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柳依依情切切

一場春雨輕輕掠過萬物,沉寂了一個冬日的柳樹,抖擻精神,蘇醒了。趁著下午參加公司安全生產例會的機會,我順便去看位於地測樓東側的那兩棵柳樹,感受春日的清新氣息。

這兩棵柳樹,統一斜向公路,粗些的已經有兩隻碗口粗的樣子,細些的也有壯實礦工小腿肚子那般粗,由樹皮的滄桑和紋理,不難看出它們已曆經風雨雪霜,觀盡煤礦歲月變幻。據退休的老師傅講,地測樓幾經改造裝修,而這兩棵柳樹毫發未損,並被裝上了護欄。柳樹,自然有它的靈性,多少年來一直堅守崗位,像一尊尊礦山的守護神,行使著礦山“柳柳(六六)順”的美好蘊意。柳樹站立的地方,是我下井、工作、開會、洗澡的必經之地。它們,已經很長時間在這裏矗立,因為入礦三十年的我,幾乎天天都能見到它們的身影。它們,很是守道,依舊在這個時段泛出新綠。昨日一瞥隻有綠意朦朧,今日一見,卻已綠意滿懷了。細瘦的枝條,垂直落下,很有章節感,柳芽均勻地散布在枝條上,春風一吹,綠色遊動。近看,柳枝擺動,像小姑娘的短發齊刷刷,似少婦拉直的長發披灑灑;遠看,更像綠色的瀑布般飄逸且灑脫。垂柳的底部,終究與大地保持著一些距離,年輕的礦工走到這裏,像親吻自己的妻子,不經意地讓那細柳拂麵,感知柔軟,情意綿綿。

柳樹,在我國的生長曆史悠久,品種繁多,據說有幾千種,僅在我國比較普遍栽種的就有幾十種。它的潑辣,它的順應,它的屈就,很是招人喜歡。在農村讀書時就觀察到,僅是一尾小苗就完成了繁衍生息的任務,有時在空曠的田間地頭,不需刻意的管理,也能長成參天之樹。在河塘,在溝畔,不知不覺會發現,初春的時節,已經從地裏冒出了翠綠的柳枝條。清楚地記得,家鄉許許多多的院牆外,緊靠院牆的是一棵一棵的歪脖柳,兒時的我有時忘記帶家門鑰匙,總是這棵棵柳樹幫了大忙,省卻了許多風吹雨淋在家門外做作業的苦辛。可是,柳樹沒有像楊樹那樣,直衝九霄,由於它的彎曲不成形,不幾年的功夫,便會淪為鋸下野鬼,存荒野外,快要幹透了,定是被鋸成一塊塊、一段段的木菜板,這是它唯一的用處。隻是記得,幾十年前,家屬院還是平房的房前屋後,總有幾棵柳樹的影子,“不知細葉誰裁出,二月春風似剪刀”,春風一吹,本沒有動靜,但是一接觸了柳樹的枝條,便發出了嗖嗖的聲響,眼看著柳條搖曳,身受著柳條“抽打”,已經切實感受了礦山春日的來臨。“碧玉妝成一樹高,萬條垂下綠絲絛。”假山周圍,規則的花池內,棵棵柳樹把春色染綠,把池水印藍,綠意隨流水潺潺,對大地盡表濃情。入礦後,看著地測樓樓頭成長的柳樹,總覺得它很像我身邊礦工師傅。柳樹多生長於水邊,喜歡與水打交道,很像礦工在與井下五灰水、奧灰水作伴;它喜歡在偏僻的地兒成長,這一點很像礦工師傅們決勝於井下戰場,沒有固定的場所,沒有既定的模式生存;它的屈就,很像礦工們對井下環境的適應度,條件變幻,地質條件變化,都不能改變初衷和意誌,隻有活得更為堅強。

很是讚賞柳樹的生命力,隻要有一掊土,一掬水,一縷風,足矣。“有心栽花花不開,無意插柳柳成蔭”,柳依依,依岸傍水,自在長成;情切切,飽含深情,切體感恩。“昔我往矣,楊柳依依”。我國最早的詩歌總集《詩經》最早記錄了柳樹的英姿。在河流解凍,家鴨入水的當兒,柳樹,總是最先給人們報來春日的訊息。不待桃花吐蕊、白蘭花綻放,不待楊樹泛綠、櫻花結苞,它,早已嫩芽初上,綠絲洋溢。不自覺打心底回憶起兒時對柳樹的纏綿,還有難以忘懷的意念。“長條折盡減春風”,隻要是踮腳夠得著的柳條,隻是一舉手一投足,鮮嫩的枝條不一會就變成柳笛。從樹上折下一嫩枝,用光亮的牙齒咬緊白得可愛的枝條,雙手攥緊,在出口處簡單一捋,抽出骨幹,抽空柳枝,柳笛就製成了。不一會,放學的路上,回家吃飯的街上,笛聲回**,飄上屋頂,與炊煙纏繞;在林間穿行,餘音嫋嫋;與笑臉匯合,融為一體。就是十七八歲的年紀,到礦山做了工人,還到鐵道旁的樹林裏,找一回感覺,吹一會柳笛,心中**漾的是與兒時夥伴的較勁鳴叫,還有對時光的眷戀。侄子上小學時,看著夥伴們小腦袋上帶著綠綠的草帽,硬是拽著我為他做一頂,於是,到了矸石山下的塌陷地形成的柳樹林裏,認真地編了一頂,送予侄兒。隻要是周六,這頂象征著軍人拉練意義的草帽,陪伴了侄兒好長時間,前幾年,弟弟在整理庫房的家什時,還意外的發現了它,引發我的許多思緒。

垂柳,河柳,常葉柳……大都以彎腰著稱。在我的農村老家,誰家的老人離世,負責喪事的“總理”總是安排人截一些僅有40厘米高的柳木棍,規則地纏上白色的紙條,後人們於是拄著柳木棍,一瘸一拐的迎接前來吊唁的親朋好友。拄著矮矮的柳木棍始終直不起腰,一來顯示對吊唁者的尊重,二來表示留(柳)住先人魂魄的意願,這是山東好多地方的風俗。先前看過一則植物悟語,柳樹說,啥時俺也能挺起腰杆,天天彎腰,都快成了腰間盤突出了。彎腰,意味謙遜,意蘊低調,學做柳樹,懂得彎腰,自有其價值;柳樹依依,彎腰陪伴礦山,自有其意義。

柳依依,情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