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篇：間諜家裏的間諜
徐紅巾代號山貓，是潛伏在日軍後方醫院的共產黨地下組織成員。別看她隻有二十五歲，還是一位身材纖弱的姑娘，但在情報戰方麵卻是屢建奇功。日軍憲兵隊大佐佐佐木，曾親自帶領17人組成的特別行動隊抓捕山貓，起早貪黑忙了一年多，連山貓的影子也沒見到，甚至沒弄清山貓是男的還是女的。
這天早上，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山貓被秘密帶到地下黨總部。首長老K親自接見了她：“經研究決定，有一個非常重要也非常特殊的任務讓你去完成。”
“保證完成任務。”
“任務不複雜，也不艱巨，但是，很特殊，很重要。”老K倒了一杯熱水遞給徐紅巾，沉思了一下又說，“我們與上級聯絡的電碼本被人盜走了。盜走電碼本的是你叔叔老徐。”
“我叔叔——”
徐紅巾有些吃驚。
“你叔叔本來也是我們組織成員之一。光華貿易公司總經理隻是他的一個身份掩護。沒想到，他投靠了日軍大佐佐佐木。哦，我和你們都是單線聯係。你們之間互相不知真實身份。”
“叔叔怎能這樣？我爸爸媽媽都是被日本人害死的呀！”
山貓痛苦到了極點。
她擦去眼淚：“老K同誌，有什麽指示您說吧。我不會因為他是我叔叔而影響完成任務。誰投靠日本人，誰就是我的敵人。”
“這方麵我絕對信任你，組織也絕對信任你。不過，對你來說完成這個任務，也許有些殘酷，畢竟老徐是你現在惟一的親人，而且，他也給過你很多照顧。但是，也隻有你最合適。”老K看了看徐紅巾，“電碼本從被竊到現在還不到24小時。老徐還沒時間交給日本人。另外，他也不會輕易交給日本人。根據我們以往的了解，他要先跟日本人談好價錢才能出手。所以，可以肯定電碼本還在他手中。昨天夜裏，我們已對光華貿易公司進行了秘密搜查，沒有發現電碼本。所以，很可能在家裏。”
“叔叔的書房內有一個可移動書架。書架後麵的牆壁被叔叔掏空後，安裝了一個保險箱。叔叔一些值錢的東西都在保險箱裏。如果電碼本在家，很可能放在保險箱。”徐紅巾喝了一口水。“嬸娘可能都不知道家裏有保險箱。我是無意中發現的。”
“保險箱——這就有點麻煩了。”老K思索起來。“打開保險箱需要鑰匙和密碼……看來，任務的難度要比原先想象的增大了很多。這種情況下很難短時間內完成任務，而我們必須在老徐將電碼本交給日本人之前完成掉包……”
“掉包？”
“沒錯。老徐還不知道我們已經發現電碼本丟失。他自以為還沒有暴露。所以，我們想用假的電碼本調換真的，然後使用假電碼本發送三分電報。前兩份是真實情況，當然不會是重要情報，目的是讓佐佐木相信電碼本是真的。第三份是假情報，目的是將城內駐紮的鬼子和偽軍調出去，一舉殲滅掉。”
“哦，我現在明白您說的重要性和特殊性了。”徐紅巾放下杯子。“請首長放心，我一定完成任務。”
果如老K判斷的那樣，老徐確認自己還沒有暴露之後，才去找日本憲兵大佐佐佐木，先說一通偷盜電碼本如何如何艱難，待佐佐木拿出兩根金條作為獎賞後，才回家去拿電碼本。
剛進家門，見徐紅巾正從腳上脫下妻子的高跟鞋，換上自己的平地鞋，有些意外地問：“你喜歡嬸娘的高跟鞋啊？叔叔給你買一雙。”
“不用了，叔叔。”徐紅巾有些不好意思，“高跟鞋很漂亮，也隻適合嬸娘這樣的闊太太們穿。像我整日忙著給傷員換藥打針，哪有時間穿啊……再說，突然穿這種鞋可沒法上街。”
這時嬸娘回來了，挎著的竹筐裏是新買的魚、肉和蔬菜。
“正好你也回來了。紅巾今天休息。你們爺倆也難得見上一麵。一起吃頓飯吧。”
嬸娘說著走進廚房。
“不行，公司還有事。我拿樣東西就走。”老徐快步上樓，幾分鍾後返身下樓，見侄女和妻子都在廚房忙著，“你們一起吃吧。”說完出了家門，連續換了三兩黃包車，轉了好幾個彎，確定沒有被跟蹤後才去了秘密聯絡點與佐佐木接頭。
電碼本交給佐佐木之後，老徐急忙賣掉現在的房子，關閉了貿易公司，帶著太太躲進了日軍憲兵隊。他清楚，地下黨本市總部很快就能發現電碼本丟失，他的狐狸尾巴很快就能露出來。如果再在大街上露麵，肯定死的很慘。
十幾天之後，他被請進佐佐木辦公室。他覺得自己的潛伏任務已經結束，為日本人立了大功，應該得到提拔和重用了。可惜，他剛剛走進佐佐木的辦公室，就挨了四個大耳光。
佐佐木的手打痛了。
老徐被打得兩眼冒金星。
他雙手捂著已經變大的臉，看著暴跳如雷的佐佐木，還有些理直氣壯：“太君，太君，我犯了什麽錯誤？”
“你的電碼本是假的。”
“假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佐佐木將電碼本摔在桌子上：“根據這個電碼本破譯的八路軍情報，我們要突襲八路軍一個指揮部，結果遭遇埋伏，兩千多名大日本皇軍三千多名皇協軍通通的被殲滅了。你還敢說電碼本不是假的？你的良心大大的壞啦！”
“不可能。怎麽可能呢。”已經嚇得全身顫抖的老徐急忙拿起電碼本，“是這本啊。你看大小、厚薄、封麵封皮的顏色和圖案，都一樣，沒有錯啊。”他又翻開看了看內容，嚇的一下將電碼本扔掉，“不是這個，不是這個。外表都一樣，內容不一樣。被人掉包啦……”
“嗯——”佐佐木撿起電碼本放在老徐麵前，“你敢肯定這個不是你盜取的電碼本？”
“不是。我肯定。”老徐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電碼本到手後我還翻開看了看，確定是真的才拿走。肯定不是這本。”
“電碼本到手後你又去了哪裏？”
“直接回家放進保險箱，然後從保險箱拿出來給您了呀。”
“我要去你家看看。”佐佐木的怒氣消了一半。“我可是破案高手。我要找出你家裏的間諜。用你們中國話說，我要把他碎屍萬段！”
“電碼本在我手中時不可能出問題。”老徐更加害怕了。“說不定是你們譯電員翻譯出錯。你可不能拿我和我家人當替罪羊……”
“放心。我不會冤枉你。”
老徐在前麵引路，直接上了二樓。
佐佐木站在書房門口，先將書房打量一遍：“你去打開保險箱。要靠邊走，不要破壞地毯上的痕跡。”
老徐緊靠牆邊走到書架前，從一本書中拿出鑰匙，推開書架，將鑰匙插入保險箱鎖孔，看一遍保險箱旁邊牆壁上劃出的長短不一的豎道道，轉動密碼盤，打開保險箱：“電碼本放在這裏的。”
“嗯——”佐佐木蹲下身仔細觀察地毯，“這上麵有一層薄薄的灰塵，不經常清理嗎？”
“一兩年才清理一次。”
“上麵的鞋印很清晰。”
佐佐木提取了鞋印樣本，然後一一對比，結果都是老徐留下的。老徐解釋說：“我的書房不許任何人進入。我太太也從不進來。打掃衛生都是我一個人做。”
“你太太不能穿你的鞋進來掉包電碼本嗎？”
“絕對不可能。”老徐連忙反駁，“第一，她根本不認字。第二，她根本不知道書架後麵有保險箱。第三，保險箱密碼是牆上那些豎道道。我是根據一種密電碼劃上去的。她根本不懂。第四，她每天除了去附近的市場買菜就是做家務，連逛遠一點的商場買衣服都需要我陪著，否則就會走丟，所以，她很本做不了共產黨地下情報員……”
“你家裏有客人來嗎？”佐佐木又補充一句，“你是下午得到電碼本，次日中午之前交給我。這期間，你家裏有客人來嗎？”
“有。我侄女來過。”老徐馬上又說，“她也不可能啊。她是你們後方醫院的護士……”
佐佐木向徐太太詢問了徐紅巾來去的時間，想了想又問：“你們一直在一起嗎？”
“我去買了一趟菜，不過20分鍾。”
徐太太回答。
佐佐木沉思一下：“20分鍾足夠了。”
“不，不到20分鍾。”老徐急忙說，“我回家5分鍾以後太太才回來。如果是我侄女掉包，她隻有15分鍾。15分鍾是不夠的。她並不知道我有保險箱，也不知道鑰匙放在哪裏，更不懂牆上那些道道。不會是她……”
“你回來的時候，你侄女在做什麽？”
“正在客廳換鞋。”老徐想了想說。“她喜歡我太太的高跟鞋。正從腳上脫下我太太的高跟鞋……她還說不習慣穿……”
“高跟鞋——”佐佐木再次蹲下仔細觀察地毯，沒有發現高跟鞋的痕跡。“15分鍾，如果穿高跟鞋上來，找到鑰匙再通過那些道道破譯出保險箱密碼，是沒有時間毀掉鞋印的。除非她知道你有保險箱，也知道你的鑰匙放在哪裏，也知道你的密碼。”
“不，她不知道。我肯定她不知道。”老徐急忙反駁。“她在後方醫院工作。你們日軍的傷員又很多。她很忙，很少有時間回來。偶爾回來也是坐一會兒就走。根本沒有去過我書房……”
“去過。”徐太太說。“一年前的一次，你不在家。她去過你書房翻書看來著。”
“就算她無意中發現了保險箱和鑰匙，可她也不懂密碼啊？”老徐不相信侄女會與這件事有關。“她隻是個護士。”
“如果她是共產黨的地下情報員，就很可能懂密碼。”佐佐木幾乎認定了徐紅巾的身份。“如果她不是共產黨的情報員，為什麽要調換電碼本？如果不是她，還會有誰呢？”
“太君，她可是我惟一的親人。你不能冤枉她。”
“我說過，我不會拿你的家人做替罪羊。我會拿出證據的。”佐佐木沉思一會兒。“高跟鞋，高跟鞋，她穿的是什麽高跟鞋？”
老徐將那雙高跟鞋拿過來。
佐佐木接過高跟鞋認真看了看，眼睛又盯著地毯看了看，然後放下高跟鞋，慢慢卷起地毯——兩行高跟鞋的鞋印清晰地顯現在地麵上。長時間沒有打掃的原因，地毯下的地麵上已經有一層薄薄的灰塵。經過對比，這兩行鞋印正是徐紅巾穿過的那雙高跟鞋的鞋印。
“狡猾，大大的狡猾。”佐佐木臉上露出猙獰的笑意，“卷起地毯走到書架前拿出鑰匙，推開書架，打開保險箱，掉包電碼本，然後放回地毯，要比擦去鞋印省掉很多時間，還不會留下擦拭的痕跡。老徐，我不能不佩服地說一句，你侄女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間諜。”
“我還是不明白。”老徐力爭為侄女開脫。他也確實想不明白。“既然卷起地毯偷盜電碼本，已經不能留下鞋印，為什麽還要穿我太太的高跟鞋？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地毯雖然蓋上了鞋印，但是，書房外麵的鞋印如何遮蓋？如果清理不但需要時間，也會留下清理的痕跡。萬一你很快發現了電碼本被人掉包，怎麽也懷疑不到她身上。懷疑太太麽？你不會。正如你說的，太太絕對不可能。那麽，你隻能懷疑自己了，懷疑自己偷盜的本來就是假的電碼本。”佐佐木非常得意自己的推理。“所以我佩服你侄女，是一名非常優秀的間諜。”
老徐眨幾下眼睛，無話可說了。
佐佐木帶著老徐趕往後方醫院。徐紅巾早已轉移了。老徐為了保命，要帶佐佐木前往地下黨秘密聯絡站抓捕老K。佐佐木冷笑兩聲：“你已經暴露了。聯絡站會不關閉嗎？笨蛋！”
拿出手槍當場擊斃了老徐。
“我也是笨蛋。早應該想到徐紅巾不會在醫院了。”
回到指揮部，佐佐木刨腹自盡。因為情報失誤，導致5千多名日偽軍被殲滅，上級發來一份命他自殺謝罪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