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讀者3
(《選》,198頁,1920年6月)我以為地名人名不可不把音譯出來。因為譯書本是預備未讀過西文的人看,如果不把音譯出來,要他們看西文名字,很覺得困難。……所以此處不可不替普通讀者設身處地想一想。
(《全》#1,190頁,1920年8月)譯書不當僅替諸君增加經濟著想,須自量能力,能否譯出來使看的人受用,欲譯何書,當然須與購稿的書局有接洽,才妥當,否則譯好了沒有人要,確難保不會徒勞無功,普通的辦法,大概可先譯一二章送書局閱看,如肯要,再譯,……(《全》#1,635頁,1927年3月) 至於譯法方麵,現在有人主張直譯;有人主張意譯。但是直譯往往有晦澀的弊病;意譯往往有與原意不符的弊病。朱經農先生說:“其實譯本的好壞,不是用‘文言文’或‘白話文’的關係。要把各國文字特性不同的地方辨認清楚,然後體貼著者用意之所在,切切實實的逐句翻譯出來。有些地方,原文非常簡括,照字麵譯成漢文,辭句非常晦澀,不能傳達著者的原意,那就文意之間不能不略有伸縮。”他這個意思我完全讚同;我對於本書(按: 指《民本主義與教育》)的譯法也采這個態度。
(《全》#12,8頁,1928年3月) 譯者須對原來的事實負忠實的責任,決不能變更事實……(《全》#2,617頁,1929年5月)西文的書籍,就是一本很尋常的教科書,你在序文裏就可以看出,大都經過好幾位有學問的人的校閱,校訂,或指正的,著者特於序末誌謝,可見他們對於讀者很負責任。我國的著作大家好像個個都是大好老,大都是很能獨立的著述,用不著請教人的,橫豎倒黴的是讀者,你買的時候他的大著總已印好出版,隻要能出版發售,什麽事他都可以不管了。至於翻譯的作品,妙的更多,譯者對於原書似乎可以不必有徹底的了解,對於這門學術似乎更不必有過深切的研究,隻須拿起筆,翻開字典,逐句的呆譯下去,看了就譯,譯了就印,印了就賣,賣了就令讀者倒黴!
(《全》#5,455頁,1929年8月)我的朋友姚頌馨先生看見我把《一位美國人嫁與一位中國人的自述》譯得津津有味,又聽見許多讀者看得津津有味,特為介紹這本書備我接著譯出來。……原書材料很好,不過筆者不免存著種族的成見,有的地方說些不相幹的話,我譯述的時候,隻擷取他的精華,酌刪他的糟粕。這是要預先聲明的。
(《全》#13,25頁,1929年12月)以我國出版界之幼稚貧乏,能看西文原書的當然愉快,如看譯本,糟的實在太多,往往書目很好聽,買來看了半天,佶屈聱牙,生吞活剝,莫名其妙!錢是冤花了,時間精神更受了無法追回的莫大的損失,我們要誠懇的希望譯書的先生們稍稍為讀書的人設身處地想想,就是不能使人看了感到愉快,感到讀書之樂,至少也要讓人看得懂。
(《全》#5,497~498頁,1933年1月)於百忙中編譯成這本《革命文豪高爾基》……譯筆方麵雖力求暢達,但為學力所限,自視仍覺靦然……(《全》#13,719頁,1933年7月)現在我們所有的中文的關於社會科學的書籍,尤其是譯本,往往是佶屈聱牙,一個句子幾行長,使人看著搖頭不懂。(其實譯者自己是否真懂也是一個疑問!)於是很容易發生兩種的流弊: 一種是使人廢書三歎,討厭再看社會科學的書;還有一種是雖然硬著頭皮看了,死讀下去,在似懂不懂之間而卻自以為很懂,那更造孽很不淺!因此想到平心先生現在雖給了我們這樣一本“導言”的好書(按: 指《社會科學研究法》),我們更希望他能再多抽出時間來多著或多譯幾本關於社會科學更深一級的好書。記者要替中國的大眾文化界向平心先生作懇摯的要求。
(《全》#6,362~363頁,1936年6月)西文書籍還有一個優點,就是在一書後麵,常有很有係統的參考書的介紹,尤其詳細的是在書末對於書內每一章的課題都有書目的介紹,這書目的介紹不僅是隨便撮舉幾本為著者所看到的,卻是就每一章的課題範圍,舉出關於研究這個課題所必須看的重要參考書,而且把這些參考書依著程度深淺而排列著。這樣的參考書介紹,於讀者有極大的幫助,由於名著者或權威所指示的這種參考書介紹,差不多就可以等於該部門專學的讀書計劃。讀者依著這個介紹,在圖書館裏簡直好像是在掘金礦似的,越“掘”越有趣味。
(《全》#9,22頁,1939年2月)對於任何部門的學問,如有意深造,最好能學得閱讀一種外國文的能力。隻能閱讀本國文的人,關於外國的名著,當然也有譯本可看,但是在我國譯述的緩慢,以及正確譯本的不易多得,閱讀外國文的能力仍然是很重要的。就是在歐美各國,有誌研究較深學問的人,對於一種或二種外國文的閱讀能力也是很注重的。……能讀一種外國文的人,讀原文的社會科學的書,比讀譯文舒服得多迅速得多,也就是可以使讀書的效率增加得多。正確的譯本不易得,尤其是較深的書,常常易被譯者譯得“走樣”,所以我甚至於感覺到僅能看譯本的人看得很多之後,把許多“走樣”的知識裝滿了一腦袋,在思想上也許不免要含有多少危機!所以我要奉勸真有誌讀書的青年朋友,最好能夠學習閱讀一種外國文的能力。這並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學習讀外國文,隻須讀得得法,一二年至二三年的努力是可以達到目的的。
(《全》#9,23~24頁,1939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