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香巴拉”的苦樂

“香巴拉”是藏民心中的佛國樂土，有歌唱道“那裏鳥語花香，那裏四季長青，那裏沒有痛苦，那裏沒有憂傷，傳說是神仙居住的地方”。

林芝地區的魯朗－通麥－波密－然烏一帶，似乎就是 “香巴拉”。這裏隨處都是天然風景，呈現出一種繁榮的險美，旖旎的風光因路途的險惡，讓你感受峻奇、驚險、秀美、壯麗、博大、高遠的不同特色。

雅魯藏布奔騰咆哮的江水，如一把巨斧將喜馬拉雅東段山脈一劈兩半，衝破南迦巴瓦峰、加拉白壘峰的左阻右擋，洶湧狂奔而出，一個180度的馬蹄形急轉彎成就了世界第一大峽穀。而它的支流帕龍藏布江及易貢藏布江更讓人心生崇敬，現在與它們同行，看到山體塌方留下的蒼涼壯觀的遺跡，心中已充滿了驚訝。

帕龍藏布、易貢藏布、夏曲藏布等大江，是雅魯藏布的支流，在人跡罕至的原始森林裏，創造了難以言說的險美。公路在亞熱帶雨林深處穿行，路基多為土石，即使上部硬化，豐沛的降雨和巨大的落差帶來洪濤翻滾的江水，衝擊路基，掏空下方，出現塌方。

沿著“三江”逆流而上，山勢險峻，無路可攀，窄窄的河道中江水與峽穀衝撞，唯我向前，水流湍急，不能涉足，發出浩大的轟鳴。稠密的森林裏，各種灌木與鬆柏交錯，你攀我附，爭奪陽光；枝幹上長滿青苔，樹梢上垂著帶狀花掛，如同哈達一路相迎垂到地麵，又象電影《阿凡達》中外星人的樂園；森林邊的山坡上，綠草如茵，野花遍野，五豔六色，自在搖曳，不爭不搶，美不勝收。哈達纏繞、掛滿風馬旗的吊索楚龍橋、央古橋，橫亙在峽穀的絕刃峭壁上，從遠古垂到現在。欲從橋上邁步，但峽穀大風貫日，橋身晃晃悠悠，橋下怒濤如雷，攝人魂魄，令人頭眩目暈，不敢涉足。

穿行在雲蒸霞蔚、鬱鬱蔥蔥的綠色峽穀中，空氣清新濕潤，隻有青苔塌裂的地方，才露出厚達一米多的腐質土壤，伴有泥土和腐葉的味道。

駐足山峰，看到濃霧從深山順江淡化，如長帶，如雲朵，如來去無定的仙蹤，正在前方的青山白水上遊走，忽然又神秘地直衝藍天，消失得無影無蹤。青山重重鋪展遠去，雲霧濃淡相宜籠罩四野，自由自在的馬牛羊群，古樸的柵欄、黑頂房屋、古老村落、秀拔雪山、田園牧歌構成一個別致的人間天國。聽說有嗜血旱螞蟥，在下雨陰濕的時節無處不在，現在豔陽高照，但不敢馬虎，趕快做好準備。

帕龍藏布大峽穀為世界第三大峽穀，江岸多是壁立的峽穀，此處是赭紅色，它處是黑灰色，一直從山腰延展到山底；此處有蒼翠石峰，彼處有滑落土石，順著山坡延伸至江中；此處雪白的瀑布遙掛前山，彼處黑色或彩色的巨石橫臥江中。

過了朵赤橋，就是著名的“貓跳峽”，江麵陡然變窄，被束縛的江水奔湧咆哮，以排山倒海之勢衝過橫亙的巨石“貓跳石”，發出震耳欲聾的吼聲，利箭似地向下遊衝去。

帕龍藏布江發源於西藏八宿縣然烏湖的來古冰川。這個屬於海洋性的低緯度冰川，包括美西、亞隆、若驕、東嘎、雄加和牛馬冰川群。長12公裏的亞隆冰川最為壯觀，從崗日嘎布山的主峰延伸至崗日嘎布湖麵。最險老虎嘴處與拉月曲交匯，之後在川藏公路G318國道的通麥大橋處與易貢藏布向南匯流，在門中村和紮曲間注入雅魯藏布江。到通麥大橋的14公裏區段是著名的“排龍天險”，這裏的山體是沙石結構，質地疏鬆，逢雨必塌，山體滑下的泥石動輒滑落阻塞道路，由專門隊伍負責維護。

川藏公路在疏鬆狹窄的半山腰穿行，一側緊貼巍峨高山，一側緊臨湍急的帕龍藏布，路麵距離吼聲震**的江麵幾十米高，很多汽車司機談險色變、心存餘悸。在細雨綿綿的這樣的路上行車，一路沒有見到車禍，但是修路的隊伍卻一段一段地出現在行程中，我們的擔心與路同行，心裏念著佛祖保佑，竟然每次都有驚無險，最多就是等了半小時，車流就在施工處慢慢通暢，我們多次充當了臨時交警。

米堆冰川附近有30多公裏的搓板路與水泥路交替的山腰路段。路的一側是更加狂放不羈的帕龍藏布，江水波濤翻滾、奔騰跳躍，激起一米多高的浪花，許多地方比通麥天險難行，但沒有通麥天險那般令人心懷畏懼。過了通麥大橋，美麗的波密撲麵而來，最美風景一路排鋪，同時擁有著夏冬兩種風格的自然景觀是波密的特色。

沿途植株更加繁茂，綠意蔥蘢，遠處屹立的雪山冰川冰清玉潔，在夏日的天光中感受雪冬的美景。寬闊的地方匯成湖泊，牛頭羊角祭放在湖邊的瑪尼堆上，但焦急的江水毫不停留，又叫嚷著向下遊奪路飛奔。透過細雨和雲層的陽光，把山峰和林叢染得金黃。金黃之外，是色度變幻的森林、峽穀、彩水，陽光中明亮得耀眼，陽光外翠得凝神，一線的天際不時劃過雪峰倩影，目不暇接天外來客。而雄鷹翱翔天際，山鳥鶯揚宛轉，對麵山腰有羊腸古道，早已被綠色覆蓋，隻留下一道深淺不同的山痕。聽說有溫泉，在旅人的心中，那裏可以放鬆緊張的心情，但我沒有找到，隻見小黑豬猛地竄過，鑽入草叢再也看不見蹤影，木籬黑頂的小村就在半山，而紅瓦藍頂過了很久才隱約閃現，這就是人跡罕至的“香巴拉”。

新通麥大橋是川藏公路G318國道的咽喉工程，大橋設計為雙塔雙跨懸索橋，全長258米，主跨為210米，主塔高31.5米。過了通麥大橋，走著走著，前方展現一個樓房叢立的較大較城鎮，帕龍藏布江如一條街道，從容地在整齊的河道流過，宛如一幅文明時代的美圖掛在古遠的風景裏。我懷疑著：傳說中的波密怎麽還有如此現代的嶄新城鎮？疑慮中，鍾哥講述了2000年的那場特大的自然災害——2000年4月9日，易貢藏布劄木弄溝的海拔5000米、體積約數千萬立方米的楔形山體突然崩塌，並誘發下方山體高速滑坡，大石、砂土、氣體和泥水合成高速流體，宛若一條騰躍的巨龍懸浮著翻滾向前，受到中段峽穀地形的約束，“泥石碎屑流巨龍”帶著雷霆萬鈞的衝擊波，鏟削山體，摧毀森林，**淨植被，鏟蝕浮土，剝裸基岩，刻蝕留痕。在沉降和堆積過程中，泥石流中的氣體和水被擠壓排出，泥沙漿強烈噴湧。最後在易貢藏布上形成一個巨大的喇叭狀壩體，整個堆積體竟達數億立方米，整個崩滑與堆積過程僅僅用了6分鍾！大自然片刻傾注了相當於11座長江三峽大壩的澆築方量！易貢湖水水位62天累計上升55.36米，湖麵積擴大了5.4倍，湖區山地處於汪洋澤國中。開渠引流排險時，6月8日，不可避免地的發生潰壩，洪水以驚天動地之勢和摧枯拉朽的神力**，下遊河水水位數小時暴漲40多米，僅60米高的洪峰就持續了6個小時！至6月11日堰塞洪水放完，洪水**平了途徑的一切人工設施，破壞力穿過雅魯藏布直達墨脫，從通麥到排龍的易貢藏布、帕龍藏布及雅魯藏布江沿岸40多年來陸續建成的所有橋梁、道路、電網、通信設施全部被毀，河道斷麵形狀由“V”形被改造為“U”形，河道加寬2至10倍以上。原來相對穩定的山坡受到強烈的衝蝕和改造，大麵積山體失穩，在河穀兩側誘發了廣泛的崩塌、滑坡、泥石流等山地災害。墨脫、波密、林芝三縣90多個鄉近萬人受災，成為與外界斷絕聯係的孤島。雅魯藏布江下遊印度地區災情嚴重，布拉馬普特拉河沿岸7個邦遭受特大洪水災害，250萬人流離失所，部分公路、鐵路交通中斷癱瘓。當年印度政府向聯合國投訴，說中國在上遊試驗氣象武器。他們哪裏知道，中國藏南遭受了千年不遇的山崩巨洪災難，老想著上遊的中國人以另一種形式“侵略”。在易貢湖水傾泄的那一瞬間，原來的通麥大橋一路翻滾到了印度洋，再也沒有回到故土！

大家都沉默了，明白了那個新城係災後重建，明白了雅魯藏布江中沙洲的來曆，明白了易貢湖邊幹枯的黑森林的成因，明白了通麥大橋怎麽這麽現代，明白了許多地方還有工兵橋，明白了一路的塌方怎麽那麽多……這“香巴拉”，原來受過大災，但她頑強地站立起來了。

真正的“香巴拉”呢？還有待於將來親身去創造、發現、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