂，話題一轉，嚷開了，同見弟，你不能傻坐兒，講個笑話給小婉聽聽，調節一下氣氛呀。
林小婉歪著頭調皮地對王同見說，都是朋友啦，幹嘛這麽嚴肅啊，你就講一個吧。
王同見說，你們想聽葷的還是素的。
榮天誌壞笑著說，同見弟，你就來一個葷的。
林小婉眨了一下她那美麗的大眼睛，問，什麽葷的素的？
榮天誌說，讓你笑掉大牙。
林小婉嘟了一下嘴。
王同見抿了一口水，看了他倆一眼，故意裝作漫不經心地說，那我就講了，不要罵我低級趣味呀。
他倆異口同聲地說，洗耳恭聽。
王同見做出一本正經的樣子。他清了清嗓子說，這是一個笑話，但卻是真實的。
那天下午，茶樓老板王老八臨時有事急著去會遠方來的一位朋友，可剛才老婆姚瑩瑩打來電話說家裏急等著用錢，他顧不得回家。於是，王老八喊來服務生小雷，從包裏拿出5000元現金，讓他去他家一趟，把錢送給他老婆姚瑩瑩，走時，還再三叮囑小雷千萬不要讓他母親知道呢，近段婆媳有些不和。服務生小雷非常懂事地點點頭說，老板請放心，我知道該怎麽做。老板王老八放心地駕車而去。小雷是個從農村來的小夥子，他害怕錢被小偷發現不安全，就小心的將5000元現金裝在褲子裏麵的褲口袋。經過七轉八拐，小雷終於來到了老板王老八家，老板那年輕漂亮的老婆姚瑩瑩開了門。小雷進屋後用目光掃視了一圈，悄悄問姚瑩瑩：嫂子，你婆婆在家嗎？姚瑩瑩說：老不死的中午時候回鄉下老家了。小雷一聽，高興地說：那就好。他邊說邊開始解褲帶。姚瑩瑩一看，有些花容失色，顫聲說：你，你要幹嘛？家裏沒人別亂來，我可是你嫂子呀。小雷說：我給你錢。姚瑩瑩哀求說：給錢也不行，我可沒有背著你們老板幹過這事。小雷說：是老板叫我來的。姚瑩瑩愣了一下，然後開始脫衣服，她邊脫邊說：這個該死的王老八，這事也安排別人幹，晚上回來我決不輕饒他……
林小婉聽了笑彎了腰。她捂著肚子說，榮總，你以後就讓小王給小北姐送錢呀。
榮天誌也笑得合不攏嘴，好小子，平日不言不語的，還有這麽多幽默細胞，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差點讓人笑掉大牙啊。
王同見舉杯。三杯盛滿紅酒的玻璃杯響響地碰在一起。
林小婉的眼神比榮天誌還要灼亮。
王同見受不了她的目光，低頭看著自己的杯中酒。
榮天誌問王同見：“人世間，什麽最偉大？”
王同見不假思索地回答：“愛情。因為愛情是痛苦的麻醉劑。”
林小婉的眼睛熠熠生輝。
正熱鬧時，榮天誌的手機響了。
榮天誌剛通完話手機又響了，不斷有人打電話找他。榮天誌坐不住了，他抱歉地對王同見和林小婉說公司有點事需要馬上回去處理，叫他倆不要急慢慢用餐，帳已跟吧台講過了。
榮天誌提前走了。
空氣一下子變得敏感起來。王同見輕聲對林小婉道：“林小姐，你，怎麽沒有和天誌友一塊走？”
林小婉看著他笑：“難道你不喜歡我留在你身邊？”
她雪白的胳臂放在桌台上，胸脯挺得高高的。她那迷離而多情的目光想要射穿他的心。
“我、我……”王同見支吾起來，內心驚悸恐慌。本來不善言辭的他，於是隻能操著一口濃重的豫南家鄉話，心意惶惶地打著哈哈，然後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你的女朋友肯定像個黃臉婆，要是美麗漂亮的話你怎麽沒有一塊帶來。”林小婉高傲地昂著頭說。
王同見不容別人說女友唐前燕丁點的不是，他站起身，對她說：“對不起，林小姐，我先走了。不過，你聽好了，我的女友叫唐前燕，芙蓉麵，楊柳腰，櫻桃口……”
“你別生氣啊，我不是故意的。”林小婉聽了羞澀地低下了頭。
“下不為例。”王同見的心裏泛起一股驕傲。
窗外燈火闌珊夜色迷離。
空閑的時候，王同見總會想念心愛的姑娘唐前燕。她的臉上時常掛著暖人的微笑，使他有家一樣的溫暖。
王同見筆下的山水，是典型的豫南山水、大別山風情，用筆隨意而自然。他的畫作最見細致秀潤的才情，最打動人的是人間煙火和生活氣息。
彩雲在空中隨風翩翩起舞。
半個月後的一天，林小婉興衝衝地來到書畫創意中心。王同見起身相迎。她表情神經兮兮的但一看就是好事。
“天上掉餡餅了。”一臉盈盈的笑。她告訴王同見有兩位很有身份的老人點名讓他畫他們的合影像，酬金是一萬元。
時間尚早。王同見坐在林小婉的對麵，開始認真地看她，看她的頭發，看她的臉，像打量陌生人那樣仔細打量。當他的目光移到她那高聳的胸部時，林小婉嚷開了，幹嘛這麽色？王同見不惱，說，我想到一句話。林小婉問，什麽話。王同見說，胸大無腦。林小婉揮起粉拳剛要不依不饒，有人進來。書畫創意中心來了兩位白發老人。林小婉趕緊介紹。原來他們就是來讓王同見畫金婚畫像的，以紀念他們結婚五十周年。兩位老人紅潤的麵頰，珍貴的氣度，最讓王同見不能忘懷的是他們那始終含著善意和微笑的眼睛，那裏麵裝滿人生曆練的通達、智慧和寬容。王同見凝神閉氣，一氣嗬成。畫畢，他自己也發出感歎，畫了這麽多畫像，還從未畫過像他們這麽默契的夫妻相，畫像上的兩位老人細微的眼神和動作，仿佛讓人也能感覺到。兩位老人高興極了。老人叫莊嚴全，是一位醫術高明的醫學教授，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他的老伴曾經是國家某部委的一名女副部長。
臨走時，莊教授夫婦如數付了酬金。莊教授緊緊地握了一下王同見的手，充滿了信任和讚許。莊教授對剛剛趕來的老板楊曉說，這個小夥子很有才華，要好好待他啊。
楊曉恭敬地說，舅舅，您放心就是了。
至此，王同見才知道莊教授是老板楊曉的舅舅。
自從這以後，王同見和老板楊曉的關係日漸親密，書畫創意中心的很多人都能看得出來的。書畫創意中心的辦公室共才7個人，除了5個女的之外，還有一個部隊營級轉業軍官，名叫閆儼，老實正派，他的有些戰友分到國稅局、地稅局、公安局、檢察院等比較好的局委，他卻選擇了自主擇業，進了這家書畫創意中心。
閆儼年齡已逾不惑之年，可他每天還兢兢業業，早來晚走的。王同見一邊對他心生敬意，一邊由衷的為閆儼感到悲哀，像他這樣的人在當今這個社會已經無法吃開了。另外5名女同事，除了嵐姐30多歲結過婚之外，其餘4個都剛20來歲，而且個個都水靈漂亮。所以很多時候，王同見看著她們4個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和閆儼打情罵俏的樣兒，閆儼也不生氣，和她們保持著和諧的關係，有時偶爾也會和她們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這樣倒也樂在其中。
有時候坐在搖搖晃晃的公交車上或是呼嘯而過的地鐵中時，看著身邊陌生的麵孔，聽著他們打電話時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方言，王同見總是會暗地揣測哪個人是哪裏人。一個字也聽不懂的是潮汕人，說話總是大著嗓門的是河南人，三句話之內一定問候到你母親的則是東北人。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年時間。
有一天下午，王同見正在構思一幅畫，忽然接到了唐前燕用手機打來的電話。她像詩人一樣對他說，對你，有愛也有痛。愛是一種甜蜜，痛是一種無奈。對你的愛與痛加起來，那叫--愛情。說完，她咯咯地笑了。
王同見問，你在哪？
他以為她從家鄉給他打來的電話呢。
唐前燕調皮地說，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小姐我就在你的辦公樓下。
王同見說我不相信，你騙人。
唐前燕說你打開窗戶看看。
打開窗戶，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窗口時，王同見激動了。他從樓上飛奔而出，美麗的唐前燕向他迎來，兩人緊緊擁抱著，盡情地訴說別後的衷腸……他仿佛看到站在不遠處的林小婉那雙嫉妒的眼睛……
太陽照進來了。
原來是一個夢。在夢中，王同見總能看到唐前燕。
草木漸漸鬱鬱蔥蔥起來。都市中熙熙攘攘，人來人往，到處都是寂寥的心。
王同見不小心患重感冒，下午去郊區的一個醫院去打針，走廊裏人很多，他不小心撞到一個矮胖的男人，那男人怒斥他，你眼瞎了嗎？
王同見剛想回罵，突然看到了男人身邊的林小婉。
她臉色蒼白，彎著身子，手捂著肚子。
王同見又去看那個男人--四十四五歲的樣子，頭發已經白了，還有些謝頂。
那個男人扶著林小婉，樣子顯得很不耐煩。王同見下意識地抬頭看了看他們身後的門牌，婦產科。
王同見明白了。
那個男人手裏拿著一張單子到門診部收款處去了。
王同見低著頭，擦肩而過的時候對林小婉說了句“對不起”。他剛走幾步，林小婉喊住了他。她看著左右無人，猶豫了一下，說，今天的事情求你別告訴其他人。王同見點了點頭說，不會的。於是，林小婉笑了，帶著些謝意。可是這笑容，卻讓王同見的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