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貓成精變先生

有一隻野貓生活在山上,看到山下村子裏的人生活很幸福,一心想變成人,然後好好享受人類生活的幸福。終於有一天,野貓成精了,可以變成人形。於是,它變成人形走進山下的村子裏。

可是,村子裏沒有人認識他。他不敢說明自己的身份,也說不清楚從哪裏來,所以,村長拒絕他落戶。一時間,他沒有了主意。

村子裏有一個名叫張吉煙的先生,不但學識好,還懂中醫,經常給村子裏生病的人看病。這天,張吉煙去山上采藥。野貓精便悄悄跟在後麵。它想找機會跟張吉煙成為朋友,然後請他幫忙說情,讓村長同意他生活在村子裏。

野貓精知道村長非常敬重張吉煙。

可是,張吉煙采藥的時候,不小心從懸崖上掉下去摔死了。野貓精雖然有一些法力,卻無法讓死人複活。他將張吉煙埋葬後準備離開,突然靈機一動有了主意。它變成張吉煙模樣回到村子裏,成了張家的一家之主。

但是,他不知道張吉煙與艾禿子有過約定:九月一日開始,張吉煙就要去艾禿子家做先生,教艾家幾個孩子讀書寫字。沒辦法,時間到了,它隻能去赴任。

艾禿子家住徐州九裏山西北30公裏的唐家村,是個越有錢越摳門的財主。因為兒子多,總要請個私塾先生來家教兒子們學文化,將來也好光宗耀祖。他先後給兩個兒子請了七位老師,都因他過於摳門,老師們半路都走了。

到了艾禿子家,他們先講好了價錢。一年中,艾禿子要付給張吉煙學費三石稻穀。談到夥食問題時,張吉煙沉吟了一會兒,尋思道:艾禿子是個摳門出了名的人,如果在夥食方麵計較,肯定談不成,如果夥食太簡單了,又對不起自己的肚子。他靈機一動,便在一張紙上寫下一行字:

“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以。”

艾禿子拿過來默念道:

“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以。”

艾禿子覺得這個先生要求不高,很好招待,心中十分高興,便同意留用。中午吃飯時,艾禿子果然讓人隻送去一碟青菜。

下午到了上課時間,仍不見先生露麵。艾禿子以為張吉煙肯定午睡未醒,有些生氣,親自去叫。不想先生還坐在餐桌前,一盤青菜一碗飯都好好放在那裏,一口也沒吃。

艾禿子大惑不解,小心問:

“先生,怎麽還不吃飯?”

張吉煙道:

“菜還沒上齊呢。”

艾禿子一愣:

“已經上齊了。你就是這樣寫的。”說著拿出合同念一遍,“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以。不對麽?”

張吉煙聽後笑著說:

“我不是這意思。應該這樣念,‘無雞,鴨亦可;無魚,肉亦可,青菜一碟足以。一頓飯至少要三個菜,二葷一素。”

艾禿子這才知道上當,尋思一會兒改了主意:每年給張吉煙四千貫錢,作為夥食費。願吃什麽,每天他自己點菜。超過了就從稻穀中扣除,同時又增加一條規矩:說錯一句話扣掉一石稻穀,教一白字扣掉二千錢。如不同意,走人。

張吉煙一想,雖然苛刻了一點,但自己水平有限,真要走人,再就難以找到活兒了。再說,回到張家說不定哪天自己的假身份就會露餡,麻煩可就大了。委屈就委屈點吧,便點頭答應。

一日,艾禿子帶全家人遊雲龍山,張吉煙隨同前往。學生發現一塊石碑上刻著“泰山石敢當”幾字,不知何意,向老師請教。張吉煙看一眼,居然念成了“泰山右取呼”。艾禿子在一旁正聽著,結果扣掉稻穀一石。

一次,艾禿子在窗外偷聽老師上課。

張吉煙又將《論語》中的“曾子”念成了“曹子”,扣掉稻穀一石;將“卿大夫”念成了“鄉大夫”,又被扣掉一石。

三石稻穀被扣完了。

那時候都是繁體字,“敢當”兩個字的繁體“敢當”跟“取呼”有些相似,“曾子”的繁體字“曾子”跟“曹子”兩個字有些相近。而且,野貓精雖然變化成人形,畢竟對漢字了解有限。

隔了幾天,艾禿子又發現張吉煙把“季康子”念成了“李麻子”,扣掉二千塊錢;把“王日叟”念成了“王四臾”又扣二千。

艾禿子高興極了,不用付給先生工錢了。

這一年,張吉煙白幹了。

張吉煙回到家,老婆向他要錢。

他卻寫了兩首詩:

三石租穀苦教徒,先被奉山右取呼;

二石輸在曹子日,一石送與鄉大夫。

四千夥食不算少,可惜四季全扣去;

二千贈與李麻子,二千給了王四臾。

老婆看了詩,知道這一年他又白幹了,頓時怒火中燒,大發雷霆,悔恨自己嫁了一個窩囊廢,打起行李回娘家去了。

張吉煙一個人生活,落得清靜,可是家中無米餓著肚子不好受,又出去找活幹。一個姓潘的人家,為父親舉行葬禮,原先聘請的司儀突發疾病來不了,正急得沒辦法,正好被張吉煙趕上。聽說他當過私塾先生,便臨時聘請他當司儀。

價格講好後,潘先生便將原先司儀寫好的講稿交給張吉煙,讓他先看兩遍,以免儀式開始後出現笑話。張吉煙心想:別看我當不了老師,畢竟認識一些字,念幾句話還用預習?又大意了。

這潘先生名叫潘良鬥,妻子乜氏,是個瘸子,而且正懷著孕,已有六七個月了,行動笨拙不堪。

這天,葬禮開始了。

張吉煙打開講稿念道:

“葬禮進行第一項,奏哀樂!”

樂隊奏樂畢。張吉煙又念道:

“葬禮進行第二項,孝子翻跟頭(潘良鬥)……”

潘良鬥聽了一愣,尋思:這是什麽規矩?從來沒聽說過給父親送葬要兒子翻跟頭的。不過,既然司儀這樣主持了,肯定有他的道理,翻就翻吧。於是,潘良鬥開始翻跟頭。

張吉煙繼續往下念:

“孝媳也是(乜氏)——”

乜氏一愣:心說我這個樣子怎麽翻跟頭?

潘良鬥聽出有問題了,停下來站起身搶過講稿遞給識字的人看,才知張吉煙念了白字。心想:我父親的葬禮是多麽嚴肅的事情,居然這樣給我主持,頓時暴跳如雷,揮拳就砸了過去。

張吉煙錢沒賺到,反而落了個鼻青臉腫。

“唉——,沒有真才實學,做人可真難啊。我還是回山上做野貓吧……”

野貓精變回原形回到山上,再也不羨慕人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