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篇:金表被盜與自我綁架

(一)

正是數九寒天之季。探長曹嚴華和助手範溪彭一走進洗浴中心,鏡片就上了一層厚厚的霜,什麽也看不見,隻好摘下墨鏡。

丟失金表的人名叫高修。

他說:“洗完澡,我走出浴室,開始穿衣服時,突然發現手腕上的金表不見了,一想,應該拉在了浴室台子上。我急忙返回浴室,卻不見了。”“洗澡時為什麽要戴著金表?”曹嚴華一邊擦著鏡片上的霜一邊問。

“這塊金表是妻子的陪嫁,從來不許我碰,可我羨慕不已,總想戴一回。這次,她無意中把金表拉家了,我就戴上了,想過過癮。出來時遇到浴池,就進來洗澡了。可是,我舍不得摘下金表,再說,它的封閉非常好。平常我見妻子洗頭洗衣服時都戴著,所以就沒往下摘。”高修低頭小聲說。

範溪彭問:“既然手表是戴著的,你怎能肯定拉在台子上了?”“我在淋浴時搓手腕了,嫌金表礙事就摘下來,放在了台子上。這事我記得非常清楚。”高修肯定地說,“本想洗完手腕就戴上,不想忘了。”

“你返回浴室找金表時,還有人在洗澡嗎?”曹嚴華覺得這個案子非常簡單,隻要找到當時在浴室內洗澡的人,案子就結了。高修說:“當時,隻有一人在洗澡。”

那人名叫蔡田,因為牽扯在案子裏,為了證明自己的清白,故而沒走。“當時就我一人洗澡不假,可我沒看到金表呀!”蔡田分辨說,“不過,有一個人進來過。他打開淋浴開關,試了一下水,說太熱,轉身就走了。”範溪彭問:“那人有什麽特征?”“他一直戴著墨鏡,我看不清楚。”蔡田回答。

“此人離開沒有多久。”曹嚴華轉身朝洗浴中心外麵走去。“大雪天,一定能留下腳印。”

二人到了外麵,風雪之中一片銀白,哪裏有什麽腳印?就連曹嚴華和範溪彭剛才來時的腳印,都已被風雪削平了。一陣猛風刮過,差點迷了曹嚴華的眼睛,急忙戴上墨鏡,眼前卻一片模糊。剛才在屋內凝結的那層厚厚的霜,還掛在鏡片上。

“蔡田說了假話。”曹嚴華突然醒悟,轉身闖進洗浴中心。可是,蔡田已從後門走了。範溪彭不解:“頭兒,你怎認定蔡田說的是假話?”“鏡片,鏡片上的霜。”範溪彭看看自己的鏡片,恍然大悟:“不錯。剛從外麵進來的人,鏡片上會掛一層厚厚的霜。他怎能戴著墨鏡去浴室試水溫呢?金表肯定在他手中。”

(二)

經過調查,本市根本沒有叫蔡田的人。那麽,假蔡田不但說了假話,還報了假名,更能肯定是他拿了金表。隻是目前,除了還能記得他的基本模樣之外,已沒有任何線索。

範溪彭根據記憶通過電腦合成了假蔡田的頭像,然後通過E—mail傳給全市所有派出所,協助查找和他相貌相像的人。就在這時,天橋超市經理電話報警:超市內一連三天不斷丟失項鏈。他們隻得急忙趕去超市。

超市裏的顧客很多。裏麵有三個櫃台,專門賣首飾的。不過,都很便宜,價格隻在200到500元之間。

曹嚴華和助手穿著便衣,在超市內轉了一圈,把所有顧客都觀察了一遍,沒有發現可疑之人,然後停在金首飾專賣的櫃台前,假裝挑選首飾,又對周圍環境做了詳細觀察。之後,範溪彭裝扮成一般顧客活動在首飾櫃台附近,曹嚴華裝扮成收銀員坐在超市出口,一邊收款一邊留意著每一個進出的人。

一位滿臉大胡子戴著茶鏡的老先生,一手拄著拐棍一手提著暖壺進來。曹嚴華當即將他攔住:“老先生,對不起,超市內嚴禁攜帶任何東西進入。”

“這兒——”老先生愣了一下,“對不起,我必須將水壺帶進去。因身體原因,每15分鍾就要喝一次紅糖水。再說,我年紀大了,眼也花,挑選東西時間長,不得不帶進去。”

曹嚴華打開暖壺,借助光線向裏看,果然有大半壺紅糖水,便禮貌地說了聲“請”,然後通過手機短信通知範溪彭注意老先生。半小時後,範溪彭過來匯報說:“確實每隔15分鍾喝一杯紅糖水。”

這時局長打來電話:銀河大街47號馬女士的丈夫被人綁在家中,一塊金表被搶走了,而且金表還是妻子的陪嫁。命他二人出警。偏巧此時老先生從超市出來。曹嚴華看他兩手空空,不解地問:“老先生,沒選到適用的東西?”“選是選到了,就是太貴了。我一個糟老頭子,還是買便宜一點的吧。”說著就要從範溪彭麵前擠過去。

“老先生,喝幾次紅糖水了?”曹嚴華一把將他拉住,奪過暖壺打開蓋子,借助光線向裏看,還有大半壺水,看一眼手表,暗想:此時老先生應該喝過三次水,壺中水位為何沒有下降?突然明白了,便向範溪彭使了一個眼色,喊服務員:“拿一空盆過來。”

老先生身體微微一顫,抬腿要跑,被範溪彭一把扭住,“哢哢”兩聲戴上手銬。“你們,幹,幹什麽?”老先生一陣驚慌,蒼老的聲音頓時消失。

範溪彭一愣,覺得聲音有些耳熟,而且老先生剛才要跑的勁頭也不小,又覺可疑,便一把摘下他的茶鏡,又覺有些麵熟,再一把擼下他的假胡子,驚叫道“假蔡田!”

服務員已將空盆端來,曹嚴華將壺中紅糖水向盆中一倒,隻聽“嘩啦”一聲脆響,四五條項鏈隨著紅糖水一同落進了盆中。

(三)

曹嚴華來到銀河大街47號馬女士家,不由一愣:被綁在客廳椅子上的卻是高修。心中暗想:在洗浴中心被人偷走的是金表,今天家中遭竊的還是金表,又都是妻子的陪嫁,難道馬女士結婚時陪嫁了兩塊金表?世界之大無奇不有,也難說,便不再多想。

高修見進來的警察竟然是曹嚴華,不由一愣,頓時有些沮喪起來,臉上勉強地擠出一絲笑,點點頭。曹嚴華查看著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客廳和臥室問:“罪犯幾個人?”

“三個。”高修回答,“我出差回來,前腳剛進屋就有人敲門,拉開門一看,竟然是三個蒙麵大漢,衝進屋二話不說,就把我綁在了椅子上,開始翻東西。可是,什麽也沒翻到,發現我手上戴著金表,就給搶走了。”

“哦。”曹嚴華問馬女士:“你有幾塊陪嫁金表。”馬女士有些意外:“一塊呀。”高修頓時將頭低下。曹嚴華看了他一眼。

忽然,廚房裏傳來響聲。曹嚴華走進廚房,見煤氣上燒著的一壺水剛好開了。他將水壺拿下放在一旁,將煤氣熄滅,走回客廳問:“案發多長時間了?”

高修還在椅子上被綁著,扭頭看看牆上的石英鍾:“有兩個多小時了。”曹嚴華問馬女士:“煤氣上的水是你燒的?”馬女士:“一進門看見老公被綁著,哪有閑心燒開水?馬上就向您報案了。”

“啊,這麽說開水是高修燒的。”曹嚴華看了一眼高修,又問馬女士:“你回家多久報的案?”“進屋就報案了。”馬女士看一眼牆上的石英鍾,“到現在剛好半小時。”

曹嚴華走到高修身後,抓住綁在他身上的繩子拉了拉,覺得有些鬆馳,心中已完全明了,笑笑說:“馬女士,得回你保留了現場。請給你老公鬆綁吧。然後跟我去警局。”“我們,還要去警局?”高修顯得有些慌張。

(四)

假蔡田的真名叫魯韋昌,是一個偷盜技術非常高超的小偷,但他從來不偷盜特別貴重的東西,用他的話說,“用一流技術,做三流案子”,所以從來沒翻過船。

高修拉在洗浴中心浴室台子上的金表,也從魯韋昌家中翻到了。

馬夫人同丈夫一起高高興興地來警局領取金表時,曹嚴華透過高修臉上的喜悅,看到了他內心有一絲忐忑,卻猜不出什麽原因。馬女士歡天喜地地接過金表,臉色突然大變:“不對!這不是我的金表。我的金表是純金的,要比它重許多。”說著擰下表殼,拿給大家看,“你們看,這裏麵什麽也沒有。我的金表,表殼裏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爸爸給我存在銀行大筆現金的賬號和密碼,可這裏麵什麽也沒有,什麽也沒有……”

曹嚴華覺得案子變複雜了。再次提審魯韋昌,他根本不知金表中的秘密,而且認定,他拿走的就是這塊金表。曹嚴華讓人將魯韋昌帶下去,認真思考了一會兒,突然一拍桌子:“拘傳高修。”

高修十分坦然地坐在了曹嚴華對麵。

曹嚴華看了他一會兒,突然說:“你把金表藏哪兒了?”“什,什麽?”高修身體一顫,“你,你懷疑我拿了我老婆的金表?我為什麽要拿我老婆的金表?”

“為了金表中的數字密碼。”曹嚴華一字一頓地說,“自從你發現了金表中的秘密,就開始設計怎麽把那筆遺產弄到自己手上。機會終於來了,你夫人因事急外出,金表拉在了家裏,你就悄悄地藏起了金表。然後,你買了一塊與金表同樣的鍍金表,去洗浴中心,故意把金表拉在台子上,然後報警,製造金表丟失的假象。

“然後你給夫人打電話,說單位急事出差了,而且戴走了那塊金表。其實你根本就沒有離開這個城市,你在觀察我們破案的進展。當你發現,我們對這個案子判斷失誤,以為我們走進死胡同,再也出不來了,你才正大光明地回到家,製造了一起入室搶劫案。因為根本沒有入室搶劫的罪犯,案子自然破不了,金表也就永遠沒有下落了……“但是,你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前來勘察現場的人又是我。你也沒想到會在小小細節上露出破綻。在我到達你家時,坐在煤氣上的一壺水還沒燒開,可你卻說,罪犯逃離你家已經兩個多小時。兩個多小時,煤氣上居然燒不開一壺水?

“還有,在洗浴中心你已經丟失了夫人一塊金表,罪犯又在你家搶走一塊金表,而且都是你夫人的陪嫁,可你夫人卻說,她隻有一塊陪嫁金表。哈哈哈……當然,我開始覺得這一切都是你在給你夫人演戲。因為你丟失了夫人的陪嫁金表,無法交差,製造了一個被搶劫,而且還是在家中被搶劫的假象,夫人也就沒話說了。哈哈哈……我還為你隱瞞著事實,哈哈哈……”

“偏偏偷走了你那塊假金表的魯韋昌,在超市偷盜項鏈時落網。既然你丟失的是妻子陪嫁的金表,魯韋昌拿走的又是鍍金的假表,那麽,真表不在你手中會在哪裏?哈哈哈……”

曹嚴華開懷大笑。

範溪彭想起一個問題:“高修既然想用‘自我綁架’瞞過夫人,又何必用鍍金假表製造洗浴中心丟表案呢?”

“這就是高修的聰明之處。”曹嚴華說,“‘自我綁架’隻為瞞過夫人,少受責怪和怨恨而已。如果穿邦了,他可以說金表在洗浴中心丟失了,這樣,洗浴中心丟表案就起了再次蒙騙的作用。而且,已經是一個懸案,馬女士又能如何?”

“狡猾,真是狡猾!”範溪彭回頭一看,高修已從椅子上滑了下去,軟成了一灘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