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狗蛋

隊長的兒子狗蛋也從外地領來個頭發染成棕色的,卷得像繡毛羊的時髦女人,隊長老婆子樂得屁顛屁顛忙前忙後端吃端喝,似乎接進一位玉皇大帝的女兒。自包產到戶下台後頭縮得像烏龜的隊長,似乎一下子回到了當年耀武揚威的地位,酒席擺了兩天,逢人賣弄說“千裏婚緣一線牽”,他的狗蛋婚緣真正是千裏一線牽。豈料,三天過後,那時髦女人,假借上廁所,逃得無影無蹤。

“捉雞不成反蝕一把米”,狗蛋爹娘才知是騙局,狗蛋爹急得像公狗要上牆,繞院牆嗷嗷直叫,狗蛋娘隻是“哎喲,老天,我的六千元!”嚎叫。

原來是兩口子假借“兄妹”騙取狗蛋爹東挪西借的六千元彩禮後,男人提前走後,女人伺機又逃了。

事後,有人問狗蛋多少摸上那時髦女人著嗎?狗蛋氣得罵道:“摸上屁,那臭娘說‘例假’到了,睡覺不脫衣服!”本成瘸子的狗蛋又成了山民們茶餘飯後的談資和笑料。

寒假我到老家,看到走路微瘸的狗蛋,想起童年一次令人心酸的經曆:那時我剛上一年級,記得下午放學,“饑”欲像條毒蛇,吐著信子咬我稚嫩的心。隊長的兒子狗蛋拿著一顆煮熟的土豆,邊走邊剝皮,我悄悄跟在後麵撿拾他丟在地上的土豆皮。他回頭一看我的“壯舉”,有意將半個土豆丟給尾隨的一條瘦狗,並說:“吃土豆來!”

受辱的我血脈直衝腦門,衝到那狗蛋的跟前,多麽想與他拚個你死我活,可是,一想到娘說的:“人有很(霸道)死的,沒有慫(軟弱)死的!”這句話,我隻是一腳將那條吃得正入味的瘦狗踢得“汪”的一聲,罵:“你這仗人勢的狗!”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他萬萬想不到昔日跟在他後麵撿土豆皮的“餓死鬼!”,不但娶了故鄉最清秀的女孩,而且成了一個跳出農門的公家人。

我每每回老家,娘總會說:“你在哪裏盯下有離婚的女人,給狗蛋說一個,過了三十更蔫住(不易)了。他爹歸他爹,他歸他,再說促成一樁婚姻,積一份德。”其實,我無時不在留心物色娘說的那樣的女人,可上蒼不賜予我這樣積德的機緣。

後來我妻說:農忙時,牛娃幫霞霞耕種收割打碾,農閑時和老丈人一同給人家做木活。由於翁婿兩人為人老實,活做得又快又細,活源像“夏夜的蚊蟲,越幹(趕)越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二百多天不在家。

就在天奇旱的一年,水源旺盛的山泉,出現少有的幾欲斷流現象。山民們為搶挑山泉的清水,“起半夜,睡雞叫”。霞霞一次獨自搶挑山泉的水,正當她左手捏著手電,右手按著水擔走到山泉邊時。那個光棍狗蛋正好舀滿了一擔,一向對霞霞垂涎三尺的狗蛋,一看心儀的女人,嗓子眼像飛蛾撲入,說話也變了腔:“霞妹,水不多了,舀不滿了,我陪你等一會兒再舀!”說著手就伸到霞霞的“玉峰”處,霞霞一躲,一腳踏進稀泥裏。狗蛋乘機抱起,霞霞站穩,輪圓胳膊,照狗蛋臉兩巴掌。

幸而別人來挑水,才解救了霞霞,狗蛋隻好灰溜溜挑著水走了。但受辱的狗蛋不願就此罷手,幾次找機會上門想占霞霞便宜。霞霞早準備一把剪子不離身,狗蛋一旦近身,霞霞就隨時自戕。得不上手的瘸腿狗蛋卻四處傳流言,繪聲繪色說牛娃的女人霞霞難耐寂寞,某月某日,勾引他上床,還造謠說霞霞騙走了他2000元,無人相信又持斧上門滋事,說霞霞不嫁他,非斧砍了她不可。受辱又驚嚇的霞霞寧願躲在娘家,也不知求助於法律保護自己。

牛娃回來一聽霞霞哭訴,氣得臉烏青,又想,對這樣的“光棍”無賴,求助於法律,錢沒少化,卻惹一身騷。惹不起,躲得起,隻好帶上女人娃娃出外打工。欣喜黨的好政策,外來務工子女準許隨父母就地入學。

那個心不死的瘸腿狗蛋,又趕到牛娃打工的那個城市,希望找到霞霞,卻被人騙入“傳銷團夥”,狗蛋娘在電話中,聽到瘸腿兒子被打得聲聲撕心裂肺催著要錢時,像發瘋似地逼男人匯錢,一頭耕牛賤賣了2000元匯去,兒子又被人打得要錢,嚇得狗蛋娘一把掛斷手機,“是死是活,聽天由命!”幸虧,那個“傳銷團夥”被逃出的受騙者舉報,當地公安人員順藤摸瓜傾巢殲滅。被遣回的瘸腿狗蛋從此目光呆滯,失魂落魄,狗蛋娘叫了跳神漢、跳神婆驅邪,都無濟於事。

難道真的有其父必有其子嗎?這是家傳還是遺傳?夜裏我躺在**,輾轉反側思考這個問題。