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親曆“分家”

秋葉的雨滴敲打著時光。雨,淋濕了我的思緒。

作為收稅人,猶記得1994年稅務機構分設那些事。

1994年9月,稅務機構分設的消息被證實了,人們的思想活躍了。稅收,開啟促進發展改善民生之道。稅務機關是主管稅收征收管理工作的部門。1994年,為了進一步理順中央與地方的財政分配關係,更好地發揮國家財政的職能作用,增強中央的宏觀調控能力,促進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製的建立和國民經濟持續、快速、健康的發展,國家開始實行分稅製財政管理體製,合理劃分稅權,劃分中央稅、地方稅、中央和地方共享稅,同時,為了適應分稅製的需要,國務院對稅收管理機構也進行了相應的配套改革,組建國稅、地稅兩套稅務機構分別征收。因此,省及省以下稅務機構分設為國家稅務局和地方稅務局兩個稅務係統。

應勢而動,循序漸進。分設之初,按照方案,我們縣稅務局析分為縣國家稅務局和縣地方稅務局,實行垂直管理,分別征收,分別運轉。用當時叫法最多的說法,叫“分家”。

“分家”從來就是一個難纏的話題,然而,我們縣的稅務機構分設卻相當順利。作為當年的親曆者、見證者之一,我心裏非常清楚,稅務機構分設,這是全國性的大動作,關係到分稅製改革的成敗,關係到今後工作的開展,不是個人所能左右的。所以,作為稅務工作者,我們必須服從大局,絲毫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那段日子,我身邊的每位同事顧大局、識大體,以實際行動支持機構改革,統籌兼顧,紮紮實實做好本職工作,不等不靠,大家堅持做到“兩不放鬆”、“三個一樣”,即實施新稅製不放鬆、組織收入不放鬆;不管分到國稅局還是地稅局,工作幹勁一樣、工作責任心一樣,工作標準一樣。我縣稅務機構改革按方案順利地進行,既積極,又穩妥。原有稅務人員按國稅七地稅三的比例進行分配,房屋、固定資產等財產按五比五的比例進行分配。

機構分設方向已明確,改革號角已經吹響,工作思路更加清晰,關鍵是在實施上。

那個時候,消息不像現在這麽靈敏,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自己的去向。

於是,我們一如既往地堅守在工作崗位,安靜地等待“分家”。我所在的稅務所是當時全縣最大的稅務所,人多時有十六七人。時間緩慢流逝,往常熱鬧的稅務所,像一下子失了魂,誰也不知道分到哪兒,是留下,還是調走?哪些人分到國稅,哪些人分到地稅?大都一臉茫然。誰都想知道,但是誰都不敢知道。

如果心散了,方向就偏了;焦點沒了,成像就模糊了。收稅回來,我低著頭與電線杆擦身而過。那時,不管是國稅還是地稅,每個人員的思想,似乎一夜之間變的實際了起來。在選擇去留時(當時從省級以下稅務機關的人都自覺不自覺地認為,分到地稅是被分出去,分到國稅是留下來),每個人所想到的並不是哪裏能發揮自己的作用,哪裏能使自己的專長得以發揮。

這天,傍晚時分,我們從各自的征收片區陸陸續續回到所裏,大家圍坐在一起,話題自然而然就談到今後的去向。每個人雖然嘴裏都說無所謂,其實都挺在意的。坐在我旁邊的一位同事,他平時老成穩重,遇事不慌不忙,這次,隻見他不停地大口吸著煙,一隻又一隻,也不多語,我卻分明從他指尖纏繞的煙霧中看到了顫抖。

在這裏,我想插上一段,關於我戀情的故事。

每個人都有一段情事,我也有,有了不算過錯呀。在大家都在焦急等待國、地稅分設的那些日子,相戀多日的女友,那些天,突然對我未來的去向關注熱烈起來,她時不時打電話探聽,有一次不顧天熱路遠從另外一個偏遠鄉鎮騎幾十裏山路來到小鎮找我。她平日總是一副溫柔婉約的模樣,這次她沒有含情脈脈,簡單明了,直接向我發出最後通牒,如果分到地稅咱倆就分手!她態度堅決而又決絕,說到做到,沒有絲毫商量的餘地。我不敢正視她那雙曾經溢滿柔情蜜意的眼睛。我一時無言。

那時,父親罹患重病在南京一家大醫院住院治療,弟弟日夜陪伴在父親身邊。父親因為年邁,手術後恢複很慢。

我作為家中長子,沒有去醫院護理病重的父親,替換一下已在那裏待了兩個多月的弟弟,反而為今後的去向而糾結。你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望著她斷然遠去的背影,我心裏酸酸的。

來不及有任何的思想準備,**便頓然消失在了黑夜。多日的戀情輕薄得如此不堪一擊。

我普通得像霧像雨又像風,注定隻會成為她生命裏的匆匆過客。感同身受後,才可懂人事知情事。

一陣陣風吹來,蒼涼盈麵。行走在山間小道,雙眼恨不得將所有的景象,所有的記憶一一攬入,幾多悲欣交集。望著路邊醉人的秋景,層林盡染,我已沒有了耐心去欣賞。

金秋的季節,本是收獲的季節,我卻沒有看到喜悅。我別無選擇,聽天由命。命運和戀情讓我糾纏、瓜葛。

靜夜且徘徊。獨自站在小鎮的一個路口,心裏猶豫著不知向左走還是向右走。這時,從前麵跑來一個小男孩,手裏拿著機器人玩具。他走到我身邊,歪著小腦袋脆生生地問我,叔叔,您在等阿姨嗎?我說,是啊,小朋友。小男孩歡快地朝前跑走了。這時,我恍然大悟,還猶豫什麽,朝前走,莫回頭。

人生重要的不是所站的位置,而是所要走的方向。

在一個丹桂飄香、秋葉靜美的日子,我們迎來了縣局的幾位領導。他們神情莊重的召集大家開會,待人員全部到齊後,開始宣布人員去向,然後再進行各種交接。當時,稅務所共有14人,有10人分到國稅,我和另外3名同事分在地稅,並且,我將調往鄰近縣城的一個鄉鎮地稅所擔任會計工作。沒有退路的選擇。隨即,國稅、地稅分別掛牌辦公。

相處在一起的緣分。當日,我們齊聚在一起,站在原稅務所的牌子前合影留念。麵對那些朝夕相處的同事,以後也許就不可以再在一起工作了,大家都很珍惜最後的時光,傷感的情緒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女人是脆弱的,也是最容易動感情的。女同事敏和潔,一個聲音甜美,一個笑容明媚。那天,她倆眼圈都是紅紅的,年輕的敏忍不住流出了眼淚。大家心裏彼此都明白原來這個單位已成為曆史,將不複存在。

我家有四人在稅務部門工作。經過這次機構分設,父親和弟弟分到了國稅係統,我和姐姐則成為第一批地稅人。

那天,我喝醉了,醉得一塌糊塗。不知是為父親和弟弟分配到國稅高興,還是為我飄逝的戀情苦悶,或許,還有一些是為了和同事們的別離。人生難得一回醉,何不借酒消愁。

醒來後,看到身上的這身藍色稅服,總能感覺到肩章上稅徽的重量是那麽地沉甸甸,同事們告訴我,那是責任。我聽了心裏暖暖的。梁啟超曾經說過:“人生須知負責任的苦處,才能知道盡責任的樂趣。”責任是一種約束,但又何嚐不是一種幸福。

波瀾中總會孕育平靜,荊途中總會埋藏希望。前行者,別害怕,也別猶豫,未來就在前方!

歲月如歌,有時候,我更願叫它“稅”月如歌。這樣,就會感到親切、溫暖。

風住了,雨停了,天空恬靜而清新。又有人到地稅辦稅服務廳來繳稅了,我歡快地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