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兵之初

從小就向往綠色軍營生活，盼望有朝一日能成為一名光榮的人民子弟兵。在新疆邊防部隊當兵的叔叔有一次回來探家，我纏著他一整天，讓他講部隊的故事。叔叔對我說，部隊是有嚴格紀律的隊伍，走路整齊，吃飯要快，衣服被子要疊“豆腐塊”……一切都那麽令我向往。平時在電影電視上看到當兵的是那麽神氣、威武的。假如有一天能成為他們中的一員，那是多麽讓人高興的事情啊。從那以後，有事沒事我就纏著父母嚷著要去當兵。我的夢想在軍營。

好男兒當兵去。那一天很快來臨。那年3月，未滿18歲的我終於如願以償地穿上了向往已久的綠軍裝。帶著朝氣與稚嫩，懷揣著夢想和希望，來到千裏之外的地處中原腹地的濟南軍區某步兵師。

我們這些新兵穿著嶄新且又肥大的軍裝擠上了開往北方的列車。在初次離家揮淚告別了送行的親朋好友的那一刻，我暗下決心，在部隊一定好好幹，給父母爭光，為家鄉添彩。

此去軍營金戈鐵馬關山萬裏，崇山峻嶺大漠孤煙鍛造一個堅實的臂膀，列車一路向北開著，窗外的風景飛馳而過。青春生動的眸子浸著濃濃的鄉戀，急馳的車窗掠過一個個稚嫩的麵龐。乘坐這趟車的300多名新兵大都是從豫南信陽各縣來的，說話也都感到親切，大夥兒的心情也就好多了。可是那時候誰會想到是不是能在一個部隊裏呢。我們當時都沒有想這麽多。我隱約知道目的地是在許昌。那時的火車速度不是很快，而且聽接兵的王連長說，下了火車還要乘幾個小時的汽車，大約第二天傍晚才能到達所在部隊。是什麽樣的部隊，王連長沒有說，我們也不好意思去打聽。

軍營對我們剛入伍的新兵來說是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在一般人的印象中，部隊的生活是簡單嚴肅的，直線加方塊，甚至有點枯燥，每天除了訓練還是訓練，吃飯要集體行動，整理內務也要一絲不苟……未參軍前，我記得社會上流傳一句順口溜：緊步兵，慢炮兵，稀稀拉拉坦克兵，吊兒郎當汽車兵，怎麽也比不上機關兵。真實的情況是這樣的嗎？我們新兵茫然不知。上中學時，我看過國產對越自衛反擊戰爭片《鐵甲008》，受到電影熏陶，我的夢想就是當一名英雄的坦克兵。得知去的是步兵師，我的心情多少有些失落。下車後，在師部大院集合後開始分兵，有的同鄉被分在師直屬隊，有的同鄉被分在炮兵團或高炮團，大多數同鄉都被分到了條件艱苦的3個步兵團。意想不到，我和10位固始同鄉被分到離師部300裏外的坦克團。更巧的是，接兵的王連長也是來自坦克團的，我們頓時有一種親切感。經過交談，得知王連長是河北邢台人。傍晚時分，我們走進掛滿“熱烈歡迎新戰友”條幅的豫西一處軍營，進入視野的是，方方正正的圍牆，排列整齊的營房，寬闊平整的訓練場，筆直光潔的道路，獵獵軍旗，威武哨兵，操場上有老兵在訓練，口號聲此起彼伏，坦克、裝甲車等各種車輛進進出出，這一切都讓我們這些初入軍營的新兵感到那麽的好奇。

我們是第一批到達這個部隊的新兵。軍車停穩，我們趕緊提著背包下車。寬闊的大操場上已站著一排軍銜不一的幹部戰士，王連長跑步向前，把我們的檔案遞給一個身材魁梧的軍官。後來得知他就是新兵營營長。我們10人按個頭高矮順序排隊站好，接著開始點名。我被一位長著娃娃臉的老兵帶走，於是我就成了新兵一連一排一班的一名新兵。班長就是那位長著娃娃臉的老兵，是河南駐馬店人，副班長是山東荷澤人。他倆幫我把床鋪安排好，然後領我來到連隊食堂，給我打了很多菜，知道我是南方人，愛吃大米，特意讓炊事班的老兵給我做了一大碗香噴噴的大米飯，瞬間讓我感受到了部隊的溫暖。

青山秀水哺育了一個高尚的追求，投身熔爐迎接挑戰接受磨礪百煉成鋼。帶著憧憬，帶著夢想，帶著堅毅，就這樣我們走進了綠色軍營。

新兵首次見到坦克，別提多開心。我們所在的是一支全訓部隊，一支英雄的部隊，1986年百萬大裁軍時，由軍坦克團改為師坦克團，擔負著集團軍戰備值班任務（那時我國南部邊疆還有戰事）。新兵營的營長、教導員和幾位新兵班長都是從雲南老山前線立戰功回來的，他們是真正的英雄。

提起兵之初，每一名軍人胸中都會勾起真摯純樸的情感回憶。

新訓期間，新兵營以營為單位組織教學，以連為單位實施訓練，不時還組織隊列會操。在新兵中，叫響了“誰英雄誰好漢，訓練場上比比看”的口號，表明了“當兵不習武，不算盡義務；武藝練不精，不算合格兵”的決心。從此意識到，我們不再是父母雙親身邊任性玩耍的孩子，不再是校園裏愛追夢的學生。軍人，這個神聖而又偉大的稱號已成為我們新的名稱。謀打贏，練打贏。走、打、吃、住、藏，我們幾乎個個被訓練成了小老虎，在較短的時間內實現了由普通社會青年到軍人的轉變。剛入伍那陣兒，新兵們的臉個個白皙嬌嫩，豫西的紫外線太強，天天在烈日下摸爬滾打，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大部分的新戰友就變得黑不溜秋了。對於我們新兵來說，無論在意誌上、品質上，還是體能上，都是一種全新的挑戰和考驗。我們經常攜帶輕武器、子彈袋、手榴彈、防毒麵具、水壺、挎包、雨衣，負重25斤左右跑5公裏武裝越野。到了晚上睡覺也不敢放鬆大意，緊急集合是新兵的最大擔心。夜深人靜，突然響起急促的緊急集合哨音。翻身躍起，穿衣，蹬鞋，係腰帶，打背包，挎槍械，這一切都要在幾分鍾甚至更短的時間內完成。然後是整隊集合，點名報數，長距離行軍。尤其下雨天還經常搞緊急集合……這裏的訓練是非常嚴格的，近乎魔鬼式的訓練。除了隊列訓練之外，還有站軍姿、練體能、越障礙、喊口令、射擊投彈、擒拿格鬥、巡邏站崗……門門都是硬功夫，樣樣都是硬指標。根本不像社會上流傳的那樣：稀稀拉拉坦克兵。

對軍旅人生的追求，對成長與夢想的期盼，促使我們勇往直前，不言放棄。

新兵訓練的日子緊張而艱苦，但苦中亦有樂。一天，上級安排新兵們參觀團史館。我們穿著白襯衣，綠軍褲，大多數頭發剛剛洗過，一個個透著幹淨、利落。後來得知電影《鐵甲008》的原型大部分就是來自我們這個團的。大家懷著無比崇敬的心情在團史館裏駐足留戀，久久不肯離開。我此刻明白了軍人的價值：當鮮花盛開時，軍人的忠誠是寫在大地上的和煦春風；當夜深人靜時，軍人的忠誠是寫在人們睡夢中的甜蜜果實；當戰爭來臨時，軍人的忠誠是寫在槍林彈雨中的熱血詩行。

張開雙臂擁抱多彩的夢想。訓練間隙，我寫的反映新兵連趣事的兩篇訓練小稿在軍區《前衛報》“露臉”。新兵連連長和指導員來到我所在的新兵班，指著印有我們部隊代號和我名字的報紙向我祝賀。他們都為我高興，稱讚新兵裏來了個筆杆子、小秀才，說我將來定會大有前途。新兵營給我記了一次營嘉獎。那天，我胸前戴上一朵大紅花與新兵營營長、教導員站在一起照了一張合影。父母很快就收到部隊寄來的喜報。從來不喝酒的父親，那天高興得竟然破例喝了兩小瓶北京二鍋頭。然後，他來到街上逢人就吹噓自己的兒子，說我在部隊如何有出息。惹得有好幾位中學時的女同學主動寫信給我，其中有校花新湘，她曾是我初三時的同桌。

新兵連的那段時光，我快樂如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