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子裏有隻公正蟲
在臨安城北一個不太出名的白村,住著一戶姓賈的人家。老賈一心想蹬上仕途, 可大半輩子過去了,連個秀才也沒考上,還弄得窮困潦倒,中年才得一子,取名賈珍仁。
老賈知道自己這輩子不會再有出息,便把一生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兒子身上。 可他的兒子賈珍仁玩劣愚笨,不好好學習。
雖然在家徒四壁的情形下,仍然請了老師來家認真教導兒子。可半年過去了,他的寶貝兒子連自己的名字都沒學會寫,氣得老師一走了之。老賈見兒子朽木不可雕,便也不再望子成龍,心想隻要他能安穩生活一 輩子,也就是自己最大的幸福了。
自此放棄了仕途之心。
偏偏一次奇遇,竟使他兒子成了北宋時期的一位書畫大師。
賈珍仁二十四歲那年冬天,他象幾歲的孩子一樣去村外的水泡子上滑冰車。正玩得起勁的時候,突然發現一塊冰麵光潔如玉,反射的陽光象光柱一樣照向半空,便停下冰車仔細觀看。見冰麵下有一層麵現出各種書法,還有各種花草樹木山川河流和各種珍奇野獸,比繪畫的還逼真,真是栩栩如生,活龍活現。
不知怎麽,他一下愛上了這些書畫,便跑回家中取來筆紙臨摹。說來也奇怪,學習文化知識,他簡直是個蠢才,若論模仿別人,他簡直就是個奇才,隻用半天時間就把那些書畫分門別類模仿了數十張。更奇怪的是,當他剛把紙張卷好,照到天空的那個柱光芒一點點收了回來。當光芒收進冰層下麵時,隨著光芒消失,冰層下的書畫也消失了。
這個蠢才也隻奇怪了一會兒,就把這些事都忘記了。
本來,他隻是覺得好玩。可回到家裏,老賈看到這些字畫大吃一驚。第二天便帶著兒子去臨安城內出售。賈珍仁自稱是自己的作品,大話煽得簡直無邊無沿兒。有一個官雖不大,但關係網直通皇宮的人鄭俠見了,把賈珍仁視為奇才,推薦給大內總管太監,又由總管太監把他推薦給王安石的對立人物唐介。
那段時間,唐介光忙著和王安石爭鬥,也沒顧上考驗他是否真有才學,更不知道他是個繡花枕頭稻草包,就把他推薦在京官手下做了一名小吏。他以為自己已經是個了不起的大官了,便整日東遊西逛,不理正務,到處混吃混喝。
京官雖然有氣在心,但唐介是皇帝身邊的大臣,得罪不起,也隻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多久,在京城,比賈珍仁權小的官吏家,都被他白吃了個遍,覺得總在幾個地方白吃啥意思,便決定去城外吃。
一天,他雇了一輛驢車去鄉下一個村長家。半路上,老板要撒尿,便把車停下。 那驢見了路邊的青草便走過去吃。等老板撒完尿轉過身來,狠狠給了驢兩鞭子,嘴裏還罵道:
“你以為你是當官的,走到哪兒吃到哪兒?”
賈珍仁一聽覺得就象罵他一樣,可又一想,如果接了下話,還不是自己找罵嗎?便把火氣忍在了心裏。到了村長家,雖然村長為了討好他,擺了滿桌子大魚大肉,可他就是吃不痛快。 肚子裏憋著一股氣,結果得了一種腸癢病。說不定哪會兒,滿肚子的腸子說癢就開始癢癢,想哭,卻哭不出來;不想笑,卻忍不住笑個不停。先後請了很多醫生也沒治好,隻好休假在家,再也不敢到處混吃了。
不多久,唐介的嶽母去逝,便想借機大操大辦一回喪事,大收一回禮。賈珍仁接到了請帖。可那是莊重嚴肅的場合,他怕到時腸子癢癢惹惱了唐大人,那可就得吃不了兜著走了。可是,不去還是得罪唐大人,隻能千訖萬求自己的肚子,千萬別在關鍵時刻犯癢。
他提著心吊著膽去了。
開始時無論上禮還是燒倒頭紙,腸子都很爭氣,一點也沒癢癢。可就是到了下葬那會兒,唐介嶽母一家人嚎天大哭時,他的腸子突然癢起來,而且比以前癢得還要厲害。剛開始,他咬緊牙關忍著。也隻一刹那的時間,怎麽也忍不住了。開始隻是前仰後合地笑,到了後來竟跌倒在地東翻西滾著笑。同僚們都大驚失色,知道他這場禍可惹大了。
果然沒幾天,京官接到唐介一紙手書,把他打發回了老家。
賈珍仁搜刮的民脂民膏都被上司抄劫一空,連回老家的路費也沒給他留一點,隻好靠步行走完那千餘裏路,難免時常忍饑挨餓。可誰知,就這麽一餓,他的腸癢病不治而愈了。
有一天傍晚,他經過一處偏僻的鬆林時,見到一座寺院,便投宿在了寺院裏。夜半時分,他被一陣美妙的音樂聲驚醒,便起身尋聲找去。原來音樂聲來自和尚的禪堂裏。他敲了敲門,裏麵沒有聲音,輕輕一推,門開了。他輕輕走進去一看,昏暗的燈光下,和尚正睡得十分香甜。
那美妙的音樂聲就來自和尚的身上,再仔細分辨,竟是從和尚肚子裏傳出來的。賈珍仁驚異之中大腦一轉,有了一個主意。第二天謊稱肚子疼,多住了一天。到了晚間,見和尚進禪堂準備睡覺了,他便拿了紙筆蹲在禪堂門前。不一會兒和尚睡著了,那美妙的音樂聲開始響起。
賈珍仁運筆如飛,急忙抄錄了下來,然後連夜上路。別看他學文化比誰都笨,可幹這種抄襲之事,在萬完人之中也能屬一屬二。
賈珍仁回到臨安見了父母和鄭俠,謊說京城的大官們隻顧著互相鬥爭,爭名奪利,根本不把人才當回事,自己根本沒有用武之地,隻好回家孝敬父母。他把話說得感人至深,那鄭俠聽了還真為他惋惜了一回。
沒幾日,他買來樂器,按照抄襲的樂譜練得熟練了,就去臨安城內演奏,結果轟動了全城。那鄭俠是個多才多藝之人,聽了之後拍手稱奇,問他樂譜來自何處。賈珍仁厚著臉皮說是他自己創作的。鄭俠更加稱奇了,告訴他這是《霓裳羽衣曲》,隻有堯舜時代的人聽到過,已經失傳近千年了。
自此,鄭俠簡直把他當成了神仙。
後來,鄭俠又把他推薦給一位省官,並在省府作了一個專為省官取樂的戲班頭。 因為他的音樂很受省官的喜歡,不久讓他回鄉做了臨安城的父母官。這下他手中有實權了,老毛病也犯了,又開始了四處混吃混喝。因為鄭俠去京城給皇上送《百姓饑苦圖》,還沒回來,賈珍仁沒了懼怕之人,他吃喝氣焰更加囂張起來。
可有一天,他肚子突然出現說話聲,專同他說的話唱反調。那天省官前來視察工作,他虛報工作成績時,每說一句謊話,從肚子裏發出的聲音就給他糾正一句,弄得他十分難堪。
那次升堂斷案,明明頭天晚上已經收了原告的銀子,可第二天在斷案時還要表白一番自己的清正廉潔。他剛說完“我從不收賄賂”,肚子裏的聲音便說:“竟說假話,昨天晚上 你還收了原告的銀子。”
他斷完案還沒退堂時,說了句:“本老爺斷案從來都是最公正的。”肚子裏的聲音接著說:“公正個屁!你今天又寐著良心斷了一個冤案。”總是這樣,隻要賈珍仁把黑說成白把是說成非時,肚子裏的聲音就會及時揭發,說出真相,常常弄得他十分尷尬。
他想,如果總這樣下去,這個官也就無法當了。可他又不想丟掉這份富貴,隻好到處請名醫治療,就是不見一點成效。
賈珍仁隻好再去向肚子裏響音樂的老和尚請教。
老和尚說:
“你肚子裏的是一隻公正蟲。你讀一遍《本草》吧。讀到哪位藥蟲子不出聲時,就把那位藥吃下,蟲子就再也不會幹擾你了。”
賈珍仁聽完跑回家買來一本《本草》開始讀,可沒有幾個字能認識,隻好再請了老師。如今,他也能學進去了,大腦也變得聰明了。一部《本草》 學完,中國的漢字也基本認識得差不多了,他才開始認真讀。當讀到“雷丸”時,肚子裏的蟲子果然不叫了。
可當他把“雷丸”買回來時,卻又不敢吃了。他怕那個“雷”字,怕吃到肚裏會爆炸。如果爆炸,那自己的小命不就報銷了嗎?一天,他遇著一個肚裏有公正蟲的乞丐,便想先讓他吃下試試,就對乞丐說吃了“雷丸”就能治好你的病。
那乞丐卻說:
“我才不吃。我全靠這個蟲子討飯呢!”
賈珍仁真的是無計可施了。正在一愁莫展之時,鄭俠從京城回來,對他說:
“你隻要公正廉潔,做一個好官,還怕一個小小的蟲子嗎?”
賈珍仁如夢初醒,從此後做了一個好官,那條蟲子再也沒發出任何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