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我一雙慧眼

繁華的城市,喧囂的大街。一輛動感、時尚的銀色寶馬車在車流中不知疲憊地穿行。車裏,一位身著淺色西服的青年男子握著方向盤用心駕駛。他的心懸得高高的,在痛,在流血。

經過一個又一個路口,這輛車子緩緩駛入一幢挺氣派的文化傳播公司辦公大樓停車場。早已守候在一旁的一位高個子保安急忙上前把車門打開,這位青年男子從車裏出來了。他雖然沒有十分英俊的外表,但他有棱有角的麵容,一米七六的身高,以及運動員一樣的身材。他用目光掃視了一下公司大樓的外觀,然後轉身進入辦公樓大廳裏。電梯在十六層停下。他邁出電梯,打開總經理辦公室的門,走到辦公桌跟前,把公文包往寬大的桌上一放,然後來到玻璃窗前,望著窗外的風景,陷入了沉思。他叫王同見,是這兒的年輕總經理,同時也是一位年輕的畫家。

青春亮麗的女秘書胡慧聞聲從隔壁輕盈地邁了進來,及膝的裙,突出的胸,盈盈可握的腰,若隱若現的雪色肌膚嫩滑的腿。她是個湘妹子,身材是天生的標致,是個看韓劇長大的女孩,生活中充滿了浪漫的情調。

她給總經理倒了杯綠茶端過去。她知道他愛喝來自豫南家鄉的毛尖茶。

王同見接過茶輕輕抿了一口,坐到能轉動的老板椅子上,然後示意她也坐下。

胡慧笑了笑,但她沒有立即坐下來。

“你有些像她的樣子,包括言談舉止。”王同見似喃喃自語地說。

“王總,她真的有那麽好?”胡慧充滿好奇地問。她的粉臉興奮得通紅。

“是啊。”

她沒有想到她的一句話居然引起了年輕的總經理對往事,準確說是對一個女子,對一段愛情往事的追尋。

“那她現在在幹什麽呢?”

胡慧見他今天高興,就又多問了一句。

王同見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心裏湧上絲絲酸澀。

走廊裏傳來找胡慧的女聲。

“小慧,你忙你的事吧。以後我會告訴你的。”王同見對她擺著手說。他此刻想一個人安靜一會兒。

善解人意而又溫柔的胡慧緩步離開。她知道,這幾年,年輕的總經理王同見是受到了一些苦,開始外出打工給人家幹,後來又經曆了牢獄之災,出來後給自己幹,憑著執著的追求和頑強的毅力,經曆過人生的沉浮和艱難的打拚,終於有了自己的公司,資產數千萬,可謂是個標準的成功人士。他為人低調,不事張揚,性格有些內向,非常斯文,具有文化人儒雅的風度。

他還是個快樂的單身漢。

暖暖的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灑下一縷初秋的柔情,照在寬大的辦公桌上,照在桌上擺放著的一張大幅彩色畫像上,安安靜靜。畫像上麵是一位神采飛揚的年輕女子,勻稱而不失豐腴,飽滿而決不臃腫,亭亭玉立而決不妖冶招搖。她是那麽安謐的,甜美的,那份舒展與窈窕,風韻與神采,王同見全部把她融入了畫中。這是他從內心流出的對這個女子的真誠傾慕。畫像上的女子叫唐前燕。

隻是她的美麗和風韻都不是真實的,隔著厚厚的畫布,再真實的世界也會變得飄渺。曾經幸福的一刻永久地保留在了畫像裏,卻無法永駐枯竭了的愛情。

王同見癡癡地看著畫像,爾後閉上眼睛慢慢陷入美好的往事回憶,甜甜地進入了夢鄉。

夜深了,人靜了,圓月當空的夜晚,前燕啊,你是否也在眺望?月殘了,星笑了,前燕啊,你是否也在笑?

夢是殘酷的,美麗絕倫的世界會在一瞬間土崩瓦解,隻要醒來,一切就會不複存在。王同見不願醒來。

往事讓人回味。

那是一個發生在八年前的故事。一個關於愛情的故事。那幾年發生了一些事,在王同見胸口上留下了或深或淺的痕跡。

那時的王同見隻是不愛講話而已,自幼父母雙亡,隻有一個比他大十多歲在邊防部隊當營長的哥哥。哥哥王若見長年駐守在祖國的雪域高原上,紮根邊疆,很少回鄉探親。

王同見為人懦弱敦厚,瘦瘦高高,五官端正,一年前從上海一所大學美術係畢業,在家鄉一所農村中學當美術老師。畫畫如一塊巨大的磁鐵,緊緊吸附著他的整個身心。一花一草、飛禽走獸、山水人物,經過他的畫筆變得栩栩如生。當時他剛剛二十出頭,有理想,有文化。麵對日升日落,同事們都感到前途渺茫。他不敢想得太多,否則就變成了癡心妄想。

一天晚上,女大學生唐前燕做了一個夢。她夢見自己在太陽落山的晚霞裏,和一位長著瘦高的個子有著一雙憂鬱眼睛的小夥子牽手在彎曲的山路上緩緩行走。她的高跟鞋踩在石板路上哢哢的響,節奏不急不慢。山路一直向前延伸,似乎永遠沒有盡頭。那真是一種溫暖的感覺。一個活在夢裏的人是幸福的。後來夢醒了,她發現自己有淚水流出。

神奇的大別山,在河南境內綿延數百裏。山間清新的空氣,讓人心曠神怡。山村太潔淨了,連空氣也是透明的,帶著一股濃濃草木清氣和泥土的芳香,特別讓人陶醉。

人間四月天,鳥語花香,春意正濃。走出沉悶的房間,走進萬紫千紅的春天,人們如花的笑靨成為了春天裏最美的一道風景。走出去,投進大自然的懷抱,生活將更富樂趣。

在一個輕風拂麵的周日上午,王同見背起畫夾去大別山深處寫生。色彩斑駁的山林,已有雲霧環繞,如夢似幻。遠眺山川交匯,霧光迷蒙,恍如仙境。有一湖蜿蜒遊**於群山之間,四周青山盈盈,綠樹環繞,湖水清澈透明,甘甜可口。站立湖邊,遠視南山,“兩岸青山相對出,巨幅國畫八眼簾”。遠處時隱時顯的華陽大佛山一覽無遺,湖光山色,美不勝收。在清風輕吹和陽光照耀下,波光粼麟,流光溢彩,野鴨臥波,魚蝦漫遊。碧波**漾,眼前山花爛漫,姹紫嫣紅,不禁讓王同見這個大學美術係畢業生萌生詩情畫意。

在一處開滿映山紅花的山坡上,緩緩走來一個女子,渾身洋溢著青春氣息,這個姑娘真美,唇不點丹,肌膚豐澤白皙,烏黑飄逸的長發垂至腰際,秋波流轉的雙眸顧盼生輝,腳踩在青青的草地上,人就像從畫中走出來似的。

時為四月末,正值映山紅花開得最燦爛的季節。味香而不刺鼻。王同見和她四目相對,她那眼神中透出一股攝人魂魄的力量。他感覺她太漂亮了,眼睛忽閃忽閃的,眼睫毛長長的,臉上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

王同見不禁拿眼偷偷打量了她一番,隻見她大約二十歲左右的年齡,不俗的裝扮,完美的身材,細膩的皮膚,尤其是那豐滿而挺拔的胸部讓人浮想聯翩……

也許是出於禮節,那位姑娘在轉身離開時,對傻呆呆站著的王同見拋了一個明媚的笑臉。這笑臉使王同見迷惘的神情深處掠過一片溫暖。

太陽落山了,天色已近黃昏。王同見覺得有些口渴,於是收拾畫夾,沿著山路走下去,走了好一段長長的路,視野裏才出現了一間小木屋。

那間孤零零矗立在山中的小木屋是以前看山護林老人的房子,平日裏是沒有人呆在裏麵的,在絕大多數時間裏它隻不過是一間空房子而已。王同見遠遠地看見了這間小木屋,他喘了幾口氣然後加快了腳步。

在那幽幽青草香中,王同見來到小木屋的門前,門是虛掩著。他輕輕推開了門。

屋裏麵的人讓王同見的眼睛一亮。她就是上午見到的那位姑娘。他們兩人相視一笑。

王同見靦腆地站在門口說:“你好,我們倆真有緣呢,又見到了你。”

那姑娘的嘴唇動了動,有些羞澀地對他說:“進來吧。”

她把他讓進了小屋。

王同見怕姑娘誤會,慌忙說明了來意:“我想喝點水。”

“好啊。”她笑盈盈地說,“請你稍等一下。”

於是,她轉身去找茶葉,開始給他泡茶。

姑娘打扮得簡約而又時尚,淡紅色的襯衣的下擺隨意地挽個結,露出一小截白亮的細腰,下身著一條寬鬆飄逸的黑色裙褲,讓人感覺親切、自然。

兩個陌生的青年男女,此時此刻,竟然都有了莫名的心思。

茶是新茶,穀雨前采摘的,是信陽毛尖的極品“雪綠”茶,茶湯入口後,絲絲縷縷的清香便在五髒六腑之中徐徐流傳。

桌子上的花瓶裏插著幾株映山紅花,弄得滿屋子都是沁人的清香,幽幽的,一點點地散開來。落日的餘光從窗外直射進來,泛著光。

她有著圓潤的臉龐,大大的眼睛,長長的睫毛,還有一對淺淺的酒窩,恰到好處地渲染了她的嫵媚。經過簡單交談,姑娘告訴他,她名叫唐前燕,剛過二十歲生日,大四在讀。與老父和兩個弟弟相依為命,母親去世已逾十年。她家住百裏外的一個小集鎮。她這次到這裏是搞社會實踐活動的。為了體驗山區生活,她就來到大姨這兒。她大姨家在山坳裏,離這裏大約有三裏路。這個小木屋是她大姨夫看山護林用的。

天色漸漸暗淡了下來。依稀可以看到殘星的光亮。遠處沉澱在稀薄霧色中的大山顯現出模糊而肅穆的輪廓。山下幾戶農家已經點上橘黃色燈光。

遠遠走來一高一矮、一老一少兩個男人。

唐前燕指著來人的方向對王同見高興地介紹說,高個子是她大姨夫,矮個是她小表弟。

王同見對唐前燕說,今天麻煩你了,我們以後會再見麵的。

會再見麵的。唐前燕隨口而出。

王同見辭別唐前燕下山。

他能感覺背後深情的目光。那雙眼睛如清水一般清澈,天真而珍貴。

他對她是一見傾心的。

說實話,唐前燕也有這樣的感覺。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從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她就從他眼中讀出了那種叫愛情的東西。

星星開始眨眼的時候,王同見回到了隻有他一個人的家。他放下畫夾,從隔壁鄰居家找來一瓶開水,泡了一碗方便麵,晚飯就這麽簡單地打發了。和衣躺在**。空落落的房間裏自己聽見自己的聲音。他手枕著頭,仰躺著,兩眼望著房頂,細細地回味著與唐前燕的相見相識,腦子裏滿是她的影子,一顰一笑都那麽清晰,尤其是她那雙眸子,幽幽亮亮的,眼光一掃,仿佛就能把他的心思全部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