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篇:綁架我的人給我打電話

因為趕稿子,不知不覺又黑白顛倒了:早上六七點鍾休息,晚上五六點鍾起床,簡單洗浴之後吃些東西再進入創作狀態……這樣的生活方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這天睡得正香的時候,座機響了。我十分不情願地接聽電話。

“冰夫被我綁架了。準備好50萬贖人!”

“啊,知道了。”

我放下電話重新躺下,忽然感覺不對:什麽?我被綁架了?綁架了我還給我打電話?什麽人啊,腦子肯定牛糞做的……或者什麽人跟我開玩笑吧。我想接著睡覺,卻怎麽也睡不著了,便起來看書。

最近一直在看阿加莎·克裏斯蒂的推理小說。

下午三點十分,又有電話打來。

“準備好了嗎?”

對方問。

“什麽?”

我已經忘記被綁架了。

“你是誰?”

對方對我產生了懷疑。

“我是——”我忽然想起自己已被綁架了,馬上改口說,“我是我哥的弟弟。”我忽然決定跟綁匪玩下去。夜裏創作白天睡覺的日子其實也有些枯燥,能有人給這種枯燥生活注入情趣,應該感謝人家,更不能駁了人家麵子。

“50萬準備好了嗎?”

“我沒有50萬。”

“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後沒有50萬,我們可要撕票。”

“我要先跟我哥通個電話,確定他是不是被綁架了。”

我以為綁匪聽我這樣說,肯定會慌張。

“騙誰啊?去年,冰夫手機丟失之後已經不再使用手機了。”綁匪竊笑著說,“我可以將照片發到郵箱。你接收郵件就能看到。”

“我哥的郵箱我怎能打開?”

“你隻要打開你哥使用的電腦上網,打開Outlook就行了。”綁匪嘲笑說,“你哥一直使用Outlook接收郵件。連這都不知道。”

綁匪掛了電話。

公牛尾巴的,連這些都知道?對了,手機丟失以後我曾寫過一篇不再使用手機的文章發表在博客上。為了推掉那些毫無意義的應酬,前幾天我在博客上又發布了去南方旅行的信息。為了讓別人相信,我還在網上搜索到相關文章和圖片,也都發布在博客上……綁匪肯定是在博客上看到這些消息,才決定編造我被綁架訛詐我家人的。我心中萌生了報警的念頭,這種人就應該受到法律的製裁,忽然又想:自己本來就是偵探小說家,連這點小案子都破不了,還怎麽寫偵探小說啊?朋友們若知道了,肯定嘲笑我。

我決定親手抓住綁匪,然後再送公安局。

說不定這也是一次生活體驗。想到這兒又忍不住想:創作了近百萬字的偵探小說,還沒有破獲過一次真實的案子呢。

綁匪給我三天時間準備現金,我覺得時間夠用,便登錄我的博客,希望能從博客的好友、鏈接或訪客中找到嫌疑人。我想:綁匪必須具備幾個條件:第一,應該是本地人。因為綁匪的兩次電話都是本市座機號碼,應該是公用電話。第二,應該經常關注我的博客,否則,不會知道我這麽多信息。第三,是我不十分熟悉的人。因為他的聲音對我來說很陌生,但是又對我非常了解……我認真查看了博客,卻沒有發現值得懷疑的人。難道是遊客?或者從來不在我博客上留痕跡的人?看來,我隻有跟綁匪鬥智鬥勇,並在鬥智鬥勇的過程中獲得確鑿證據,然後通知警方。

第三天,綁匪又來電話。

“準備好了嗎?”

“多少錢?”

“50萬。我跟你說過。你記性這麽差?”

“是啊,我這輩子就是對錢記性不好。不光總丟錢,買東西還經常差錢。當然,總是賣東西的人多找我。”我故意調侃一句,“隻是,有件事我不明白,我哥隻值50萬嗎?”

“那……那就100萬。說好了啊,100萬。我再給你一天時間籌集另外50萬。”

綁匪當即漲價。

公牛尾巴的,你要多少都行,反正我沒錢。

放下電話,我仍然很生氣:100萬就想賣我?我不值100——,不是,我何止100萬……公牛尾巴的,差點把我自己繞進去——我不可能真拿100萬跟綁匪做遊戲,但是,一定要弄個像裏麵裝了100萬的箱子。我翻出一些誤買的盜版雜誌和書裝進一個長方形紙箱裏,買幾塊紅布將紙箱包了一層又一層,然後裝進一個皮箱。仔細端詳一會兒,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我也做了喬裝打扮。

我不能以本來麵目出現。博客上有我很多照片。綁匪肯定看過。如果以本來麵目出現,肯定要演砸。正好,這幾天忙著寫稿子,沒來及刮臉,胡子的長度夠用了,稍作修整就變成了大胡子。然後把我一貫的長發變成短發,再將遠視鏡換成變色鏡,戴上禮帽……感覺應該差不多了。

綁匪的時間觀念還真強。傍晚時又來電話,讓我午夜12點之前將現金扔進農貿市場大門外東側的垃圾箱。我想了想,又找個空紙箱帶幾個紅色塑料袋,在11點30分之前來到綁匪指定地點,看看周圍無人,將別人丟棄的裝在塑料袋裏的垃圾,連同袋子一起裝進紙箱,套三層紅色塑料袋,放進垃圾箱,然後躲在僻靜處觀察。

12點剛過,一輛自行車緩緩停在垃圾箱旁。騎車人將周圍環境觀察一下,將手伸進垃圾箱抓起紙箱放進車框調頭就走。我快速衝出向自行車追去。綁匪很快發現了我,立即加快速度——唉,這條街胡同太多,各條胡同又都相通。自行車三拐兩拐就不見了……唉,這麽小的事情都做不好。看來,我隻能在小說中破案了。我有些沮喪地回到了家,突然想起綁匪要寄我被綁架的照片,便打開電腦上網點開Outlook,幾封郵件中果然有一封是我被綁架的照片:我坐在一把木製椅子上,身上纏了十幾道繩索——那情形真像被綁架了一樣。隻是,現在正是夏天,照片上我穿著的卻是秋天穿的風衣。

公牛尾巴的,綁匪的腦子還真是牛糞做的。

不過,綁匪的電腦合成技術令我佩服。

電話突然響起。

“你敢耍我?不要你哥命啦?”

“誰知道你有沒有真綁我哥。”

“不是給你寄照片了嗎?”

“我不會上網啊。”

“你是網盲啊?好。我會讓你相信的。”

綁匪掛了電話。

我有些疑惑。綁匪有什麽辦法讓我相信他綁架了我?難道他有辦法讓我在電話裏聽見我呼救的聲音?還是有辦法讓我看見我被綁架的實景?還是……這個時間本應是我坐在電腦前創作偵探小說的時候,偏偏什麽也做不了。

一陣困意襲來。我決定睡覺,明天再跟綁匪玩,於是拔掉了座機電話線,安安穩穩睡幾個小時。可能心裏惦著我還在綁匪手中,次日早不到八點我就醒了。先接通電話,然後準備洗浴做吃的,卻見門縫塞過一張照片。我拿起來一看,還是電子郵件傳來的那張,不過是用打印機打印出來的。

公牛尾巴的,就這方法讓我相信啊?我突然想:綁匪居然能找到我家送照片,說明他是我熟悉的人。可我怎麽聽不出他的聲音……綁匪又打來電話:“你不是冰夫親弟弟吧?”

“什麽意思?”

“為了睡覺把電話線拔了吧?如果是你親哥能不擔心他生死拔了電話線嗎?”

公牛尾巴的。我簡直無話可說。

“說吧,什麽時間什麽地點給你錢?”

“嗬嗬嗬……還沒遇過贖人的人交錢比綁架的人要錢還著急的。”綁匪想了想,“鬆山吧。中午12點之前。你把錢放在八景亭中間石桌下麵。如果你再敢戲弄我,小心你哥性命。哎,一般綁架案贖人一方都討價還價,你怎麽不殺價啊?”

公牛尾巴的,難道綁匪開始懷疑我?

“我覺得我哥身價不止100萬……”

“那我再漲50萬?100萬?”

“你隨便啊。”

綁匪想了想:“算了吧。100萬夠了。就100萬。”

放下電話,我決定再戲弄綁匪一次。我帶著20塊錢買來的望遠鏡提前30分鍾到達鬆山,找個隱蔽又便於觀察八景亭的地方藏好,等候綁匪出現。這次我一定把他看仔細。12點了,綁匪沒有出現;12點半了,綁匪還沒有出現;13點了,綁匪仍然沒有出現……綁匪不會出現了。

我剛回到家,綁匪又來電話。

“哈哈哈……我知道你又耍我,所以,我根本沒去。哈哈哈……哈哈哈……不過沒有下次了。”綁匪的聲音突然嚴肅起來,“下午三點有一趟途徑鐵嶺的火車。你買一張去鐵嶺的火車票。上車後把箱子放在6車廂行李架上,你坐到別的車廂去,到鐵嶺下車,然後,回到家就能看到你哥了。”

公牛尾巴的,這方法還真挺絕。

我按照綁匪的要求將箱子放在6號車廂17號座位的行李架上,但是,我沒有離開6號車廂,不過,我是去別的車廂做了一番喬裝又回來,悄悄坐在距離17號車廂不遠的空位上。我觀察一下周圍,沒發現有疑似綁匪的人,便抬頭向行李架上看——我的箱子不見了。

公牛尾巴的,這綁匪下手可夠快的。

我還想看清他是哪路神仙呢。這下可丟人了……我正懊悔不及,一男一女從對麵走來站在我麵前,奇怪的是女士穿著男士服裝。

“大作家,今天怎麽這身打扮?”原來男士認識我。他拿出證件給我看。原來他是警察。“你被綁架了怎麽不報案?”

“我被綁架了怎麽報案?”

“哈哈哈……”

我和警察都忍不住大笑。

又一男士走來,手中提著我的箱子。

“頭兒,都是盜版書。”

“綁匪需要學習,但他也隻配看盜版書。”我突然看到女士手上戴著手銬,“綁架我的是男的。”

“男的?她可是綁架老手,連續幾起了。我們一直暗中監控她。”

警察說。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麽知道我家座機號碼的?”

我突然想起一直困惑不解的問題。

女綁匪“嘿嘿”一笑:

“那還不容易?我知道你姓名。通過‘114’一查就知道。誰讓你登記了呢……”

公牛尾巴的。我突然愣住。直到警察把女綁匪帶走,我才突然恢複意識。這女人女扮男裝的像男人,像極了。她學男人說話的聲音更像男人,應該反串去演戲……這人我似乎見過,卻又想不起什麽時候在什麽地方見過。也得回我喬裝打扮了一番,加上冒充我弟弟,雖外貌酷似卻不至於引起懷疑,再加上綁匪大腦是牛糞做的,否則我早穿綁了。如果那樣,兩位可愛的警察還要麻煩到綁匪下次做案才能將她抓住。

一陣困意襲來。

公牛尾巴的。堅持不睡,說不定黑白顛倒的日子能顛倒回來……心裏命令著自己,眼睛卻已睜不開了。結果,差點坐到本次列車的終點——那可是湖北境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