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在鄉下收稅的日子1

通向山中的那一條條崎嶇的小路上,留下我們的腳印,也留下很多收稅的故事。多年過去了,我始終對在鄉下收稅的日子充滿了眷戀。

每一段記憶都有生命

腳下沾有多少泥土,心中就沉澱多少真情。20多年前,在鄉下收稅的日子,是我人生的經曆中最難以忘記的。那時,稅種多,稅額小,稅源少,收稅要進村入戶。最頭痛的當屬征收農村屠宰稅,零星分散,時間長,費力、耗時。

那一年,四五月間,百花怒放,向人們傳遞著夏日的氣息。我所在的稅務所對人員進行分組,每組兩至三人,清理農村屠宰稅,重點是農民自宰自食殺年豬的那一部分,當時的稅負標準是:一頭豬,稅款5元;一隻羊,稅款3元,稅額不等。

因為年輕,我和另一位先我參加稅務工作的同事分在一塊,負責離集鎮較遠的五個山村的屠宰稅清理工作,時間大約為一個月。

“出門問天氣,行路看山水,早起隔岸約談,黃昏還難見麵”。在這裏的稅務人員要付出十倍甚至百倍的艱辛和努力,一分一厘為國家征收稅款。我們不怕山高路遠。

大別山山路崎嶇,車子不好騎,大多數時候,我們是扛著車子走。同事開著玩笑說,在山裏收稅,不是人騎車,而是車騎人。所以,我們主要是依靠徒步行進。我們背起挎包帶著稅票,徒步到各村清理屠宰稅,最遠的一個村往返一次要走三天。常常在深山裏走一大半天都看不到一戶人家,我們靠著頑強的意誌和一雙堅實的腳板翻山越嶺。渴了,掬一捧清冽的山泉;餓了,吃幾口自帶的餅幹;累了困了,靠著大樹小憩片刻。山裏人家住得零星分散,許多村民居住在深山峽穀,稅款征收工作非常艱難。有時,為了征收一頭豬或一隻羊的屠宰稅,我們要走幾裏甚至十幾裏山路才能達到屠宰農戶家裏。令人哭笑不得的是,我們辛辛苦苦趕到某一戶屠宰農戶家,家門緊鎖,沒有人在家裏。好不容易找到一戶屠宰農戶家,因為這家人窮,又確實拿不出錢來繳稅。從他們那歉疚的目光裏,我們也不忍心采取強製執行措施,隻好等攢齊錢再來繳稅。我們無可奈何,算空跑了一趟。那個年代,農民們的收入水平普遍很低,很多人還沒有外出打工掙錢的觀念。

在豫南鄉下清理屠宰稅,遭受風吹雨淋是我們稅務人員的常事。山裏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剛才還是麗日晴天,一陣涼風吹過,一群烏雲就跟著過來了,劈裏啪啦雨點也就砸了下來。我們淋在半路上是常有的事。

隆隆的雷聲漸漸隱去。為了忙著趕路,誤過了吃飯時間,一整天吃不上飯,這也不足為奇。那天,我和一位同事清理完山下的一個村屠宰稅之後,我們顧不上休息又馬不停蹄地奔赴深山裏的另外一個村,那裏有一戶屠宰年豬的周姓村民。

山路崎嶇不平,烈日當頭,路麵被烤得發燙,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滾落,臉上的汗珠流進眼睛刺痛雙眼。時間到了下午三點鍾,我們還沒有走到那個村。此時我們已累得疲憊不堪,可這最後一戶周家又十分難找。那時還沒有電話和手機,聯係不是很方便。由於不熟悉當地路況,一路不停地打聽,我們最終來到了這個村。進村的土路泥濘不堪,我們隻得挽起褲腿從泥水中趟過。

在村口拐彎處,我不小心被石頭拌了一下,一塊尖銳的頑石劃破腳脖子,血液,不動聲色,順著傷口緩緩流動。同時,我的右腳也扭傷了。

這是一個四麵高山環繞的地方,隻有幾棵枝幹扭曲的大樹屹立其中。當時,我就有了想放棄的念頭,可是一想到周姓村民宰殺了一頭豬,兩隻羊,稅款不少啊。我隻好咬牙堅持著,在同事攙扶下一瘸一拐地走著。

天快黑時,在小村南頭,我們叩開了一戶人家……他和妻子出來相迎。他有著標準的豫南山裏人特征:身體魁梧,一臉憨厚。他熱情把我們迎進屋。他得知我們此行目的,二話不說就掏錢愉快地把稅繳清了。我的同事把稅票開好遞給他。

他的妻子,顯得很喜巧,看到我們進門落座,便喜盈盈地端出一盤剝了殼的花生,兩杯綠茵茵的茶水。這是一個精致的四合小院,高門大窗,遍貼瓷磚,水泥地麵,平展潔淨。屋內更是一塵不染,牆壁上張掛著幾幅精致的字畫。在這深山裏,竟然包藏著這麽一個充滿文化氣息的院落,真是讓我驚奇了。他的妻子看我站立不穩,急忙搬來竹床讓我躺下。這時我的右腳踝腫得厲害,還滲著血水,我痛得眉頭緊皺著。

因他比我年長,我稱呼他為周大哥。他向我問明情況後就出去了。一會兒,他就從附近的村醫療室買來一瓶雲南白藥和一瓶用於消炎的紅藥水以及白紗布。他不嫌我穿部隊發的解放鞋腳臭,蹲在我麵前,把我的右腳放在他的懷裏,脫去我的鞋和髒襪子,把血擦幹後,然後拿出雲南白藥和紅藥水在我的腫處輕輕塗擦著,他邊塗擦著邊安慰我,傷口沒事,灑點雲南白藥、擦點紅藥水就好了。說罷,憨憨一笑。

也許是心理作用,不一會兒,我的右腳似乎感覺不到絲毫疼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